離開

「要到哪裏去啊？」

圍牆上的少年聞聲回頭，一個少女抱着一個小本子，站在牆邊，看着他好奇的問。

「你叫什麼名字？」牆上的少年卻答非所問，一雙純黑的眼睛裏很冷漠。

「舒梨。」少女笑嘻嘻的回答。

「是梨花的梨嗎？」少年問。

「是梨花的梨，梨花好好看，下次開花，我們一定要去看。」而此刻說這話的少女，卻有沒有站在旁邊了，而是躺在了病床上，聲音很小。

但是這小小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敲在了少年的心上。

「戚盛！開開門！」

他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戚盛，慢慢的抬起了頭，他有一點茫然的，看着這個桌子上的亂七八糟扔著的空啤酒瓶，他只是覺得自己頭好痛。

差點都忘記了呀，自己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離開了。

在她二十六歲的生日前一晚，就安靜地離開了。

他差不多一年半的時間裏，自己幾乎都在四處遊走，然後回憶着她，回憶著和她的一些點點滴滴。

沒有人能在回憶中度過，但是他好像就是個例外吧。

他就只想在回憶中度過。

記得舒梨離開的那一天，她已經連話都不能說了，只有一雙眼睛，還能微微轉動一下，她就那樣看着自己，很溫柔，很溫柔的看着。

她已經沒有辦法說話了，而此刻，他們兩個人之間，也不需要說話，只需要這樣默默的注視着彼此，想說的話都在眼神之間。

舒梨其實內心也很矛盾，她知道，如果自己說，想讓戚盛好好活下去，永遠活下去的話。

他一定會按照自己話說的去做，好好活着的，可是他一個人活着不孤獨嗎？

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愛的人都離開了他，他只有一個不認他的母親。

他就這樣孤獨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會不會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舒梨不敢細想，她想把這個決定權交給戚盛自己，不想干涉他任何一個決定，她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但她更希望他能開心快樂。

如果說因為自己的一句話，他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一輩子不停的被這個生活折磨，在這個人間流浪，彷彿找不到自己的家一樣。

他能不能忘記自己啊？

雖然很不甘心他忘記自己，但是如果忘記自己能讓他開啟一個新的生活，讓他可以幸福快樂的活下去。

那就遺忘吧，遺忘又不那麼痛苦，清晰地把失去最愛人的感受，記住才是最痛苦的。

遺忘，不是最可怕的，偶爾遺忘都是一種解脫。

她在自己二十六歲生日的前一天離開了，在那個浪漫的春天裏死亡。

她沒有成為那個醫學奇迹，真的沒有活過三年。

「猜猜，我上次生日許了什麼願望？」

「什麼願望？」

「我要你平安喜樂。」

就是舒梨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她連流暢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默默的躺在病床上。

她變得好瘦啊。

那天沒有下雨，戚盛獃獃的站在靈堂里，他喜歡的女孩子，就默默躺在那個小小的棺材裏面，林然然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

他見到了盛憶柔，但是他的目光是麻木的，他甚至都不屑於去看這個人。

他同樣也見到了舒梨的父親，但兩個人連招呼也沒打，只是匆匆打量了一眼。

那天他好像沒有哭，就是麻木的站着。

那天還好沒下雨。

可能老天也覺得，這個女孩子的一生夠苦了，在她離開的那個時候，要把天氣放晴朗一點，不要搞得過於悲凄。

可是這晴朗的天氣，又能安慰到誰呢？

天氣安慰不了人。

「戚盛！開門！」門外還在傳來吵鬧聲，戚盛仔細一聽就能聽出來，就是林然然的聲音。

「來了。」他啞著嗓子說，冷漠的打開了門。

「噹噹噹噹！冰綠豆沙，我做了好多，給你帶一份。」林然然剛剛臉上還很緊張，但一開門看見戚盛，看見他安好無恙，又馬上扯出一個笑，把手裏的東西塞給他。

在舒梨離開后的這一年半里，林然然特別照顧戚盛，如果他在外面旅遊，會時不時的給他打一個電話，問一下最近怎麼樣。

就好像很害怕他做什麼傻事一樣。

因為她答應了舒梨，如果可以的話，幫忙照顧一下戚盛。

「我罩着他，一輩子都罩着他。」林然然在床邊拉着舒梨的手說，一轉身就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啞掉了。

舒梨笑了一下，虛弱的再也沒開口多說一句話。

林然然還在一旁努力的承諾，自己會做到的。

事實上，她也確實努力的去做了。

「嚇死我啦，我聽你說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沒在呢。」林然然有些緊張的說着，「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啊？不要老是喝很多的酒，酒味好大。」

「一個人住的話，你要好好照顧起，不要感冒了，還有就是，你的生日在秋天吧，快要到了？」

「嗯。」戚盛還是有問必答，他冷漠的抱着那一大罐的綠豆沙。

「到時候我叫上蘇和他們，我們一起來給你過生日！」林然然有些尷尬的笑着，但說話的語氣還是盡量雀躍，「你看好不好？」

「不需要。」戚盛轉身，要關門，但是他想起了什麼，強忍着心痛默默的說，「你不用這樣關心我的。」

「我知道你答應她了，但是我不需要你這樣打擾我的生活。」戚盛冷冰冰的說着，一把就把門關上。

突然被關在門外的林然然有點懵，但是她並沒有因此生氣。

因為，舒梨的離開，每個人都很難過的。

她也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