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棄地厭佛難庇

第五章 天棄地厭佛難庇

靜崇: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嘛

年少的和尚瞅着眼前的場景,還未回過神來。眉頭一皺,尋思著先前種種.......

方才師傅問我,是否想要個師弟,我說嗯。

然後師傅眺目遠視,問孟施主。

「你,悟了嗎?」

再然後,我日後的小師弟居然真的悟了???

一定是師父在考驗他的悟性!!

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我也不能露怯了,要自然......

風,慢慢靜了。

院子裏,孟瓊仍是跪拜在地表情誠懇。

老和尚懵了。看了看已經悟了的孟瓊,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子。

???

誒?你這個崇拜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嘿~~你這看着我點頭又是什麼意思?

老和尚扭過頭去,許是被弟子仰慕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虛。清清嗓子,老和尚沉聲問道:

「崇兒,你悟了嗎?」

靜崇一聽,大喜過望。

原來師傅真的是在考驗我們的悟性,未來的小師弟已經悟了,我豈能比他弱了不是?

看來嗎,必須得好好表現爭得師傅的歡心了。

嗯,就是這樣。

「師傅,弟子悟了!」

說罷,靜崇竟也學着孟瓊的模樣。雙膝跪地叩首高呼。

「師傅神人之姿,竟也親自屈尊教導我師兄二人。請師傅放心,以後孟師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弟子,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話音落,放聲笑。

老和尚舒暢的笑聲在院落間回蕩久久不能平息。

「很好!你們,很不錯。那孟瓊,額不。二徒兒就交給你了,至於那些繁瑣的事宜稍後再議。為師還有事,這個....先走一步。」

說罷,老和尚騰起雲霧離地三寸。慢慢地,飄進了屋內……

院落里,孟瓊摸著滲血的額頭緩緩起身。

『看來我猜的沒錯,我終於也有師父了。我一定要學很多東西,修強大仙法給族人們報仇!』

這般想着,孟瓊暗暗握緊了拳頭,看向了,同樣堅定的靜崇。

看着彼此眉宇下睿智的雙眸,二人相視一笑認可點頭,朝寺外走去……

房間里,老和尚心神分散,注視着屋外二人。見着他們之間心有靈犀的點頭對視,老衲自閉地蹲在門口。自顧自地,在地上畫起了圈圈……

「他們,到底悟了什麼.......」

..................

「師兄!」

「師弟!」

「誒!」

問心寺前,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到了孟瓊家的滅門慘案,又聊到了靜崇小時候被生母拋棄后被外出採藥的住持也就是老和尚靜祭收養。

一時間,兩人各自沉默起來。

靜崇羨慕孟瓊有一個幸福的過往。而孟瓊更希望自己和靜崇一樣,從未感受過情親的滋味,這樣就不會在離別時,這般苦澀。

哎~

相繼嘆氣后,孟瓊嘗試着知道更多的消息。問道:「師傅還會煉丹嗎?」

方才師兄說到了採藥,想必師傅也是一個丹道好手吧。

靜崇聞言立即點頭,說道:「師傅可厲害了,陣法丹道,什麼都會。」小和尚吹噓起來,隨即又有點心虛。

補充道:「畢竟你也知道,我們問心寺建在這荒外,本來就不受正統佛門重視。加上你也才剛三個人,所以平時寺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師傅化來了。不過有時候化多了不好意思,就順手給人治個頭疼腦熱什麼的。久而久之,就學得很厲害了。」

「噢~」

孟瓊聞言,大感震撼。

看了眼院內住處的房屋,原來高人也有這種煩惱。果然,大部分的苦難,大多都是沒錢吧……

靜崇說罷,拉起孟瓊就往丹房跑去。

就在此時,老和尚靜祭站在門口,神色肅然雙眸緊閉。好似早就在此等候二人多時。那淡然的神色,那出塵的氣質,僅一瞬間便將匆匆趕來的二人折服。

孟瓊心想,我們才剛想到要來的丹房,師傅就在此等着我們,果真是高人吶!

靜寂俏然地,睜開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又是孟瓊和靜崇二人推崇的眼神。

『莫非,我早已經進入了身外化因果,隨心化乾坤的境界了嗎?』

老和尚這般想着,方才他只是因為蹲地稍久氣血不通,想來丹房取些活血化氣的凡丹罷了……

感受着相似的窘況,靜寂再也不似當初的那個青澀老衲,只會尷尬到腳趾摳地后聞風而逃。

如今的他,很有經驗!

「徒兒,你隨為師來一趟。出家人要有出家人的規矩,有些禮節雖然繁瑣,但還是要走一下形式的。」

靜寂說完,腳下浮雲又起緩緩離去。

孟瓊興奮地看着老和尚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偉岸的身影在此刻,有些虛浮.....

「太好了師兄,馬上我就能正式地拜入師傅門下了。」

孟瓊攥緊拳頭,暗下決心。很快,很快我就能學到真東西了,很快,我就能給阿爹胖子報仇了。

等着我……

拉去靜崇的小手,孟瓊飛也似地跑上前去。靜寂飛得不快,不一會便跟了上去。

三人來到一處空地,寺廟在前,碧水在後。很顯然,這大概就是問心寺的後院,看着周遭秀麗的景色,孟瓊強忍住想要歡呼的小雀躍。

不能表現得太丟臉,等正式拜師了,再高興也不遲。

嗯,加油孟瓊。你可以的,師傅說過,這就是走個形式,很簡單的。

穩住心神,孟瓊目視前方站得筆直,等候師父令下。

走在前方的靜寂回過頭來,只見他的手中竟莫名出現一尊小鼎。圓潤光澤的鼎體三足而立,一對鼎耳方正有型,看起來古風肅然。

靜寂沉聲說道:「這是問心鼎,是我問心寺衣缽的傳承!他可以測資質看氣運,最最重要的問心,知曉來者入我佛門是否心懷不軌。」

「佛曰眾生平等,就算資質差氣運弱也沒關係。只要誠心實意即可。」

老和尚說道,給孟瓊解釋稍後要做些什麼。

只是無人知道,當老和尚說到氣運之時。旁邊,向來開朗的靜崇不自主地低下了頭,眼神寂寥……

「你聽明白了嗎?」

老和尚正色一問,孟瓊正色回答。

「弟子明白!」

見此,靜寂不再多說什麼。甩出小鼎后帶着靜崇閃躲一旁。

孟瓊瞧著,那古色斑斕的鼎猛然驟變,發出刺眼金芒直晃得人睜不開雙眼。光暈散去,孟瓊定睛一看,那湛藍天際旁,竟有一座金光神橋。

自泥地,直插雲霄!

看向靜寂靜崇,小師兄低頭不語彷彿心有所思,靜寂則在一旁翹首以盼面露期待。

看着師傅鼓勵的點頭,孟瓊邁步向前,走在了神橋之上。

第一關——問心

神橋之上,金光瀰漫。由下而上又隱隱劃為三重階梯步步艱難。

最底下的台階稍顯黯淡,其作用也只是感受你是否對佛門心懷惡意。

孟瓊腳下生風走得飛快,不一會便將一層踏過遊刃有餘。

底下,靜寂老臉綻笑。

對他而言,天賦?氣運?

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他一心向佛。自己便窮極一生,護他周全。

摸著靜崇的小腦袋,靜寂說道:「崇兒啊,想開點。氣運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以你的資質又何必在意那虛無縹緲的東西,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要向前看。」

靜寂語重心長到,想開導一番靜崇。可靜崇卻心如明鏡並不言語。

如果氣運真的那麼不重要,那為何佛陀沒有收他反而收了那個資質平平的人。

就因為他氣運深厚嗎?

見勸導無用,靜寂也只能嘆息一聲。自從那次佛陀收徒之後,氣運二字就好像倒刺般在靜崇心中生根。

既消化不掉,又拔不出來!

視線回歸,靜寂心中咯噔一聲。

淡黃的一層,金黃的二層,如墨的三層!

僅一瞬間,方才仍是山清水秀的後院風雨交加。

孟瓊一步踏入第三層后,明顯地感覺到。先前對他還算和善的神橋突然一顫,一種好似厭惡的氣息隨着斥力瘋狂宣洩在孟瓊身上,讓其險些栽倒而下。

雨,漸漸大了起來。拍在孟瓊苦澀的臉上,一層問心二層質,三層氣運過神梯!

水滴自眼角滴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很明顯了,自己,終究還是掙脫不了命運的枷鎖!

問心過了又怎樣,資質卓絕又如何!

跪在神橋之上,孟瓊撫摸著抗拒的橋身,看下地上吃驚的住持……

他終究,什麼都改變不了。

底下,靜寂瞧著一襲粗衣麻衫的孟瓊跪在黑橋之上。那無助的神色,不正和當初的靜崇一樣嗎?

只不過,靜崇是白到發光的無運,而孟瓊,卻是黑到邪異的逆運......

孟瓊低下頭,只是他的下方不再是璀璨的光芒。正如他的人生般,除了晃眼的漆黑,再無其他。

斥力越來越多,許是神橋極其不滿這個讓黑雲壓日的傢伙在自己身上待這麼久。

橋身晃動着,從無到有,從細微到明顯。

孟瓊站起身來,還有八層階梯!

九為極數,故一層九階。抬起腿來一步向上,斥力驟變成壓。彷彿先前的斥力只是在警告孟瓊離自己遠一點,而現在,卻是要將其碾壓剁碎。

咬着牙,孟瓊悶哼出聲。

那聲音里,夾雜着不甘悶響天際。

風,漸漸大了。

大到靜寂都再難聽到身旁靜崇的呢喃。

不知幾時,一直低頭自閉的靜崇抬起了頭顱。不解、疑惑、絕望、死寂……

各色的情緒包裹着靜崇小小的身體。

靜崇呢喃道:

為什麼,沒有希望的。就算過了又能怎麼樣?

有些人他們一出生,就已經輸了。

不是嗎?

抬頭望天,靜崇想看,又不忍再看。

烈烈風中,孟瓊踏出四步,還差四步!

狂風吹動衣擺,髮絲飛揚。他的身體早已佝僂再難站起,但眼神中的桀驁,卻愈演愈烈。

像是無助的困獸,除了掙脫枷鎖外,別無他法。

對生的渴望支配着一切,人人都是普通人。但有些人只是想如同正常人般活下去,卻都是奢望。

高端的重壓壓得孟瓊站不起來了,但沒關係,他還可以爬!

梯橋極高,但卻只有二十七階,故每一階間的高度都十分之高,大抵需要過橋人踏步的高度為身體之最!

孟瓊佝僂著,雙手撐階。狂風呼嘯,彷彿在笑他的狂妄;大雨傾盆,彷彿在滅他的驕傲。

一直以來,孟瓊都是自卑的,可他又是驕傲的。

他知道自己的資質,更清楚自己的頭腦。若非夢家身份封鎖了他的運道,他自信不輸任何人!

攀爬,向上!

提橋給予的重壓讓他快喘不過氣,他的上身已過階梯,下身的腿腳卻因重壓難以抬起。和銳利的梯沿親密接觸,孟瓊緊咬牙關,再上一層。

漆黑的階梯不再如墨,反而因絲絲鮮紅顯得妖異。

梯橋顫抖宛若癲狂,孟瓊死死地趴在階梯之上嘴角上揚。彷彿在說,

你不是嫌棄我嗎?就算過不去,給你留點東西也是好的嘛~

休整片刻,孟瓊不敢過多停留,他好像已經摸清了這梯橋的規律。

它有自己的意識,但力量卻是循序漸進的增強,不會因為自身的情緒改變對力量的輸出。

就算剛才的顫抖,那也是它的軀體稍微抖動,給予自己的壓力根本沒有突然的變大。

給他的感覺…怎麼說呢,無能狂怒……

低頭看看血肉模糊的雙腿乃至腰腹,孟瓊自嘲一聲。

明明,早該下去的。

可他就是不甘心。難得地,衝動了一回.....

風雨不再喧囂,孟瓊也在高處靜靜地平穩自己的氣息。

彷彿默契地,一人一橋都安靜下來,等待着最後的決戰。

底下,雨水打在靜崇那稚嫩的小臉上。看着神橋上衣衫烈烈的孟瓊,靜崇也是握緊拳頭,彷彿此刻在那神橋之上的人就是自己!

孟瓊動了,風雨亦緊隨其後不弱於人。

攀爬,摩擦。

血流滿地!

一階兩階!

他的軀體殘破不堪,他的雙腿近乎殘廢,他的骨頭啪啪作響。但他昂起的頭顱,滿是希望!

還差一層,孟瓊咬緊牙關,雙臂托起殘軀。

壓力更大,可孟瓊卻感覺身體更加輕盈。

定神一看,噢。竟是自己的雙腿早已血肉分離。

靜崇看着,就差一點!

血水滴落神台,降臨在大地之上。雨更大,大到孟瓊看不起去路,只得靠着手掌摸索起來。好在,他只有一條前進的路。

他的心中,彷彿有團火焰正在醞釀,為他驅散嚴寒!

摸索著,攀爬著。靜崇瞪大的雙眸滿是期待,孟瓊殘破的下身就快到岸。

突然間,喧囂的天地不再只是風雨。

雷劫閃過,轟然一聲擊中在那第九階梯之上。

梯橋顫慄風雨不在,孟瓊只感覺手下撐空,摔落在第八階梯。擦去面龐雨水,孟瓊嗔笑一聲揚倒而下。

墜落空中,孟瓊心死般的閉上雙目。連同他心中的火苗,亦在煙雨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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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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