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雷劫又至
大力丸,大力丸。六味昂貴中草藥,經七七四十九日老火熬制......
「誒?老李竟然沒把他趕走,真是奇了。」
「嘿嘿,可不是嘛。方才我看那李鐵匠還彎腰了,我懷疑是那個少年給了他什麼好處。李老頭那麼倔的人怎麼可能讓別人在自家門口賣這種東西?」
「額...那要不,咱去看看?」
旁邊看戲的過客相互招呼,要是自己一個人來買大力丸,那豈不是明著告訴別人自己不行?
不行不行,是男人,絕不能說不行!
見來者友善,孟瓊昂起頭招呼道:「客官,來看看唄。」
其中一痞帥痞帥的男人被身後的狐友們推搡出來,只好厚著臉皮半蹲下來,摸摸這罐看看內罐。
「那個,這位小兄弟。方才老李和你說什麼了?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嗨,他這人就這樣,見誰都板著臉,就是個臭脾氣你....」
話音未落
「你放屁,老子脾氣好著呢。」
李鐵匠從匠鋪走出,手上還扛著一套落灰桌椅。
猛地放下,金屬與地面摩擦的聲音稍顯刺耳。
鐵匠拍拍手,說道:「小子,你以後就坐著吧。」
說完,老李瞥了眼顫巍巍的來人,一扭頭就回到了鋪子里。鏗鏘作響,沉重的打鐵聲穩穩落下,彷彿一段奇異的樂曲讓人不覺吵鬧。
眾人面面俱視,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看向少年,只見少年小心翼翼將攤布瓶罐拿起,規整地陳列在老李送的桌面上。
「嗨,他這人就這樣,見誰都板著臉,沒想到還是個熱心腸。」
「哼!」
鐵匠鋪里,老李稍顯不滿的哼了一嘴,但也僅此而已。
簡單地清理一下桌面,孟瓊坐下來翹首以待,說道:「各位來找我應該不是要和我敘舊吧?」
又被推搡出來,那痞帥的男人摸摸腦袋靦腆一笑。「小兄弟是這樣,你這葯...它正經嗎?」
孟瓊微微震驚,「你想要不正經的?」
狐疑地注視著漢子,孟瓊的雙眼彷彿還在說話...
看你長得人模人樣,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
男人急忙否認,「不是小兄弟,你這麼看著我幹嘛?我就隨便問問。」
「噢,隨便問問」
說罷,孟瓊一臉平靜,只是默默將案桌上的藥丸收起。
男人一看,連忙賠笑抓住孟瓊的雙手。
「小兄弟別急呀,做生意,做生意」
「說人話!」
「你這葯真的有用?」
「要不你試試?」
「誒?可以嗎?」
男人聞言有些發懵,不知道少年這句試試是什麼意思。
孟瓊沉思片刻,雖說這大力丸成本不高,但到底是自己發家的首選,星辰草也是用一點少一點。
這....
「哎算啦,這樣吧。你們每人可以免費領一粒試一下功效,但是如果你們下次想要買的話,必須買夠一瓶。」
眾人吃驚,還有這等好事?
那豈不是說,不想買的人也可以白嫖一粒試試水?
隨即反應過來,男人握緊孟瓊的雙手激動道:「在下甄布型,如果你的葯有用的話別說一瓶了,五瓶,我先訂五瓶。」
「啊對對對,希望你能記得。走吧走吧。」
分好藥丸驅散眾人,靜靜托著下巴欣賞著江南水景.....
誒呀卧槽,忘了問仙門收徒的事了!
以手扶額掩面嘆息,此刻的孟瓊十分懊惱為什麼自己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記了。
雖然距普通仙門收徒的日子還有一些,但仙門嘛。總不可能離俗世太近,自己還要趕路的嘞....
鏘~
鏘~
沉沉錘響敲在心頭,孟瓊尋思著。要不,去問問李鐵匠?
行動快于思索,朝店內走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偌大的鍛造台。赤紅的老鐵等人高的巨錘,老李舉重若輕般隨意揮動彷彿不知疲倦。
許是知道了孟瓊的到來,老鐵匠騰出手來隨手一指角落邊的另一鍛造台。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雖然不知道老李什麼意思,但也只好順著指尖走了過去。
回頭看了眼老李,孟瓊忙問道:「您知道有那些仙門要收徒嗎?不需要多好的,只要能學到東西就行。」
老李輕瞥餘光,在心裡已然對孟瓊的評價驟降一等。
修仙修命,不銳意進取只爭上流最後便只能泯然眾人。孟瓊一句不需要多好的話語便讓自己輕看了他。
本來想指點一下的,但是現在老李猶豫了。不為其他,只是覺得孟瓊不配。
見氣壓有些低沉的李鐵匠還在自顧自地打鐵,彷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孟瓊不敢再說,只是盯著面前的一方融台漸漸失神.....
鏗..鏘...鏘...
自然舒緩的鍛造聲逐漸偏離,變得混雜。仔細傾聽,卻是一大一小的造台鏗鏘作響。
拿起面前的鐵鎚,燥熱的高溫引起熱浪吹在少年平凡的臉上。
溫度漸漸升高,熔爐里的廢鐵顯示其貌,一把彎刃!
觀察片刻,孟瓊猛地下錘將模糊的彎刃錘得稀爛。倒卷的刃,詭異的把,孟瓊越看越難受,只覺得這般粗淺的兵器不該躺在這方熔爐之內。
鏘鏘...
孟瓊開始了捶打,不同於李鐵匠的沉穩。孟瓊的錘法更快,更急,卻又在緊促中偶有平淡。
兩種不同的聲浪相互干擾,李鐵匠半眯眉目來了興緻。如今他已然隱姓埋名,但修者骨子裡的爭強卻始終無法擺脫。
那方小小的鍛造台本該是他招收門徒的考驗,但奈何每一次他都難忍勝心。在自己的律動中打亂了他人的節奏,使得前來應聘的學徒逐漸趨於自身節奏。
耳旁餘音,鑄四不像。心有旁騖,難成大器。
修士,心性最是重要。老李一邊保持著自己的節奏,一邊感受著孟瓊的捶打。
清貧喜樂,苦中作樂的豁達是生活的無奈;仇憤激昂,家破人亡的苦難是變故的陰影。
敲打聲,錘鍊聲越來打越快。快到孟瓊雙臂早已有些發麻,他想停下來。但彷彿背後卻有無數的頭骨帶著血在告訴他:你,停不下來了。
奮力的一錘將熔鐵砸到凹陷,熾熱,酌烈!
臨走前叶韻的叮囑,告訴他不要惹事。但孟瓊不這樣想,道謝,感激!
那日的黑衣就是叶韻,她告訴我那支穿透胖子身體的箭矢來自馮家。而馮家,乃金家四御!
在問心寺帶過不久的孟瓊知曉,那日叶韻呢喃的便是往生咒。
心有些亂了,孟瓊放下了鐵鎚大口喘息著。
鏘鏘聲還在繼續,那是李鐵匠的錘鍊。
彷彿想到了什麼,孟瓊喘著粗氣問道:「老李,能要你點廢鐵嗎?」
老李點了點頭,雖說孟瓊的表現還算不錯,卻還不足以讓他驚嘆。
「謝謝!」
言罷,孟瓊飛也似地跑出店外拿來自己的大力丸囫圇起來。嘴裡嚼著滿嘴的補品,手裡翻找著儲戒的箭矢。
孟瓊又跑了回來,素金的箭尾流光溢彩。翻轉而下,將箭矢投入熔爐。深吸口氣,嘴裡咀嚼的大力丸一口咽下。
一手一錘,兩手並用。
敲打聲,熔煉聲。孟瓊逐漸忘我,只知前路坎坷,唯有手中鐵鎚才能給他些許安慰。
老李瞪大雙眸,只因那雙錘之下的音律又與先前不同。赤子之心,不問前程!
不再急於求成,孟瓊慢慢地,一錘錘的,砸在鐵里,又砸在心上。
鏗鏘地,老李加大了節奏,想知道面前的這個少年是否會受到自己的影響。
慢慢地,孟瓊擯棄了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雙臂同揮塵封鍛造。
轟~
平地驚雷的巨響將入境的孟瓊驚醒!
又是這種聲音!
鐵鎚揮舞著,但卻逐漸亂了章法。李鐵匠聽著那一聲雷鳴怔怔出神,感覺出少年的異樣。老李當機立斷停下來手頭的動作。
「你打你的,雷劫我來!」
話音剛落,蒼穹間的轟鳴彷彿又大了些許。鐵匠鋪另一邊的雜貨堆里,一桿平平無奇的古樸大戟微微哆嗦,彷彿在說: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吹牛逼別帶上我啊!
振奮心神,得到了李鐵匠的承諾,孟瓊信心大增。至於他抗不扛得住....這就不是他該考慮的問題了。
收斂心神重新起航,微妙的韻律在空中回蕩動人心魄。孟瓊敲打著,老李等待著,只是他那眼中的欣賞卻愈發地濃烈。
瞧著漸入佳境的孟瓊,老李會心一笑心裡呢喃道:你小子,不簡單吶。
我感受到了!
鍛鐵不僅僅是按部就班地將鐵水融到一等一的模具中,更重要的,是鐵匠在鍛造時的情緒、態度。
頭顱紛飛血流成河,身中利箭掙扎求存?
不,這都不是我想要的!
一瞬間,孟瓊好似又回到了問心寺的神橋之上。不屈的是人,不滅的,是火!
乾涸的心台略微顯得躁動,彷彿有何種恐怖的東西將要噴涌而出。
青筋暴起雙臂顫慄,兩柄短錘錘面貼緊呼嘯而下。
錘!
轟隆!
生死時速!
蒼穹醞釀的雷霆紫到黑紅,如靈蛇般騰轉間就要落下。
孟瓊全身心地投入到定型之中,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火將要噴涌而出!
老李嘆一聲乖乖,道一聲牛逼。
「古戟!」
店內的雜物應聲倒飛,一桿中正肅穆的大戟『嗡嗡』著飛出滿是不願。
老李嚴陣以待護腕裝戴,二人一戟三足鼎立,就要將打向鍛台的雷霆硬接下來。
雷霆呲呲,許是早有預料般,竟帶著駭人的氣息一份為三,兩份稍弱一份主體。
說時遲那時快,想來老李也從未見過這般狀況,想要救援卻被攔的死死。
雙錘已至雷劫落下,強忍的悶哼聲,淡淡的烤肉香。哪怕受限於底層規則的束縛這般雷劫不可直擊生靈,但極度靠近的電弧也給孟瓊麻的夠嗆。
雙臂已然麻痹,孟瓊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只得依靠本能用盡最後的餘力。
雷劫散去,毛髮倒豎,將烤焦的護腕法器扔到一邊。湊近一看,老李很是失望。孟瓊鍛造的只是一道粗胚,除了能依稀看出匕首的輪廓外再無其他。
抬起頭來,只見孟瓊神情獃滯面容黝黑。湊近聞聞,彷彿還有陣陣焦味....
抬手在其眼前擺動,孟瓊不為所動。
呼吸間,孟瓊吐出一口黑氣。鼻間,兩道殷紅的血痕悄然流下。
「沒事吧?」
老李關懷一問,孟瓊淡淡搖頭。
摸摸胸口,方才將要迸發的心火又被壓回,唯留下一道顯淺的裂痕證明著它曾經來過。
「艹」
罵聲髒話天旋地轉,恍惚間,孟瓊只覺面前好像有許多個老李。
朝身後直挺挺地倒下,孟瓊腦袋一偏,徹底地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