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異變
中午驕陽，總比平時熾熱些許。
孟瓊背起箱子又來到了自己熟悉的攤位，嫻熟的打開針包點上火燭。
「神醫，神醫來了！」
如往常一般，孟瓊這個攤位沒人敢收，基本自己連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有人圍了上來。
破天荒地，孟瓊接連兩日都來行醫讓大傢伙都有些驚訝。圍上前來確認了孟瓊的模樣后飛也似地跑回家中呼朋喚友。
往日里的行醫，不過是孟瓊不忍看貧水縣的這麼多底層人無論大病小病都要硬生生扛過去，看不起郎中。
醫者仁心這句話從來都不是一紙空談，既然自己有這個能力，小小地幫他們一把也未嘗不可。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帝皇無能，視流民於無物。
每個冬天凍死的人可能並不比流浪的貓狗來得要少。
在天水城生活了十六年，再對比一下窮鄉僻壤的貧水縣.....
孟瓊呵呵一笑，最起碼自己小時候生病還是可以看得起郎中的。果然離中州帝城越遠的地方，普通人的日子就越緊。
「神醫，噢不，狀元！我家娘子要生了，縣裡的產婆忙不過來，我該怎麼辦吶。」
攤位前，孟瓊擺弄完手裡的針具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矮小精瘦的男人搶佔了第一順位，這男子年歲應當不大。但眉宇間的滄桑卻彷彿可以具象出來般，只一眼就知道這又是個苦命人。
「我的規矩你應該知道，不外出，只就診。而且接生這種事情你找我沒用，還是再等等產婆吧。」
孟瓊聞言，雖然看得出男子真的十分焦急。但仍是擺了擺手示意下一個病人上前看病。
醫者仁心沒有錯，但孟瓊也從不盲目行醫，甚至很多時候都只施針不開藥。除了考慮到很多藥材平民買不起外，更重要的還是孟瓊對藥理的研究並不透徹。
《崇陽九針》包羅萬象囊括了很多相近的醫藥理論知識是沒錯，但它畢竟只是一本針灸醫書。
內容再多也不是孟瓊短短一個月內能參悟得透的。
至於針灸，剛開始的孟瓊是參照著醫術對應的穴位一針一針往自己身上扎。去感受其力道，去體會其變化。
麻穴，笑穴，啞穴......
扎到鮮血浸透衣衫，扎到四肢抽搐不止，孟瓊也毫不在意。
只要扎不死，就往死里扎。這不僅僅是孟瓊旺盛的求知慾，更重要的。這是孟瓊南下時生存下去的技藝。
不然估計自己還沒拜入仙門被人打死，就得在路上被老天爺餓死了。
孟瓊拒絕，男子卻是不願放棄。
「神醫，你行行好。你給我治過你忘了嗎，你給我治過不舉，這才讓我娘子有了身孕。現在她要生了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救救她，救救我們的孩子。
俺，俺給您磕頭，磕頭。救救他們娘倆，救救他們娘倆......」
說罷，那男子竟還真的跑到孟瓊的腿邊磕頭跪拜起來。
孟瓊悠悠一嘆，有些動搖。能當眾說出自己不舉這件事強行拉關係讓自己救他的妻兒.....只能說他真的很愛她的妻子。
誒等等！
老子什麼時候來的？
老子三個月前家沒了，然後被外出採藥的師...住持撿回問心寺。住了幾天，問心鼎因為我順手被劈沒了一個鼎耳，自己入不了佛門后灰溜溜地看著地圖一路南下。
滿打滿算頂了天自己也才來兩個月，給你治了不舉之後不久的今天你家娘子就要生了！？
孟瓊震驚，彷彿一陣被雷劈過後的錯愕，茫然地問道：「一般懷孕不都是十月懷胎嗎？你家娘子....懷多久了？」
「兩個月了，就是神醫你給我治了之後的那晚。俺回去就和咱家娘子試了下，真就可以了。」
見男人還沒反應過來，孟瓊震驚又問：「那你就沒想過為什麼你家娘子兩個月就要生了嗎？」
男人錯愕。
「俺問過媳婦兒了，她說那是別人。每個人體質不同，她懷兩個月就夠了。」
孟瓊：........
「然後你就信了？」
男子連忙點頭：「俺娘子說的肯定沒錯，神醫我給你說。俺家娘子可聰明了，就是她叫俺來你這看的。」
……
明白了，全明白了。
震驚過後的孟瓊將事情大概地捋一遍，慢慢地消化一番過後。
「我試一下吧，不過我不能擔保一定母子平安。必要的時候你要在旁邊做出抉擇，是選大還是選小」
「大，肯定保大的神醫。」
孟瓊呵呵一聲，就怕到時候你沒忍住把人娘倆都給掐死......
「你說什麼神醫？」
「沒，沒什麼，帶路吧」
男子大喜，連忙起身點頭哈腰又心情急切地走在前方。
哎~
孟瓊帶走了隨身的針包，倒也沒將箱子帶走。周圍人見狀，一下便清楚了孟瓊待會就會回來給他們看病。
紛紛長呼口氣，慶幸自己還有機會。
「神醫這邊請，你可千萬要救救俺娘子。俺娘子可漂亮了，還勤快。」
「你逢人就說自己娘子漂亮嗎？」
往城內走去，男人腳步逐漸加快，好似難掩內心急切。
周遭景物倒退開來，不多時，一座精緻的小屋展露眼前。方方正正的屋檐，簡潔明了的小院窗明几淨，看得出平日來是用心打掃過的。
「俺娘子漂亮又賢惠，自然是要和別人分享俺的福分啦」
男人見孟瓊已經到了，笑容也是逐漸開朗起來驕傲地回應起來。
啊~~
還未進房，女人疼痛難耐的呼喊便傳出室外。
孟瓊細細聆聽著，好好感受。接生這種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很多事情都只能看著來，像是這種孕婦生產前的喊叫最好還是得分析一下。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好的郎中只需要看其顏、聽其聲，便可對症下藥。
不過很明顯，孟瓊並不是。
搖了搖頭，感慨一聲自己醫道的淺薄。孟瓊打足精神走進房間嚴陣以待。
因為方才在屋外的那句痛喊聲中，自己竟然覺得疼痛的發泄只是其次。更多的竟是，那麼些許的不正經.....
一進屋，映入眼帘的便是讓孟瓊血脈噴張的景象。
面色蒼白的少婦大汗淋漓，飽滿的額間細密的汗珠遍布均勻。一呼一喘間，酥胸起伏不斷，看起來資本並不淺薄。
這倒也不用擔心孩子生下來沒有口糧的問題。
「神醫，你看？」
見到心愛的娘子這般煎熬，方才還稍顯放鬆的漢子立馬又緊張了起來。
「羊水破了嗎？」
孟瓊隨意找了張案桌攤開針包。
「誒.....羊水？」
「沒問你，問你媳婦兒。」
漢子聞言無奈閃躲在一邊，雙手攪在一起不時喘著鼻息。
「啊~破，破了，今早就破了。」
痛苦的女聲微微響起，聽起來沒什麼氣力。
今早？
那還行，沒過六個時辰應該不會有感染的風險，難度又少了些。
「把腿打開，我要看看具體情況。」
「啊？沒有產婆嗎？」
少婦聞言有些發懵，之前她權當孟瓊是某產婆的下手，畢竟他太年輕了。
沒想到竟是要給自己接生。
凡塵俗世，男女有別。給人接生這種活是要直視孕婦私密，輕易不會視人，只要有女產婆就絕不會找男人來接。
不過，少婦看著旁邊比自己還急的漢子，也一定是知曉產婆沒找過來。
不知怎的，最近一年裡貧水縣的婦人頻頻生下了嬰孩。出奇地，竟都是女娃.....
手指伸出輕探虎穴，少婦強忍著異樣，不讓自己悶哼出聲。
「宮頸未全開，還有時間！你趕緊去準備些熱水，烈酒，剪刀襁褓。時間不用著急，但是東西得夠。」
「好好，我這就去。」
言罷，漢子匆匆而去，只留下強忍羞憤的少婦與婦科聖手孟瓊面面相覷。
腳步聲逐漸遠去，女子的呼喊聲也越來越弱。漸漸地，彷彿又不正經起來.....
恐是恍惚間猛然意識到自己叫聲過於漣漪，少婦強忍下去，悶哼出聲。
就在婦人在本能與理智之間抗衡之際，孟瓊也一直在觀察著她。
很典型的瓜子臉，中庭飽滿氣唇豐厚，很清純的模樣。只是眉宇間偶爾散發出的狐媚之意，和整體的氣質十分不搭。
就好像，在原先潔白的純布之上硬添上一筆嫵媚。
「說說吧，這.....孩子是誰的？」
「當然是我男人的，你什麼意思？」
少婦負隅頑抗，硬說不知。
孟瓊輕嘆一聲，緩緩開口：「還是說句實話吧，你也不想我等他回來的時候再問吧」
這種事情，果然是沒那麼容易承認。看來貧水縣，已經是到了毫無教化可言的地步。
體質不同....呵呵，這也有人信？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許是孟瓊逼地太緊，婦人言語之間。委屈，悔恨，懊惱....種種的情緒噴涌而出，渲染了整個房間，久久不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