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過往
到了出院的日子，清晨，尹諾夏抱着安然一路走出醫院，這一溫柔的舉動讓周圍的人連連羨慕嫉妒。
她不好意思地窩在他懷裏，伸手揪一下他的衣領，道：「你還是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話落，尹諾夏停住腳步，柔聲道：「我不能放，也不想放，只有這樣，才能防止有人打你的注意。而且我也幫你向學校那邊請了很長的病假，這段時間，然然就在我公寓那兒住下吧。」
言畢，他的雙手微微用力抱緊她，才邁開步子走向早已在醫院門口等候的計程車。
尹諾夏抱着安然來到機場，快速地檢票登機。安然坐在飛機里，淡淡地望着幾朵如棉花糖似的白雲。在飛機上俯瞰這座將要離開的xm市，熟悉又陌生，自己曾經身處其中，感受了一場驚險萬分的旅程。如今，作為這場旅程的主角，該悄然退離了。
雷恩·杜維，這個人，安然有種很強烈的預感，兩人還會再見面的。
「然然，睡會兒吧，還要一個鍾才到廣州。」尹諾夏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轉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閉上眼睛，漸漸陷入沉睡。即使在醫院休養了一段時間，可安然還是會覺得很累，很想......睡。
在一張天藍色的柔軟大床上，女孩面容恬靜地躺在那兒，碎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投射在地板上，餘光則為女孩的睫毛染上細細光點。
驀的，像是察覺到什麼，她的睫毛顫動一下，旋即，緩緩睜開，她突然淺淡地笑了，轉頭，看向蹲在床邊的那兩人，「即使是在睡夢中，我也能感覺到，你們的存在。好久不見，小惠，還有......佳佳。」
左臉有着一顆淚痣的甜美女孩猛地撲到安然身上，抱怨地說着，「你出了事也不跟我們說，知不知道我們很擔心你呀，不要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扛，你不是說過了嗎？我和佳佳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小惠撒嬌地在安然的懷裏蹭了蹭。
「要不是你男朋友給我們打電話，告訴我們然然出事了，否則，我和小惠都不知上哪兒給你收屍。」有着一雙宛如破碎水晶般眸子的女孩，抱胸在站在一旁，傲嬌地開口。
聞言，安然的眼皮眨了眨，她淡漠地說着，「諾夏他，不是我男朋友。」
聽完她這句話，兩人都愣住了，半晌，安然才補充一句，「他只是對我，超乎尋常的好而已。」
安然掀開被子，站起身，拉着小惠和佳佳的手，道：「我們去客廳聊聊天吧。」
安然靜靜地看着在廚房一陣忙碌的尹諾夏，她的眸光微動，其實只要他平靜的時候，他就會化身為貼心大暖男。
「然然，他對你真的很好。」小惠盯着她，一臉認真地說着，「他其實很早就打過電話給我們，告訴我和佳佳，你的情況。就在昨天，他跟我們說你今天出院，所以，我們昨天就已經來到廣州了，剛把你帶回公寓，他就趕緊接我們到這來。」
「可是然然不喜歡他，對嗎？」佳佳無所謂地潑涼水。
「哎呀，冬菇頭，你別掃興行不！」
「豬仔惠，咱們首先要站在然然的角度思考問題。既然作為她最堅強的後盾，為她排除潛在的隱患也是必須滴！」
「哼，你還真來勁了是不？」
「我說的都是事實。」緊接着，兩人快速打鬧起來，安然看着久違的兩人，也忍不住揚起一抹舒心的微笑。
「我們能談談嗎？」楊佳佳抱胸倚靠在牆邊，盯着站在陽台邊沐浴著陽光的尹諾夏。
他挑挑眉，既然是安然的好朋友，那麼說的事情應該是和安然有關的。聽着安然的房間里傳出來的歡聲笑語，他溫和地笑說着，「可以！」
在楊佳佳眼裏，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孩有着一副出色的外表，像他這樣的人，只要勾一勾手指就會有很多女孩湧上來，可是沒想到他會唯獨鍾情外表平凡的安然。
頓時，楊佳佳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漂亮的女孩何其多，你是不是都看膩了，所以你對安然只是圖一時新鮮？」尾音上揚，很明顯是對他的鄙夷。
尹諾夏輕笑着，並不着急回答。
「那你呢？你和你的同伴也挺漂亮的，怎麼就交到外表平凡的安然呢？莫非你們也是圖一時新鮮？」尹諾夏巧妙地反問著，語氣里透著淡淡的懷疑。
楊佳佳詫異，好傢夥！沒想到被他反將一軍。
「我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懷疑我對她的愛，但是，我會不厭其煩地用一輩子向每個人證明，這世界上，只有我，能陪着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並且，我只能依靠對她的愛，才能真正的存活下去！後面的一句話被尹諾夏咽回肚子裏，因為這關係到自己的秘密。
楊佳佳驚訝的瞪大雙眼，良久，她才慢慢平復下激動的情緒，罷了，如果這傢伙敢傷害安然，自己和小惠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她直直的看着他，從他的眼睛裏，楊佳佳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虛假，這樣的尹諾夏，一旦專情起來，安然也許會擁有幸福的吧。
她眨動着雙眼，思緒回到了那個大雨天。
那天的安然，空洞地像個沒有感情的人偶，絕望而壓抑的氣息侵襲著自己的感官，那該是崩潰到怎樣一種程度，才會讓自己覺得連呼吸都帶有苦楚和疼痛的味道！
「然然最好的閨蜜，小娜，為救她而出車禍，在醫院躺了一個星期，最後還是死亡了，雖然小娜有先天性心臟病，遲早都是要死的，但是，她卻因為然然而提前死去，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然然間接害死了她，而然然呢，因為失去她此生唯一的信仰，瀕臨崩潰。」佳佳壓抑地訴說着，空氣中帶着一股沉重的味道。
「從小娜死後的每一年，然然都會在她的忌日裏抽痛發作，這算是她對自己的一種懲罰吧。」
尹諾夏認真地聽着，他的眸色也在逐漸轉深，最後變得如宇宙蒼穹般深邃。
「然然呢，也有自己喜歡的人，我原以為那個人會成為然然的救贖，可惜呀，我只猜到了開頭，沒有猜到結尾，然然為了那個人，單方面付出了很多很多，誰能想到，他居然成了把安然推下絕望深淵的催化劑！因為他對然然，從頭到尾，都是無動於衷的。那個溫柔到讓人覺得可恨的傢伙！」說到這，楊佳佳的語氣里透著一絲憤恨。
「從那以後，然然的世界，終究還是崩塌了……」她輕闔雙眸，平復下那些紛亂複雜的情緒。
「傷痛的過往不會阻擋我和安然在一起的未來！」尹諾夏擲地有聲的說着，眼眸中流轉着自信的光華。
她放心地笑了，那雙破碎水晶般的眸子也變得柔和起來，楊佳佳鄭重地走到他面前，定定地開口，「請你成為繼小娜之後，安然此生唯一不會倒塌的信仰，屬於......愛的信仰！」
風，揚起他的頭髮，天空中，潔白的雲朵緩慢地向西而去，陽光一點點地破碎，折射出刺目的光芒，輕盈地飄在他四周。
「我會的！」
一整個白天都在歡笑聲中度過，當夜幕降臨，尹諾夏便開車送走小惠和佳佳，才略顯疲憊地回到公寓，打開門，一眼就看到安然坐在沙發上，盯着落地窗外的景物出神。
安然察覺到來人，她偏頭，淺笑地說着，「我幫你揉一下頭吧。」順便輕拍自己的大腿。尹諾夏看了看安然，順從的走過去，把頭擱在她的腿上，躺下身子。安然專心地揉着，希望這樣的揉按，多少可以緩解他的疲勞。
「會覺得舒服一點嗎？」安然輕聲問著，「嗯，很舒服。」尹諾夏目光定定地凝視她。
「謝謝你，帶她們過來。」安然真誠地說着，眼底蕩漾著濃划不開的笑意，「不過，你怎麼會有她們的電話。」
「在你失蹤那天，我收到了你的求救短訊，也在站台那兒找到你的手機，被摔碎了，沒辦法修復，只好取出裏面的電話卡和內存卡，插進我的手機里。我看到了你平時的通話記錄里打的最多的是她們倆的電話，所以，我猜想，她們和你的關係，應該是很要好的。」
聞言，安然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每次面對有關自己的事情，他就會格外地留心。
長而卷的睫毛，隨着他每次眨動，就會輕顫一次，而他那如宇宙蒼穹般的深邃瞳孔，就像有魔力似的，當這樣專註地盯着她時，會讓她一瞬間沉溺其中。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像自然界的雄鳥，為了吸引住雌鳥，會讓自己的羽毛更加的美麗。
「好了，把眼睛閉上，小睡一會兒吧。」安然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然。
尹諾夏盯着安然好一會兒，才緩緩合上眼睛。他的鼻尖，儘是她的氣息，讓他清晰的感覺到，她距離他是如此之近。
這一刻，身體中一直被壓抑的疲憊則湧上來。很想睡，想要就這麼在她的氣息中小睡一會兒......
而安然看着他漸漸舒展的眉宇，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謝謝你，諾夏......
當尹諾夏再次睜眼的時候，看見自己仍舊頭枕在安然的腿上，她的雙手垂落在身側，閉着眼睡著了，身體的姿勢也維持着他睡着之前的樣子。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睡了有多久呢？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凌晨三點了，他居然就這麼睡了六個鍾？！
尹諾夏的手抬起，輕輕撥開她垂落在額前的劉海，然後手指停留在額頭的傷口處，頓時，他的眸光變得幽深。
他坐起身子，手掌貼在安然的腿上，他枕了六個鍾，恐怕她的腿早就麻了吧。
抿著唇，尹諾夏小心翼翼地把她打橫從沙發上抱起，朝着她睡的那間卧室走去。一直走到床邊，他才傾下身子，把她放到柔軟的床上。他在她的身邊躺下，手指輕輕碰觸她的臉龐，「安然，是在擔心我太累了嗎？」
只是熟睡的她，沒辦法回答他的問題，卧室里只有空氣在流動着。
「你對我太包容了，任由我差點對你做很過分的事。還是說安然你根本就無所謂呢？」他喃喃道，矛盾而糾結的心態，就像是一道無解的習題。他低下頭，輕輕吻着她額頭的那道傷口，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清晨，當安然睜開雙眼，看見尹諾夏就在自己身旁，正定定地看着她，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眸。「然，腿酸嗎？」他突兀地問著。
「腿？」她眨眨眼，隨即有些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不酸。」說完，掀開被子，站起身，但事與願違，當她那白皙的雙腳一觸地，卻發現大腿一陣酸軟，伴隨着酥麻的感覺，要不是尹諾夏及時扶住她，只怕安然就要和地面親密接觸了。
尹諾夏看着她，然後一彎腰，抱起她，直接走進浴室，把安然放到了洗手台邊上。「為什麼昨晚不叫醒我？這樣你的腿也不至於被我枕上六個小時。」
「看你睡的挺舒服的，想到你這段時間沒怎麼睡，也就沒叫醒你。」安然回應着，想起當時的自己，只是看着他的睡顏，不自不覺就倦意席上來了。
「下次就算我睡的很舒服，你也要叫醒我。」他鄭重其事地說着，神情有些嚴肅。安然淡淡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半晌，尹諾夏輕嘆口氣，在她的額間留下一吻，「不用擔心，我會沒事的。」
安然半眯着眼，這段時間，越來越習慣他對自己做出的親昵舉動，真不知是他有意而為，還是自己根本就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