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別
酒館後院的卧房當中，余朗像往常一般從床上醒來。昨天是余朗第一次喝這麼多酒，以至於此刻腦袋還有些昏沉，只覺得昨晚像是做了一個有趣的夢。
「你醒了，桌上有粥，快些喝了吧。」
說話的是三爹吳小鹿，他此刻的裝扮和昨晚一樣，對余朗的關懷也是如以往一樣的。只是余朗瞧見她的眼神時，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得知余朗已經醒了，問外的大爹二爹也進到屋裏來了。
「小子，昨晚的酒好喝嗎？」余朗二爹也一如往日那般調侃著余朗。
「三爹釀的酒自然是好喝的，」余朗將勺子放下，直接端起碗來將粥囫圇吞下，擦了擦嘴笑着道：「但還是比不上三爹熬的這碗粥好喝。」
「那你知道這碗粥為什麼這麼好喝嗎？」余朗二爹的這句話是對余朗說的，但卻並沒有問余朗的意思，因為他已自己給出了答案，「因為這是一碗離別的粥，你若是想再喝一碗，已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余疑惑地問道：「離別的粥？誰要離別？」
余朗二爹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笑道：「這碗粥是你喝的，所以離別的人自然就是你了。」
「我？」余朗不解地瞧著二爹，又將目光移到站在門口處沉默著的大爹身上，最後又朝着最疼愛他的三爹問道：「三爹，這是什麼意思啊？」
吳小鹿沒有回答，只是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到了別處。
「意思就是你要離開我們了。」
說話的是余朗的大爹，他的話剛一說完，三爹吳小鹿就趕緊補充道：「但我們絕不是不要你了，我們只是為你找了一個更好的去處。」
余朗焦急道：「我不想去別的地方，我更不想離開你們，這裏就已經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吳小鹿上前將余朗擁在懷中，「阿朗，我們也是不想離開你的，只是現在的我們，確實已不適合再將你帶在身邊。」
余朗從三位老爹的話語和神情中已經明白，自己與三位老爹的分別是在所難免，他向來是個懂事的孩子。儘管心中仍有不舍，卻也只得接受。
良久之後，余朗終於開口，「哦，我知道了。」
吳小鹿三人顯然也沒有想到余朗竟如此簡單地就接受了，心中準備好的安慰的話，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說出口了。
「我知道你們讓我離開你們一定是為我好，但你們只管放心去處理你們的事，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余朗雖然年紀還小，但常年交際與來往的獵人，也能夠明白，像三位老爹這樣有本事的人躲在這裏開一個小酒館，一定是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況且若是自己有老爹一半的本事，也是絕不甘心一直躲在這裏，做一個小酒館老闆的。」
余朗的懂事讓吳小鹿三人沉默了，整個房間也被沉默所籠罩。
是余朗二的爹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默，「你們這是怎麼了，咱們現在既不是生離，也不是死別，咱們現在只是暫時的分開，以後總是有再見的機會。」
吳小鹿也道：「阿朗，你不是一直想當一個獵人嗎，我們就先到南荒去給你探探路，以後再帶你一起闖蕩南荒。」
「真的嗎？」一聽到說三個老爹會帶自己去闖蕩南荒，余朗瞬間又變得精神了，儘管現在的他還不知道離開三位老爹后，自己將要去什麼地方，又要等多久才能再見到三位老爹。
「自然是真的，我們什麼時候騙過你。」吳小鹿似也已經走出了離別的傷感，微笑着上前牽起余朗的手朝屋外走去，「那咱們就走吧。」
余朗的二爹看了一眼依舊站在門口依舊面無表情，沉默著的余朗大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便提着個包袱也跟着走出了屋子。
酒館中依舊凌亂，好在屍體卻已被移走，只有殘留的斑斑血跡，還不至於找來蚊蟲。
趙磊還坐在昨晚喝酒的那張桌子上，桌上沒有酒，也沒有菜，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坐着。在看到吳小鹿牽着余朗出來，才起身笑着打了聲招呼。
此時的余朗已經接受了將要與三位老爹分別的事實，便也不再糾結，恢復了往日的淘氣模樣，在看到趙磊獨自坐在酒館中時，不禁笑道：「趙叔，你今天來得可真早，不過這裏卻再也沒酒給你喝了。咱們的酒館已經關門大吉了，對吧，三爹。」好像是因為能讓這個平日裏經常逗弄調笑他的男人吃癟，所以余朗顯得很高興，說完更是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
吳小鹿看了一眼余朗，也跟着笑道：「沒錯，咱們的酒館已經關門大吉了。」只是在她的笑里卻帶着一絲傷感。
趙磊卻不以為意，也跟着笑道：「那真是太遺憾了，不過幸好我今天並不是來喝酒的。」
余朗只當趙磊這話是為他自己找台階下，擦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我會信你這話嗎？來酒館除了喝酒，還能幹嘛。」
趙磊道：「酒館里除了喝酒，還能幹很多的事。只是你還太小，還不明白而已。」
余朗咄咄逼人道:「好啊，那你說，你今天來這是幹嘛來了。」
趙磊看了一眼吳小鹿道：「我今天來這是來帶你走的，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走嗎。」
余朗怔住了，「跟你走？去哪兒？南荒嗎？」
趙磊道：「如果你有你這幾個老爹的半分本事，我倒是十分願意帶你去南荒。只不過現在的你還差得太遠，所以只有先帶你去學一學本事。」
「帶我去學本事？你？」
「沒錯。是我。」
余朗看着吳小鹿，「我是要跟他走嗎？」
吳小鹿點頭。
余朗還想再問些什麼，但卻被從後院走了出來二爹打斷。
余朗二爹將一個包袱遞到余朗手中，道：「走之前可千萬別把這東西忘了。」
余朗接過包袱問道：「這是什麼？」
「只是些身外之物而已，只怪這一天來得這麼突然，我們也實在沒什麼準備。」
余朗將包袱打開，裏面有一袋明晃晃的金幣，有一袋亮晶晶的明珠，除此之外，還有一套藏青色的錦衣，一件腥紅色的斗篷，一頂綉著白色祥雲的黑色帽子，一雙精緻柔軟的褐色皮靴。
余朗沒有理會金幣和明珠，而是特別欣喜地想將那套衣袍換上。只是換上后才發現，這套衣袍實在是太大了，他的小身板還不足以將其撐起。
雖然這套衣服對於現在的余朗來說並不合身，穿上后甚至還有些滑稽。但一旁的趙磊看得怔住了，剋制着內心得激動，朝吳小鹿拱手道：「幾位有心了。」
吳小鹿笑着幫余朗換下還不合身得衣服，道：「這套衣袍原本是為他18歲的時候準備的，所以他現在穿還太早了些。不過我知道，將來總有一天能穿上的。」
趙磊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將包袱重新收拾好，跨在余朗得肩上，吳小鹿又揉了揉余朗的腦袋，「好了，跟你趙叔走吧，我們也該去收拾我們的東西了。」說完便拉着余朗二爹返回後院去了。
吳小鹿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帳之後，但余朗仍舊一動不動地瞧著那還在晃動着的門帳。
趙磊上前輕輕拍了拍著余朗，「怎麼了？還捨不得。」
余朗轉過頭來，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傷，微笑着道：「怎麼會。好男兒本就應該志在四方。」
趙磊道：「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余朗看着趙磊道：「當然，現在我只想快些學好本事。因為只有那樣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跟誰一起就跟誰一起。」
趙磊嘆了一口氣，喃喃道：「若真是這樣簡單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