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泉寺

第六章 清泉寺

清泉寺位於定京郊外連綿起伏的山脈之中,隱於主山清泉山。

聞名而知意,在這清泉山裡,一方清泉自高山奔流而下,大有「飛流直下三千尺」之感,是定京世家夏日踏青遊玩的好地方。

是以,位於此處的寺廟也是貴婦閨秀們的心頭好。

這清泉寺雖不如法岩寺那般香火旺盛,受皇家青睞,可因著它位置隱蔽,風景秀麗,這麼些年倒是成為了世家貴族們借口上香,私底下互相相看的好去處,而且,該寺還是一眾閨秀求姻緣的心頭好,據說,十分靈驗。

今日來清泉寺的香客仍如往常一般絡繹不絕,不過最令人注目的便是那一道雪白紗衣的倩影。

女子約莫十七八歲,頭戴帷帽,蓮步輕移,行走在以為雍容華貴的貴婦人身邊。女子身邊跟著一眾丫鬟僕婦,個個面容嚴肅,小心翼翼,一舉一動間皆是仔細伺候自己小姐,哪怕是在平地行走,也得小心攙扶。

一行人轉眼間便消失在拐角,前往供香客休息的寮房而去。

不多時,又一行人出現在此,只是來人臉色微沉,面容肅穆,顯然心情不佳。

「夫人,想來是世子有些什麼急事……」一旁的嬤嬤低聲安慰著。

話未說完,這美婦人便低聲打斷,頗有些疾言厲色:「能有什麼急事,如今他閑置在家養傷,朝廷也沒什麼大事,他能有什麼事,他,他就是想氣死我這個當娘的。」

來人正是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劉氏。今日也正是國公府與謝家相約的日子。

腳步匆匆間,已來到謝家母女所在的寮房。

一進門,劉氏便開口道歉,言語間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家身上,對著謝大姑娘也是讚不絕口。

王氏的臉色沉的可以滴水,兩家一早就說好的事,臨了告訴男方不會過來,簡直欺人太甚。

言語間也陰陽怪氣不少,劉氏能怎麼辦,自己兒子做的孽,只能她這母親來承擔別人的怒火了。

好在自家身份地位擺在那,對方也不敢又過多的不敬。

而那一身白衣的謝大姑娘此時也是有些難堪。

她謝家門第不高,父親只是一個正四品官員,跟世代功勛的國公府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那日母親告訴她與國公府世子相看時,她感覺就像是做夢一般。

國公府的兒郎,是這定京女子趨之若鶩的對象,不說嫡子,就是庶子也是朝中數一數二的重臣。

且,那個女子對英雄不嚮往,至少像他們這一輩的孩子,是聽著國公府的英勇事迹長大的。

所以,在母親同她說完后,她便羞澀的答應了,只是萬萬沒想到,會是今日這般局面。

謝大姑娘也有自知之明,她身體不好,時不時就三病五痛的,不然也不會拖到十八還未成婚,一是母親想著多留她幾日,二是對她謝家提親的人也不算多。

「母親,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聽到女兒的提醒,陰陽怪氣的王氏忽地戛然而止,心下輕嘆一口氣。罷了,左右不過是徒勞跑了一趟清泉寺罷了,就當是陪女兒散心了。

怎的就忘了,要是今日相看成功,那她女兒的身子怎的經得起國公府那些庶務的折騰,果真是被這一時的利益沖昏了頭腦。

謝家母女告辭后,劉氏也起身離去,至於那不知所蹤的孽子,她也懶得去管了。

此時的孽子龔藺正在方丈的禪房裡品茗下棋。

「據施主的描述,老衲也無從得解。凡事都有定數,施主不必強求。」方丈蒼老的手執白棋,「啪嗒」一聲,棋落棋盤,原本兩方對峙、大有互不侵犯之勢的棋局,瞬息間便風雲變幻。

龔藺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大師技高一籌,在下改日再來叨擾。」言罷,龔藺起身準備離去。

行至門口時,只聽那老和尚又神神叨叨的說了一句:「善惡報應,福禍相成,身自當之,無誰代者。萬發緣生,皆系緣分。」

門口的月白身影只是頓了一頓,便低聲告辭離去。

迷著計較,徒增煩惱。既不相信,又何得解。老方丈心下喟嘆,便自己與自己對弈起來。

*

「小姐,我們的人打聽到,今日國公府和謝府在清泉寺相看,應該是龔世子和謝大姑娘。」鶯籬在呂璦耳邊低聲彙報道。

鶯籬和鶯苑自小便侍奉在呂璦左右,對呂璦的吩咐唯命是從。這也算是鶯籬上一輩子悲劇的原因之一。

鶯苑與鶯籬不同,鶯苑主要侍奉呂璦的起居,心細如髮、面面俱到。而鶯籬是祖母身邊的嬤嬤一手調教的,穩重成熟,處事果決,十分適合幫助呂璦打理外面的事。

是以,在上輩子,在龔藺一氣之下同意那小妾李氏進門后,作為國公府世子夫人身邊的得力丫鬟和衷心奴僕,鶯苑鶯籬嫉惡如仇,處處掣肘李氏,成為了鶯籬喪命的導火索。

那時的自己在做什麼呢?坐在湖中涼亭的里的呂璦想,那時的她,在為自己的丈夫抬了一房小妾鬱鬱寡歡,連國公府執掌中饋的權利也被收回。

後來,鶯籬因著自己嫁妝的事情派鶯籬出門辦事,結果便再也沒有回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呆了很久,自此開始生病,時好時壞,最後的結局……

呂璦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好在一切還有得挽回。

素手纖纖,瑩白帶粉的纖細手指端起面前石桌上的茶杯,朱唇輕啟,檀口微閡,一口沁人心扉的茶水被吞入腹。

接著,便是女子淺淡的一聲「嗯」。

鶯籬有些愣怔,她以為小姐讓底下的人打聽國公府的事是愛慕國公府的哪位公子,儘管她覺得不太妥,但也沒有阻止。因為只要不是鬧得太大,她都有辦法保全小姐的名聲,更何況,小姐的背後還有侯府,斷是不會不顧小姐清譽的。

是人都會有感情,她並不覺得這是什麼令人驚奇的事。

可眼下小姐的反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這是心慕之人不是國公府世子?

鶯籬懷著滿腹疑慮退下了,她家小姐真是越來越令人瞧不明白了。

湖心亭中的呂璦看著湖裡悠閑自在的魚兒,手裡的魚食一點一點的灑下,引得肥美的錦鯉爭先恐後的搶食。

人生苦短,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想要的,就連這水中的魚兒也有著自己的慾望。前世的自己只顧追求那話本子里所謂的情愛,忽視甚多。

今生的她,只想像這水中的魚兒般,悠閑自在,無憂無慮。當然,前提是,解決自己家的麻煩。

*

當夜的國公府卻是不怎的安寧。

主屋內,安國公靜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這母子倆「拌嘴」。

準確的說,是劉氏在一旁喋喋不休,而龔藺一句話便堵得劉氏說不出話。

事情當然是因著今日國公府和謝府相看的事。那日龔藺的確是答應了劉氏會考慮婚事,但在龔藺看來,他只是應了母親考慮婚事而已,而劉氏因著心急又加上被齊氏一刺激,便自作主張安排了兩家相看的事,她倒是想著先斬後奏,可人家龔藺不接招啊,臨了直接不去,弄得劉氏裡外不是人。

在人家那邊受了一肚子氣后,本想著回來找這個不肖子孫理論理論,這可倒好,直接被一句:「母親,孩兒只是答應了會好好看看畫像,並沒有答應您要去相看姑娘。」給堵得死死的。

眼看劉氏被氣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安國公放下手裡的茶盞,沉聲道:「自己不跟你母親說清楚,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你母親教,你就得聽著。」

龔藺明白父親是什麼意思,心下無奈,只好溫聲道:「孩兒知道。」

「趕緊回去罷,看著鬧心。」安國公道。聞言,龔藺立即起身,「孩兒告退。」

出門后,劉氏那抽抽噎噎的聲音便傳來:「就你護著,看以後怎麼辦。」

*

這幾日的呂璦倒是過得不如前些日子悠閑,一邊打聽著國公府和謝府相看的事,一邊又被上輩子的噩夢折磨著。幾日下來,整個人就便的神色懨懨的。

這日,呂璦又傳來鶯籬來問話,得到的答案一如既往,國公府和謝府沒有什麼動靜。

怎麼會呢?

明明上一世他們是定了婚的,只是謝家大姑娘福薄,還沒等著進國公府的門,便因著一場大病過世了。

呂璦不由得在想,龔藺到底有沒有喜歡過謝家大姑娘呢?

這一世她不確定,但上一世,她一直覺得龔藺是喜歡謝大姑娘的。

龔藺這人,呂璦不說看的透徹,但也勉強算是熟悉。要是他自己不樂意的事,就算是皇帝要求,他也敢拒絕。是以,這個謝大姑娘一定是入了他的眼的。

只是這一世,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明明都相看了,怎麼的就沒有消息了呢?

又過了半月,鶯籬便帶了一個確切的消息,說是那日上山的人只有國公夫人,世子爺好像沒去,自始至終都沒見過世子的蹤影。

呂璦捏著手裡的絡子,若有所思。究竟是是什麼地方出現問題了?

難道是她重生了導致的?因為她沒有與前世一般的時間回京,所以以後的事全部變了?那,臨遠侯府怎麼辦?是不是還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想到這,呂璦的心一下子就慌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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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賢妻,不當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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