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直面狼群
走在鎮中的巷弄里，房屋殘骸林立，偌大的昔陽鎮，竟找不到一所完整的房子。
鎮民們睜著猩紅的雙眼，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狼群，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跟你拚命。
李堯不敢去看他們的眼睛，加快腳步往鎮外走去。
城門大開著，一側的木門傷痕纍纍，最頂端甚至還插著數十根箭矢，而另一側則是空空如也。
城門上刻著昔陽兩個字，門洞下空無一人，覆蓋的積雪上面沒有一個腳印。看來今天還沒有鎮民離開過。
李堯一路走，不時用眼角的餘光去觀察兩側有沒有人的行蹤。
很快，李堯來到了昨天攔鬍子的地方，那裡赫然出現一個雪堆，在這枯樹如同人類手指的林中，十分的突兀，而且很顯眼。
雪堆附近很新，沒有人類的腳印，也沒有野獸的腳印，那想來鬍子的屍體還在那裡。
李堯再次確定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才貓著腰向雪堆挪去。
正如李堯所預想的那樣，屍體就在雪堆之下，還保持著昨天頭朝下的模樣。
李堯強忍著面對屍體的恐懼，低頭望去，安心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還好，這屍體的眼睛不睜著。
李堯伸手推了推屍體，發現推不動，可能是因為被凍僵的緣故。
李堯只好放棄了將屍體掩埋的打算。
一番尋找，李堯翻遍了屍體衣服的每一個角落，就連胳肢窩都看了看，連一粒米都沒找到，更別提什麼肉乾了。
鎮民說鬍子們生活很滋潤，能吃著野物，看來真實情況也並不如鎮民們所言，要不然，李堯就不會遇到這個餓的皮包骨的鬍子了。
李堯伸手解下腰牌，上面是個飽字。鎮子里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書籍，大多都被人給吃掉了，所以李堯打算留下這個腰牌，無事的時候，可以寫一寫這個字。同時，也能拿去給宣冉當個禮物。另外還需要……
李堯廢了些力氣取下那豁口刀，掂量了一下，有些重，刃長三尺，也難怪昨天見著這人時是拖著這刀在行走的。
「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李堯雙手合十拜了拜，也算是對屍體最後的尊重，然後雙手拖著刀起身，在林中四處巡視。
安韶華幾天前來找李堯商量過，這林子的深處可能有動物在，或許是狼，也可能是黑瞎子，也可能是黃鼠狼，狐狸之類的。當時二人沒有一件兵刃，這計劃只能暫且擱置。
現在拿到了鬍子用過的刀，計劃，也該提上日程了。
只是，看安韶華一臉痛苦，宣冉可能等不到他們慢慢計劃商量。
李堯想到這裡了，心一橫便衝進了林中。
跑了幾步之後趕緊停了下來，他倚靠著一顆枯樹，書皮都沒了，就連樹根都被人刨了出來。
李堯眯著眼睛去看林中的積雪，晃得眼睛發腫，但老天眷顧了一下李堯，讓他發現一行腳印。
梅花印，這是狼或者狐狸的蹤跡，看大小，是一隻成年的，或者是老年的。
李堯猜測是一隻老年的，因為無論是狐狸還是狼，都是群居動物，只有上了年紀的老狼，才會被趕出族群，獨自覓食。但如果是狐狸，那就有可能是一隻剛剛成年的狐狸，正在準備適應環境。
若是前者的孤狼，李堯有這把刀傍身，至少有六成的把握。但如果是後者成年的狐狸，李堯則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了。
正當李堯還在琢磨遇到狼還是狐狸的時候該怎麼應對，
才不至於讓自己橫屍山野時，林中深處傳來一聲狼嘯，這立刻引起了李堯的警覺。
他準備掉頭離開，去找安韶華計劃一下，但是很快飢餓就戰勝了恐懼，同時也戰勝了理智。
他舉著刀沖了過去，發現那是一隻老狼，心中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老狼所面對的處境嚇了一跳。
老狼瘸著一條後腿，能看見上面露出的帶著血絲的骨頭，這條腿已經被宣判了死刑，而下一個，便是老狼的性命。
那是數十隻狼組成的小團體，比刀刃還要鋒利的爪子摩擦著光禿禿的樹榦，灰色的毛髮在雪地中熠熠生輝，那是一群年輕的狼，自信狠辣的眼神似乎在宣告著爭鬥的勝利。
老狼想必曾經是頭狼，他預料到自己會有如此下場，只是望著絲毫沒有停止意願的年輕狼群，老狼還是感到了害怕。
李堯躲在不遠處，注視著前方爭鬥的狼群，一隻狼迅速地咬了一口老狼的後腿，又快速的離開，如此反覆，直到老狼倒地不再掙扎，任由狼群撕咬。
李堯看得膽顫心驚，掉頭便跑，他擔心自己落得如老狼一樣的下場，一想到狼的尖銳牙齒貫穿自己的胸腔，脖頸便直冒冷汗。
但是生性狡猾的狼還是盯上了李堯，沙沙的聲響回蕩在身後，不時還伴隨著幾聲狼嘯。
李堯發瘋似的跑，他開始明白人在危難的關頭，還是能跑的跟風一樣，但是這並沒有拉開與狼群的距離，反而是不斷在縮短，李堯甚至有好幾次都感覺狼正準備去咬自己的小腿肚，回頭望去又什麼也沒有。
在這種折磨中李堯近乎崩潰，一個恐怖的想法浮現在腦海中。
狼群在消耗他的體力，等到他累得精疲力盡，再一擁而上蠶食了他。
後悔！
李堯懷疑自己竟有獨自去尋野獸的勇氣，就憑手中的這把豁口刀嗎？
李堯趕緊停下腳步，雙手把持著刀柄，提防著四周神出鬼沒的狼群。
他原地轉圈，一圈又一圈，這讓他想起了死去的鬍子。
一聲嘶吼傳來，李堯瞬間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又一聲嘶吼傳來，沒有動靜，緊接著身後短暫的響起一聲腳踩在雪地中的沙沙聲，李堯轉身提刀便砍，一聲哀嚎，一隻狼竟然被自己攔腰斬斷，瞧著那餓得皮包骨的肚皮，那不像是狼的模樣，更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髏。
李堯氣喘起來，胸中好似火燒，冷風順著口腔灌入，拉得喉嚨干癢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