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過一劫

逃過一劫

「是這嗎?」武爸的手下將車停靠在小鎮街道的馬路牙子邊,偏頭詢問坐在副駕駛上的人。

「對,就停這兒吧!」被問到的人語調低沉無力的回應,顯得很是無精打采。在伸手握住門把準備開車門時,動作停頓了一下,眼眸低垂也不知在看向何處,低聲沖武爸的手下說「你……就別跟來了。」

武爸的手下心道,自作多情!他壓根就沒打算下車,只是表面仍舊佯裝配合的應承「啊啊!好!」還不忘提醒對方注意把控時間「交代妥了就麻利的快些出來啊!別耽擱事。」

要下車的人聞言面色一沉,不再理會,旋即打開門下了車。

武爸的手下冷漠的望了眼對方走遠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

……

下車的人步履沉重的往自家老宅方向走。街道上認識他的鄉黨很多,原因是自從他當上某交G分支的負責人,手上有了些實權后,找他幫忙處理車輛棘手難題的人不少。比如取被扣的車、消違Z、找人驗老舊破車什麼的,但凡是老家這邊的鄉鄰鄉親,職權內的,能幫的他會盡量幫。畢竟自己平日里事情太多,難免對自家老宅和家中老母有兼顧不到位的地方,維繫好和周圍鄉黨的關係,關鍵時刻也能派上用場。

熟識的鄉黨們老遠見著他便堆起笑容熱情的問候,擱之前他都會春風得意的回應些客套話。只是今日不同,心裡正翻江倒海難受的他,沒了興緻。對與其打招呼的人報以尷尬而古怪的笑后,多餘的話一句都懶得講,只顧悶聲不響的繼續往前走。打招呼的鄉黨們錯以為是他們之間最近聯繫的不勤,導致關係生疏了。又瞅著他神態似乎不大對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都招呼完后識趣的各自忙活去了,放棄了繼續想與他拉扯閑話,套近乎的念想。

某交G分支負責人拉胯著臉朝自家老宅方向走,面上看似平靜,實則正煞費心思的琢磨一會見到母親了咋說又該說啥?他惆悵的深呼一口氣。

他家的老宅在鎮子的主幹道上,位置優越,正是店鋪門面最為集中的繁華地段。自家臨街的前屋被大嫂改造成了賣文具用品的小店。平時沒人光顧時,大嫂就去後院忙家務,生意上門了,就趕緊出來招呼,賺得錢不多但足夠用。

大哥過世后,大嫂再未改嫁,而是繼續留在這個家照顧自己的婆婆,也就是他們的母親。

母親前幾年患上眼疾,他託人把老母帶到在國內都排的上號的,本市有名的眼科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結果起色不大。醫生說他母親的眼疾由來已久,應該是很多年前就得了,只不過她本人沒當回事,昂或不想給子女增添麻煩,才拖到如今視覺幾盡消失,行動、生活都受到了極大影響才來治療,屬實有些遲了。之後老太太被折騰煩了,更嫌費兒子的錢,執拗脾氣上來誰勸都不聽,態度堅決,拒絕繼續接受治療,導致近兩年真的是什麼都瞧不見了。

一個人的眼睛一旦出了狀況,生活自理也會大受阻礙,造成許多不便。加之又上了年紀,所以,時刻得有人在身旁守著。這些年,多虧大嫂一直任勞任怨,無微不至的照顧母親和老宅,才讓他省了不少心。只是,老母親畢竟年歲已高,萬一在他消失的這段時期,家裡出現緊急情況又聯繫不到他?想到這點,他的面色又沉幾分,胸口也吃疼起來。

……

「咦?你咋這個點回來了?也不提前念喘一聲?額好買些魚、肉燉上。」他大嫂拿著掃帚出來準備清理前門衛生時,抬眼瞧見小叔子正愣神立在門口,卻未進屋。

某交G分支負責人在門口駐足停留時,將事先想好的理由在大腦中仔細過了一遍,遂一臉淡然的回道「不用麻煩了,我有緊急任務要出趟遠門,回來給你們打聲招呼,立馬就得走。」

「啊?!」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大嫂一時沒反應過來。

武爸的手下還在附近,某交G分支負責人不便佔用過多時間,直截了當的問「媽這會在她屋裡嗎?」他算問算繞過大嫂往裡走。

「在。一會才準備帶她到院子里曬太陽嘞!」大嫂回神應聲,同時將掃帚原樣放回角落急步跟上,陪同小叔子往婆婆居住的屋子走。

老人的房間一年四季光線昏黃,幾乎不開燈,不是小輩們剋扣捨不得,而是她本人感覺沒甚必要。反正瞧啥都是一抹黑,白晝無差的,何必費那多餘的錢?她自個用不著,便以為別人也同她一樣。若是聽見電燈開關被人動了,能絮叨著埋怨老半天。

某交G分支負責人進得屋后,瞧見他母親已盤腿坐在炕上,滿含笑意十分期待的模樣。估計她早聽見兒子回來的聲音,便提前拾掇好自己候著了。眼睛雖退化不頂事了,耳朵卻格外的靈光。

老母親循聲朝兒子伸出一隻手摸索著,分支負責人見狀急忙上前握住。相互噓寒問暖一番后,他道出今日回家的原因。

「媽,旅遊旺季馬上要到了,上級部門決定從各省市調劑人員,到對應的合作國家與當地的同行們開展聯合警務巡邏。兒子我有幸被選上了!」分支負責人盡量讓自己用平時報喜時的興奮而歡快的口吻說道,腦袋卻始終低垂著不抬。

老母親聞言樂開了花,咯咯咯笑得停不下來,用力大睜著眼,萎縮的眼球空洞且不聚焦,徒勞的試圖瞧清出息兒子如今的模樣,然而奇迹並未閃現,眼前依舊漆黑一團。

分支負責人不敢與母親對視。面前這雙早已失去神採的眼睛,讓他望之怯火心虛,彷彿亦可穿透他的身體窺查到謊瞞的事實。一個撒謊者,又怎會有舒心踏實的心境?面對老母,謊話連篇的他煎熬的冷汗直冒。

老人依舊咯咯咯的笑著,身體不住的前後輕幅擺動,拉著兒子的手始終未放「額娃就是厲害!都能到外國去了。」

立在一旁也跟著同樂的大嫂,開腔詢問「得去多久啊?要帶啥不?瞧瞧家裡有需要的,額去給你備好。」

「目前估計不來。」他講的是實話,確實估計不來。想了想便接著道「啥都不用準備。上面考慮到形象整端,會統一發放物品。」是啊!這句也是妥妥的大實話。

不明所以的老母和大嫂連連點頭誇讚「你們上級部門真好!多為下屬著想!處理事情周到。」

「啥時候走啊?就這兩天嗎?」老母關切的詢問,將自家兒子的手攥的更緊了些,許久不能見面她捨不得。大兒子身體不好,早幾年前離世后,現在她可就只這麼一個親生娃子了。

「沒這麼快,還得接受幾周的行前培訓。掌握一些當地的語言、巡邏技能和法律法規什麼的。」分支負責人低著頭繼續編瞎話。

「哎哎,噢!那是應該,不能過去了啥都不懂,給人家當地警察的工作添亂。再說,你們代表的是咱們國家的門面,一定得盡量往好了做啊!」老母親言辭懇切地叮囑道。

滿腹愧疚的分支負責人面色通紅,額頭上布滿虛汗,將頭埋的更低更低「嗯,您說的對。」

大嫂以為小叔子是因為即將遠赴他國,一時半會見不上母親,心情低落難受才出了汗。便悄悄退出屋子,準備取條毛巾過來。

等她拿著在臉盆中擺好的毛巾返回時,卻瞧見小叔子人已從婆婆的房間里出來了,於是,連忙趕上前問「這就準備要走了嗎?不再多待一會兒?」

分支負責人複雜的望著大嫂未吱聲,猶豫是否應該將實情如實告知,免得家裡真出了緊急狀況尋不著他的人。

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被大嫂悉數收入眼中,疑惑不解地探詢「咋啦?是有要緊的事交待給我嗎?」

須臾片刻,他將已到嘴邊的話仍舊吞咽回去,低聲囑託「我得趕緊走了,咱媽和家裡的事,辛苦嫂子多費點心。」

「瞧你,這麼些年了,說話還是那麼見外?還用說嘛!自然!你也要注意好身體!」大嫂語氣中略帶些嗔怪的回應,瞅著他一條腿即將跨出門檻,又再次極力挽留「吃了臊子面再走吧!臊子都是現成的,面下起來快滴很!」

「不吃了,不吃了,趕的很。」分支負責人不住的連連擺手搖頭,同時想起差點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急忙拉開夾克外套的拉鏈,從側邊懷中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遞給嫂子「我擔心到了那邊轉錢不方便,就多取了些現金,你收好!」

「媽呀!」大嫂瞧見是老大一包現金,表情誇張的驚嘆「這麼多?你還是擱銀行里去吧!每月能拿不少利息咧!」

「擱啥!趕緊收好,放家裡應急。」分支負責人焦急地催促。

「應啥急能用的著這麼多?我兩人平時又不太買啥,花不了!賣文具收的咋樣都夠用了。」大嫂閃躲推辭。

分支負責人對大嫂一再的推辭言語充耳不聞,不由分說把檔案袋往對方懷裡一塞「照顧好自己和咱媽,辛苦了!」話撂完,扭頭便疾步離開。

大嫂只得將檔案袋用外衣遮擋好,等做完這些再跑出去送小叔子時,發現早不見了對方的人影。

……

坐在車裡正刷手機的武爸手下瞧見人終於是現身了,揉了揉有些迷糊犯困的眼睛,按壓啟動鍵打著車輛。等人坐進副駕駛室后好奇地探問「你給家裡人咋講的?」

分支負責人沉著臉,沒吱聲。

武爸的手下意味不明的笑了,油門一加,將車駛上公路。

分支負責人緊繃著臉望向窗外,一想到自己辛苦努力多年的成績即刻化為烏有,以後的前途暗淡渺茫,便心緒煩躁的將十指插入頭皮可勁的撓抓,一臉的痛苦和無助,不禁抱怨「額命就背得很!那麼多人都在做事,偏偏就尋上額!」

武爸的手下鼻息叱出,頗感好笑的輕嘲「那會各點接到通知都停了,就你們檢查站莫眼色,不尋你尋誰?」

分支負責人將頭抵住前方副駕駛台,喃喃自語「額自己無所謂,主要是額媽,還有老婆和娃,要是哪天瞞不住了,今後臉都莫處擱咧!額痛苦的很。」

「唉,對咧吧!當初咱們決定攀高枝,協助做事的時候臉皮就已經扔咧!都是自願,怨不得誰!」武爸的手下絲毫沒有憐憫之意,繼續嘲諷到。

分支負責人心裡明白對方講的都是大實話,從來,誰都沒脅迫過他!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自投羅網。那隻用耀目金線編織的光芒萬丈的大網,任誰都無法抗拒它的誘惑。這些年,得利網的庇佑,他們這些人在本地一些專屬的圈中混的風生水起,日子過得愜意滋潤。提前透支擄掠了本不屬於自身的幸運,終是要遭受加倍的惡果反噬,承擔由此滋生而出的悲苦劫難。

事情翻把是遲早的,他們這些人心裡都很清楚,只不過日日夜夜被各種利益包圍麻痹,無暇考慮,亦或是有意忽略遺忘了。

低落沮喪的分支負責人,只期尚且還算自由時,耳畔多些中聽的安撫話,也好讓他建立點重新來過的信心。此刻身邊但凡換個不同於他們這般的人,即便對方說話再難聽,他也會忍著不計較,因為,他太清楚大眾對他們這號人的深惡痛絕,由來已久。

而身旁這人…「哼!」分支負責人不屑的斜睨對方一眼,明明同屬網中一類的貨色,憑啥對他頤指氣使?導致這會的思維,始終往咎由自取,活該如此的方向偏離。

武爸手下犀利不客氣的口吻刺激了分支負責人的自尊,他心生怨懟的不甘道「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回是莫輪到你!別一副置身事外,事不關己的模樣!你就能保准始終避得過?」

「誰也保不準!」武爸的手下提高音量吼了一聲,接著急忙穩住方向盤,將偏離路道的車頭擺正後,繼續沖副駕座上的人憤然道「你以為只是你一個人的事?」

分支負責人憋住火注視前方的道路,不吭聲。

「你可好自為之吧!」武爸的手下咬牙切齒道「這次為了能壓住惡劣的負面輿論,幾乎所有能使的關係都用上了!搞得上上下下焦頭爛額。誰承想,對方也不是吃素的,沒那麼容易被糊弄,反而煽火的愈發聲勢浩大,根本蓋不住!大夥最近讓這事整的焦頭爛額,都被煩死咧!你自己事辦不利灑惹禍上身,卻影響一眾人冒險陪你收拾爛攤子。你倒好!還委屈上了?!咋不想想,我們心裡就痛快?」武爸的手下堆積的憤懣情緒更為嚴重。

他們這些人畢竟是一個整體,相互關聯,緊密配合。但凡一個出錯,若不及時糾正抹平,終有一天,如同多米諾骨牌般被一張張放倒。在一個存在內部聯繫的體系中,很小的一個初始能量就可能導致一連串的連鎖反應。隨後,逐個跟著走向霉運,直至全軍覆滅!

所以,任誰都不可能給團隊中的麻煩體有甚好臉色的。

分支負責人意識到自己已成眾矢之的,若再繼續滿腹牢騷下去,就太不識時務了。

「那你說,額將來咋辦?」分支負責人壓低嗓音唯唯諾諾道,他是真的惆悵不已「隊里肯定回不去了!我今後還能幹啥?」

「操閑心!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武爸的手下睥睨的白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你帶上和這次的事有關聯的人把責擔下,後面的事只能算走算看算解決。再說,捫心自問,你的上升空間能大過武安?幫武爸保住他,今後啥事解決不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不會坐視不理的。圈裡人翻把,對誰都沒好處。而且,大眾對輿論的記憶向來不靠譜,時間一久,誰還能記得你這件事?等風平浪靜后,你恢復原職也不是不可能。」

這番話崩管真不真,卻還是給分支負責人吃了顆定心丸,他面色稍柔和了些,語氣平靜道「嗯」。

「那就這麼著?」武爸的手下探詢的意味不言而喻,這是在提醒對方抓緊時間去該去的地方,做該做的事。

問出去的話沒得到回應,武爸的手下側頭掃了眼正在發獃的分支負責人輕叱,心道:去球!把人往該去的地方一撂,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

於是一腳油門,提速狂飆起來。

分支負責人的身體猛然前後閃了兩下,萬幸安全帶扣著,不然肯定就被直接從前擋風玻璃甩出去了!

「你得是有毛病?突然開這麼快,想弄啥?!」分支負責人被嚇得不輕,以為對方企圖殺人滅口!厲聲斥責。

今日時間被佔去大半的武爸手下,心急火燎道「弄啥?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可力馬擦行動!崩磨嘰!大家都忙忙滴,莫閑功夫浪費時間!」

說罷,開足馬力繼續趕路,不再多言。

偪仄的車廂,加之不甚愉快的談話內容,壓抑了二人的心情,暫時失去繼續交談的慾望。

車內空氣凝滯,良久的沉默后,從分支負責人處傳來聲弱蚊蠅的低語「額想喝咖啡。」

「啥?!」武爸的手下錯愕,晃神中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聽岔了。

「額說,「我—要—喝—咖—啡!」分支負責人將嗓門放大,再次重申。此刻,他迫切需要滿足一下自己期許已久的事,能拖一會是一會。

……

武爸的手下原本大咧咧的靠坐在沙發椅上,眼瞧著對面的分支負責人將第八杯FlatWhite一飲而盡后,瞠目結舌的同時身體不受控的前傾。本以為這杯下肚終於可以完事了,誰承想,對方朝他揚揚下巴,示意再來一杯。

「我ri。」武爸的手下小聲咒罵,不禁懷疑對方的胃怕不是只儲水的鐵桶吧?於是詰問道「我說,你個慫是故意拖延時間的吧?!」

分支負責人怒形於色的瞪了一眼,憤懣道「這就捨不得了?!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當下的處境?!你可以繼續在外吃香喝辣、肆意如風,我呢?!」一想到自己即將面對「暗無天日」的生活,分支負責人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緒被刺的激動起來。

武爸的手下慌張的左右環顧四周,擔心對方的話被喜好八卦的人聽了去,壓低嗓音嗔怪到「你個貨,腦子有B嗎?!嗓門這麼大幹嘛?!」

分支負責人聞言臉色愈發鐵青難看,將手中的咖啡杯猛然往桌面上一砸「咋?!」

還好已是一隻空杯,只有零星殘汁濺出,否則能將整個桌面灑滿。

武爸的手下見狀心臟突突兩下,暗忖「自個真是傻缺!不就是多喝幾杯咖啡?把人哄好,把事辦利,早些收工回家睡覺不香嗎?非要較真惹人生氣幹嘛?」想明白之後,立刻擺正態度,收斂了盛氣凌人的架勢,滿臉堆笑道「成成成!買!只要你樂意,再喝多少都不是事!我馬上去買!」算說算離開席位往前台走去。

其實,掃一下桌上的二維碼就可以直接下單,方便快捷,之前的幾杯都是這般操作的。只不過武爸的手下陪著對方坐久了,膩味了,他特想起身活動活動透口氣。同時也是有意給牛飲咖啡的人留出單獨整理情緒,冷靜思考的空間。

掏出手機準備付款的武爸手下,一想到這是那人喝的第九杯了,無奈的搖搖頭,暗自發笑。他頭次遇見對FlatWhite執念如此之重的爺,對咖啡無感的他,著實理解不了。

接受今日任務時,上面那位特意交代過,一定得把人哄住了。所以,絕對不能因為他自己的不耐煩,惹惱對方壞了正事。勢小力微的他,可擔不起由此帶來的嚴重後果。

分支負責人盯著去買咖啡的人幾秒后,便側頭轉向窗外,眼神落寞無光。這些年,由他牽頭,諱莫如深的事幹了不少,喪失了底線。起初他也曾每晚膽戰心驚,只不過一次次的安然無事後麻痹了神經,以為自己是最受上天眷顧的幸運兒,終可全身而退。當翻車的厄運降臨,他十分惶恐,害怕的要命,一時難以接受,不禁想問,為什麼偏偏是他?人的求生欲演化出僥倖錯覺,總以為被大樹護佑著,能始終躲過任何劫難,才會囂張到得意忘了形,將本命好運徹底的敗光耗盡。殊不知,砍去多餘不中用的樹杈,保住關鍵的根莖,方是日後樹木得以繼續蔥鬱茁壯、枝繁葉茂的有效措施。如今的他,不幸成為了即將被剔除的枝杈。可即便如此,分支負責人也不太敢與對方翻臉攤牌,他得為日後能否順利歸於正常的工作生活打算。決定他未來走向的權利,依舊掌握在對方手中。

分支負責人抓住一隻空杯把玩思忖著,其實,自己身藏的不少秘密牽制了對方,彼此羈絆多年,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關係。只衝這點,上面那位也不會放任自己不管。所以……分支負責人釋懷一笑,自己之前究竟瞎擔心個什麼勁?想通之後,原來都不是事!

分支負責人不由自主地翹起嘴角,原本暗淡的眼睛閃過一絲希冀的亮光,整個人鬆弛下來了。

等武爸的手下端著咖啡過來時,分支負責人早換作一副閑適悠然,期待享受美味的愜意模樣。之前的八杯咖啡,杯杯喝的滋味全無,老貴的東西白瞎了。這第九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浪費,必需好好品味一下。

「謝啦!」分支負責人朝武爸的手下露出一個愉快而燦爛的笑,主動伸出手取過對方手中的咖啡。

武爸的手下難以置信的望著前後判若兩人的分支負責人,怔住了……

……

馬路對面,一棟莊嚴肅穆正氣凜然的某ZF管理部門的大樓,就是分支負責人今日最終要去的地方。

某檢查站管理者身份加主動配合,鎮住外界輿論焦點的同時,更是保住武安的最佳方案。

分支負責人過了馬路,駐足在大樓跟前,抬頭向上望,一種沒來由的威壓感撲面而來,這難道就是浩然正氣?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調整呼吸頻率,整理了頭髮和衣服,分支負責人表情緊張而嚴峻的緩緩走向台階,每踏出一步,他的心臟就沉重一分,可是沒有回頭路,只能咬緊牙關繼續向前,好似一名臨危不懼、捨生忘死的梟雄一般,可惜並不是。

馬路對面,武爸的手下藉助車窗內單向透視膜的掩護,觀察分支負責人的一舉一動,親眼確認人已依照計劃進入了指定地方后,長舒一口氣,終於是完成任務了!旋即打開車載音響,調至自己最喜歡的一首歌后,方才駕車離開。

武爸的手下一邊駕車一邊跟隨音樂愉悅哼唱,腦海中浮現適才二人的對話。

「額還是擔心,時間太久了,額母親咋辦?她眼睛瞧不見,始終需要人來照顧。雖然有大嫂,可額還是放心不下。」對老母的歉疚和擔憂,始終是分支負責人最無法釋懷的事情。

「放你一百個心!擔好自己該擔的責任,不該說的閉口不言,嘴巴放嚴實,你母親那塊自然會安排妥當。」武爸手下的話意味深長,涵蓋的信息不言而喻。

武爸的手下目光微凜,那會看著對方的身影終於沒入大樓門廳的一刻,他才算真正感悟到什麼是經歷劫後餘生的后怕。

這一次,還好找到了也算不錯的應對方案,讓他們這些人得以順利逃過一劫。

只是,誰都無法預料,這樣的幸運,換作之後,又能否繼續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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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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