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監獄的失守

何謂「終古爾莫」？

俗稱鐵甲蟲？十五年孵化期的巨大蟲類？萊爾過了將近十三年才得知自己蟲卵的能力，以為一腔奮勇終於可以從書本中取出，可即便如此，僅僅憑藉《蟲類大全典》上關於終古爾莫蟲的描述，萊爾所知的還是太少太少。

難道，面前的人要比自己更清楚終古爾莫？

石頭在萊爾面前飛速放大，這一次的力度比之前更快，破壞力更加驚人！

地面的碎草砂石隨氣流翻飛，擰成石塊身後的一條細細涓流，萊爾已經無力躲閃，眼前的一切似乎變得緩慢，身體卻僵硬得猶如澆築在原地的雕塑。

轟地一聲炸響，石頭結實命中萊爾身軀！巨大的爆破聲響起，以萊爾為圓心的地面草皮盡數掀飛，暴露出底下的黃色泥石。紛紛洒洒的草屑和泥霧被拋上天空，一部分隨風湧入大門，一部分落到南部監獄的外牆。

接二連三的異響，嚇跑了大部分守衛，監獄暴動是遲早的事。

受傷的年輕士兵趴倒在地上，腦袋深深地埋進雙臂里，躲過了這竟是由人力掀起的沙塵暴。

他咳嗽兩聲，抖落頭髮中的灰沙，面目灰黃地抬頭張望，眼神里儘是對萊爾的擔心。

年輕士兵的擔憂不無道理，就連親自扔出石頭的拿林恩，此時也露不出高興的表情。

拿林恩雙手自然下垂，手指不受控制地敲打著大腿。

「受傷吧，受傷罷，但終古爾莫可不會這麼容易死掉……」

萊爾的身影漸漸從黃沙中顯現，他雙臂插進土裡，四肢在地上劃出數道斑駁斷續的線條。

若不是萊爾這樣努力，他身後的南部監獄厚牆可不只是出現幾道裂縫這麼簡單。

拿林恩臉上浮現出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

萊爾竭盡全力站起身來，殘破的身軀上掛著零散的布料，暴露在外的皮膚除了鮮紅的血鐵，就是糊滿了沙子的髒亂。

萊爾的手從地上抬起，指甲全數外翻，掌心掌背儘是血肉模糊，鮮紅的血液潺潺流出，連同細密的黃沙一同結成一塊，再看向被石子擊中的位置——

一個駭人的深坑出現在萊爾的左胸之上，彷彿被生生剜去了拳頭大小的肌肉。

疼痛從傷口釋放，展現在詩人萊爾的臉上，淡金色的長劉海無往日的從容，只是了無生氣地緊貼在額頭上。

「還……有一次……」萊爾氣若遊絲，體內的終古爾莫蟲卵在興奮地跳動，似乎在感激這位看不見的、素未謀面的對手，多虧了他，自己才又離孵化的日子近了一步。

萊爾的肺部生疼，沒法再吐出更嘹亮的聲音，但他的話仍舊傳到了屋內士兵的耳中，也傳到了拿林恩身旁。

拿林恩的笑容轉變成黯然，他絕不想失去這樣一位富有潛力的戰士，也許……他能抵擋弗澤帝國的鯨研和赤水、抵擋厄什刻部落引以為豪的重鎚騎士團的衝鋒，甚至——

抵擋唯陽帝國的蟲潮炮。

他絕不願失去這樣一位強大的士兵。

拿林恩看著滿地俯拾即是的石頭，說不定其中的某一塊將會是奪走他性命的那一塊。

掌握他的性命的人正是自己，經過了無數次新兵測驗，殺死過無數敵人的拿林恩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

自己正擁有著自己不想使用的力量。

拿林恩輕輕地丟下了手中的石頭，就在這一刻——

萊爾身後的南部監獄牆壁轟然破碎！萊爾應聲被掀起的巨大沙塵淹沒！

「發生了什麼！監獄要倒了？」屋內的年輕士兵驚呼道，巨大的響聲，隨即而來的是整個地面的撼動！

幸運的是，南部監獄依舊頑強地屹立，不幸的是，監獄的外牆卻整整塌出了一面三層樓高的大洞，昭灼的陽光穿過空隙，第一次照進了監獄內無數的囚犯臉上。

身懷重案的、不服管教的蟲卵攜帶者、能力不可自控的危險者、關押數十年不見天日的犯人……無數囚徒的臉上布滿久違的陽光和笑容，他們急切的想要逃離這兒，自由在他們面前第一次打開了大門！

有甚者，紛紛從高樓上縱身一躍，盲目的喜悅沖昏了他們的頭腦，人體像一道道雨點砸落在剛剛爬出廢墟的萊爾面前。

「不不不！」萊爾歇斯底里地搖著頭，「你食言了！你的第三枚石頭砸向了監獄！你砸向了監獄！」

萊爾堅信是拿林恩的所作所為，他不該相信一名黑暗舟邪惡蟲鬼說的話！

拿林恩皺起眉，被人誤解從來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達成自己的目的了罷？拿林恩卻第一次這麼憋屈，自己以一種不想要的方式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對他來說是一種恥辱。

這種感覺愈演愈烈，甚至產生了微妙的怒火。

屋內的士兵竭力爬出了門外，在雙眼接觸到陽光的一霎，他所目睹的是這個世界的地獄——

無數屍體散播在崎嶇崩碎的泥土地面，堆成山的磚塊鐵架壓倒在滿身鮮血的萊爾身上，一堆又一堆的身穿囚服的犯人從監獄破牆大洞中湧出，彷彿揭開了一個蟑螂巢穴，千萬隻幼蟲密密麻麻地向外奔襲。

滿目的屍體使士兵胃部翻滾，忍不住乾嘔起來。

萊爾爬出了廢墟，「你們不能離開這兒……」

殘破的萊爾硬睜著雙眼，張開雙臂，擋在成千上萬窮凶極惡的犯人面前。

他沒辦法不這麼做，溫圖絲說過，他的任務就是阻止監獄被破壞，別讓犯人被釋放出來。

萊爾失敗了，但他愚蠢地試圖挽回這一切。

犯人一個接一個地穿過萊爾身邊，其中一個經過又折返，手裡帶回一塊堅磚，從身後朝著萊爾的腦袋狠狠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