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第93章 第93章

來敲門的人正是顧硯,他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心裡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敲響這道門,直到沈母的哭聲再次傳出來,他才抬起胳膊。

緊接著就看到站在門口、面色難看的沈父沈母,以及趴在沈父背上、冷汗連連的沈棲。

不用多問也能猜到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事。顧硯眸色更沉,從沈父那裡把沈棲弄到了自己背上:「我來吧。」

沈父也自知體力不及年輕人,這會兒沒再犯倔,垮著張臉去推倒在地上的輪椅。

「顧硯。」沈棲疼得說不出話,但顧硯的意外到來又讓他生出無窮的歡喜,他把雙手搭在對方肩頭,用力抓著,小聲地呢喃,「顧硯,我疼。」

我好疼啊,所以你能不能心疼我,對我笑一下啊……

他小貓似的用鼻尖蹭顧硯的後頸,無意識地撒嬌,一不小心就把藏在心裡的話泄露了出來:「我好疼啊,你對我笑一笑吧,顧硯……」

顧硯腳步短暫地停頓,而後托著人屁股把他往身上掂了掂,側過臉、放軟了語調說:「別怕,很快就不疼了。」

沈棲「唔」了一聲,漸漸沒了動靜,兩隻手卻仍舊牢牢地抓著顧硯的衣服,抓得很緊。

掛急診、做檢查,架著黑色圓框眼鏡的骨科大夫板著一張臉,對著幾人不客氣地教訓:

「你們這麼多人怎麼連個腿傷病人都照顧不好?輕微骨裂、骨折斷端明顯移位,趕緊去辦住院準備二次手術吧。」

中午才從x市醫院出來,晚上又進了A市醫院,前後不到12小時。這就相當於是換了個地方住院。

一行人臉色皆說不上好,尤其是沈父,也不知是心裡還存著氣,還是內疚,從頭至尾虎著一張臉、沒吭過一聲。

每個病人晚上只能留一個陪床,到晚上臨走前他才主動說要留下來照顧,但沈母嫌他做事大手大腳,怕他非但照顧不好反而添亂,或者一言不合父子倆打起來,就把人趕回去,要自己留下來。

沈父拉長著臉,更加不高興。

結果顧硯也從中插了一腳:「伯父伯母,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留在這裡照顧。」

這話對於沈父來說無異於挑釁,他可沒忘記這人就是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也是把自己兒子帶上歧路的「妖魔鬼怪」,看顧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胳膊一甩,態度冷淡地說:「用不著,他親爹親媽在,不用外人操心!」

顧硯也不惱,

「伯父伯母,無論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沈棲快好起來,我留下的話萬一之後要做檢查或者起夜什麼的,比較方便。」

也的確是這個理,雖說是親兒子,但到底是快三十的人了,有些事當著老媽的面還是會不自在。

「行,那辛苦你了,有什麼事給我們打電話。」

最後沈母下了決定,留了自己電話,拖著滿臉不情願的沈父離開醫院。

可沈父還在氣頭上,說什麼也不答應:「你拉我幹什麼,我可沒同意!你是不是也瘋了,就直接把人這麼留在這了?你不要臉我還要!是不是想要整個醫院都知道他們那點破事!」

沈母臉色也很不好看:「你還知道這是醫院,有事回家說!兒子都這樣了你還要怎麼樣,真要把人逼死啊!」

「哼!都是你慣出來的……」

兩人拌著嘴離開,而病床上的人麻藥尚未過去、睡得無知無覺。顧硯忽地就想起幾個月前這人皮開肉綻的一身傷,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把陪護椅搬到靠近床頭的位置,借著病房裡不算明亮的暖黃色燈光打量著眼前的人。

第八年了,從前自認為瞭若指掌的人,卻一次次打破顧硯的認知、叫他覺得陌生。

這人長著一張讓他怦然心動的臉,好看又溫柔,或許是因為第一眼就很喜歡的緣故,他以前對這人是有濾鏡的,覺得沈棲哪裡都是好的,什麼他都喜歡。他拿他當寶貝一樣供著、寵著。

但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他發現這人也只是萬千普通人中的一個,有各種各樣的缺點,藏在溫柔背後的還有自私和怯弱,會害怕、會惶恐,會在現實地逼迫下躲避和卻步。

他從前不知道這些,後來知道了,也因此傷得體無完膚、血流如注。

他一次次告誡自己絕不可以再犯從前的錯,不可以再對這個人心軟妥協、信這個人的鬼話。

一句話強調得多了,假的也能成真的。所以他的確開始慢慢地對這人做到不聞不問、不在乎了。

過程很難、也很疼,傷疤反反覆復地被揭開、又癒合,再揭開、再癒合……每一次朝這人捅話刀子的同時,捅傷的又何止是那一個人。

但不管過程怎樣艱難,他總是在往前走的,一天沒法全然放下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三個月、三年……總之他下定了決心再不和對方有所牽扯。

過往是甜蜜也好,是欺騙也罷,都該被拋卻了。他在心裡劃了一條線,不讓沈棲靠近,也不讓自己走過去。

可這人卻一次次撲上來,那條線便一退再退,讓他忍不住開始動搖。

前往x縣之前沈棲問他回來后不會答應讓他追,他說會。這話不是在騙對方,他是真的那樣想過。

不過那時候他還無法確定自己和這人最終會怎麼樣,只是覺得既然雙方都有錯,都放不下,那就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他可能會在之後的哪天重新接受沈棲,也可能不會。不強求,不抗拒,剩下的交給時間。

結果一場意外猝不及防地來臨了。

也是直到那時,他才願意承認,他從來不是不愛這個人了,他無法接受、日夜痛恨的不過是這人欺他騙他不愛他,將他熱切的一顆心捏在鼓掌里隨意拋棄。

他原本不敢、不信,然而這個人豁出命來救他,背著他走過六公里的山路,一路血肉淋漓。人非草木,何況他原本就對這人愛意殘存……

沈棲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守在病床邊的顧硯。這人攥著他的手,閉著眼睛,眼底一片青黑,很明顯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而他只是動了動手指,對方便立馬察覺到了,睜開眼,用手背探他的額溫:「醒了?最晚有點低燒,現在感覺怎麼樣?」

沈棲覺得好像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但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一樣。

不止額頭,他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燙的,尤其是被顧硯的手背碰過的那寸地方,簡直像是燃著一把火,燒得他迷迷糊糊的、分辨不出自己此刻是夢著還是醒著。

「要不要喝點水?」顧硯又問他。沈棲緩慢地眨了兩下眼,遲鈍地分辨出這句話的意思,訥訥地說,「要。」

顧硯便幫他把病床搖起來,又在他后腰上墊了個枕頭,好讓他坐得舒服些。

然後拿起床頭櫃下的暖水瓶,接了杯熱水,吹了一會兒,嘗了一小口、確保水溫適度,這才餵過去:「喝吧。」

他這套動作做起來太自然了,就好像他們還是關係親密的愛人,沈棲因此更加懷疑這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否則怎麼可能呢,他們早就回了A市,這個人怎麼可能還會對他這樣好啊。

不是應該慶幸終於可以甩下他這個包袱,然後把他丟給他爸他媽,或者丟給唐衍,給誰都好,總之不會再管他。

溫熱的水被很小心的喂進他嘴裡,滋潤過喉嚨又熨帖了腸胃,半杯熱水下肚,沈棲慢慢緩過神來,確定自己這會兒真真切切是醒著的,這不是夢。

可他還是不敢相信,反手握住顧硯的手腕,目光凝視著對方。他想把這個溫柔的顧硯留住,夢也罷、現實也好,能多留一刻也是好的。

——他們已經回到A市,他的夢就要碎了。

「怎麼了,不喝了?」顧硯卻以為他不想再喝水,作勢要抽手將水杯放下。沈棲卻握得更緊。

顧硯於是又問了一遍:「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沈棲不可能讓他走,他生怕自己一鬆手,這樣的顧硯就會消失不見。「顧硯,你是真的么?」

他這個狀態實在很難讓人放心,顧硯擰著眉將另一隻手覆在他手背上,問他:「沈棲,你冷靜點,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我沒有不舒服。」沈棲搖著頭,「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見顧硯要起身,他跟著撲過去,想要拉住對方不讓走,顧硯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臉色瞬間冷了下去:「你別動!我不走!」

兩人目光相觸,沈棲的瞳孔劇烈顫動,雙手仍緊握著顧硯的手,抓得他手背上道道紅痕。

顧硯終於能猜到他在恐懼些什麼,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動作很輕地把人摁回床上,蓋好被子:

「我不走,你的腿二次受傷,昨天半夜才重新做過手術,如果不想以後變成個瘸子,就別亂動。」

話說得很不客氣,關切意味卻一點沒少。沈棲能聽出來,便真的沒再亂動,只是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人看。

顧硯被他看得不自在,拿空著的那隻手掌蓋在他眼睛上,隔絕了這道視線:「再睡一會兒,伯父伯母在過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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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算是過渡,交代下小顧的心理活動,明天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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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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