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秋楓
「大哥哥！我爺爺三天沒吃飯了，都快餓暈了，你能救救他嗎？」
石羊鎮街尾處，還是前面那個小女孩，進了鎮上唯一一家客棧，正朝着一個十四五歲在吃素麵的少年，說着對蘇九霖說過的相同的話。
少年一襲白衣，衣着光鮮，劍眉星目，身材英挺。如此年齡，已散發出一股陽剛之氣。另一旁，是一個有些歲數的和尚。
待女孩說完，少年放下碗筷，雙手合十，轉頭看向另一旁的和尚，「大師……」
「即心是佛，無心是道。無心意味着內心不再有任何執著，隨緣任運，擺脫一切束縛和阻礙。達徹本原自性空寂，不染一法，而法法無礙。」老和尚不急不慢地說着，「生死自有命數，盡你所能即可。」
「姑娘。」少年隨即起身，先是向女孩拱手躬身行了一禮，然後拿出了包袱，取出了錢袋，整個放在了女孩手裏。
女孩手捧著錢袋，望着少年，竟是愣住了片刻。她之前已瞧見，錢袋裏最少是三兩銀子！此刻，竟全給了她！
少年見女孩沒反應，接着說道：「快去給爺爺買點吃的吧，另外代我向爺爺問安。」
「好，」女孩終於反應過來，忙躬身答謝，「謝謝公子！」
待女孩走出客棧，便立刻轉進了旁邊的巷子，巷子裏還有之前拿棍子那個少年和那個老頭。
他們三人本是一起的，老頭名叫藍長青，是女孩的爺爺，今年五十有一；少年名叫閆修，是藍長青從小收養的，今年十五歲了；女孩則叫藍蘭，今年十二歲。
「人呢？怎麼沒把人騙過來啊？」閆修一看藍蘭獨自一人回來了，便從躲避之處出來了。
「叫什麼叫，」說着，藍蘭把錢袋拿了出來，一抖，掉出三兩五錢碎銀子在手上，「他把所有錢都給我了。」
看見這麼多銀子，閆修和藍長青急忙上前要分銀子。
藍蘭忙往後面一跳，躲開了兩人。然後又把銀子裝進了錢袋，「這次我來保管！」
見此，閆修臉上擠出笑容來，慢慢走上前，細聲細語說道：「好妹妹，我的好妹妹，分給哥點吧。」說完，就又伸手去拿。
藍蘭卻是把錢袋往身後一藏，然後一個側身躲閃開來，接着說道：「不是親的！」
聞言，藍長青一把上前也想拿銀子，女孩又躲閃開來。
「我可是親爺爺！」藍長青見藍蘭還是躲開，急得差點跺腳。
「也不行！」藍蘭頭一揚，嘴一撇，鐵了心不給他們兩個。
這時，閆修與藍長青相互看了眼，不約而同露出了笑容，然後他們兩個同時上前去搶藍蘭手裏的錢袋。
一個在左，一個在右，藍蘭無法躲閃，頃刻間，錢袋就被搶走了。
「我不依！」藍蘭騰的一下坐在地上，就欲哭泣，「你們兩個都欺負我！」
「你哭啊，你哭我就還給你。」閆修正和藍長青分著銀子，三兩下就把銀子分完了，又接着說道，「不用多，出來一滴眼淚都作數。」
因為藍蘭出生前閆修就被藍長青收養了，是和藍蘭一起長大的，所以他很清楚藍蘭從小到大是沒哭過的。
藍蘭無奈，坐在地上撅著嘴巴。
見藍蘭如此，閆修搖了搖頭，走到她跟前蹲了下來，「好啦好啦，多分點給你，我一兩，爺爺一兩，你一兩五錢。」
然後轉頭看向藍長青，喊道：「爺爺！」
此時藍長青還在笑嘻嘻的一個一個地咬着碎銀子，聽聞要分給藍蘭，立馬不同意了，說道：「要給你給啊，別算上我…」然後繼續笑嘻嘻地咬着銀子。
藍長青說完，卻沒再聽到有什麼動靜了。再看去，閆修和藍蘭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哎！行行行……」藍長青無奈地走到藍蘭面前，心不甘情不願地只給自己留了一兩銀子，其它的都給藍蘭了，「這下行了吧，趕緊起來，想想看接下來去哪，不然等會兒被那兩傻小子發現了。」
「去崇慶城吧，先吃頓好的。」閆修搓着手詭異的壞笑着，然後看向藍長青。
「唉，好好好，我同意，」藍長青看了眼閆修，也詭異的笑了起來，表示同意，然後繼續說道，「兩票贊成！出發崇慶城！」
說着，三人就出了鎮子，往崇慶城去了。
「藍蘭你怎麼不說話啊，不像你的性格啊。」藍長青瞅見藍蘭從剛才到現在都沒說話，跟她活潑的性格一點都不像。
「我在想那個公子沒錢了能吃什麼…」藍蘭低垂著頭，心不在焉地走着。
「哪個公子啊？白衣服那個嗎？他身邊不是還有個和尚嗎，那個和尚肯定有錢，你放心。」
「沒有，」藍蘭還是無精打採的，「我看到那個老和尚那碗面都是化緣化來的。」
閆修卻是一臉不屑，「跟你說，那種富家公子，紈絝子弟，他出錢救濟我跟爺爺於水火之中，是在給自己積德。」
藍蘭白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此時，蘇九霖還在石羊鎮滿鎮子找藍長青三人。
終於是在又找了半個時辰后，徹底放棄了。
「這個鎮子雖說不是很小，卻也不大，找了這麼久都沒找到，一定是早就走了…」蘇九霖坐在街尾的石階上，也不再糾結。
隨後蘇九霖開始慢悠悠的在鎮子裏走着，他現在只希望快點找到蘇鳴南。
似乎找到蘇鳴南，他就有了依靠。
奈何，直至天黑，蘇九霖都沒找到蘇鳴南。
鎮上，已沒有什麼人走動了，蘇九霖在小鎮荒郊找了處廢棄廟宇歇息。
而廟宇裏面，早已有三個乞丐在了。有兩個八、九歲模樣的，還有一個三四十歲的樣子，看上去雙腿似乎有所缺陷。
「咕咕…咕……」已是四個多時辰沒進食的蘇九霖，肚子已開始叫了起來。而且，晌午時他也只是吃了一張餅。
蘇九霖慢慢解開包袱，拿出餅吃了起來。他只剩兩張餅了，沒找到蘇鳴南之前，他也只有這兩張餅了。
「我的餅！」
哪曾想，蘇九霖剛咬下一口，那兩個年輕乞丐就奔了過來，把他包袱里和嘴裏的餅都搶走了。
而那個腿腳不便的乞丐，速度也不慢，已爬向兩個年輕乞丐，搶起大餅來。
蘇九霖急忙上前欲搶回，在他沒等到他南叔前，他不想自己被餓死。
沒想到的是，餅沒搶到，自己反而挨了兩拳被打倒在地。
蘇九霖急忙爬起身準備再次上前，卻見那三人已各居一方，餅已都被他們塞進嘴裏，一個個腮幫子都是鼓鼓的。
蘇九霖很是無奈，悻悻地退到牆角。
「按理說，自己才兩天沒來，南叔應該會等我的，難道……不對，南叔也有可能找不見我，又去大樂鄉了。還有可能去崇州城了，對！一定是這樣的！」
蘇九霖坐在牆角，決定明天再等不到蘇鳴南，就去大樂鄉找他，再找不到就去崇州城找，還可以找下父親蘇鳴峰。
勞累了一天的蘇九霖，不再多想，靠着牆角，緩緩地睡著了。
翌日一早，天還蒙蒙亮，蘇九霖就被餓醒了，在附近的山林找起了野果。
果樹的確是找到兩棵，只是果子已經被摘完了，蘇九霖只得回到鎮上，繼續等蘇鳴南。
今天不是趕集，街上沒多少人走動。
現在的蘇九霖，走在街上，看到只要是能吃的，就會咽口水，但他壓不下臉面去乞討。只討過水喝，卻始終開不了口乞食。
或多或少，跟蘇鶴海對他的教育有關係。
不過，雖然很餓，但蘇九霖的精神卻還是很好，一點都沒有當初在林子裏那種累的感覺。
蘇九霖蹲坐在街尾，已臨近晌午，卻始終沒見到自己南叔。算起來，他已是餓了整整十二個時辰了。
這時，昨天給藍蘭碎銀子那個少年與老和尚從客棧走了出來，背着包袱正要離開。因為把銀子都給藍蘭了，他們已沒錢付今天的房錢了。
蘇九霖習慣性的看到有人就看兩眼，希望會是自己南叔，可惜這次又不是，發現是個和尚帶着一個少年。
少年也看到了蹲坐在街尾形似乞丐的蘇九霖。
老和尚和少年從蘇九霖身邊走了過去，出了鎮子。
「咕咕…咕咕…」蘇九霖已記不清自己肚子叫了多少次了。
蘇九霖低着頭，看着肚子，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唉，當初沒問爺爺，快餓死了的情況下，乞討食物算不算是沒骨氣…」
突然，之前走過去的那個少年和老和尚又走了回來，站在蘇九霖面前。
蘇九霖見兩人站在自己面前看着他，忙起身，也學和尚的手勢，雙手合十，然後給兩人行了一禮，「兩位有什麼事嗎？」
這是佛教禮儀，蘇九霖的母親曾經教過他。
「咕…」剛說完，蘇九霖的肚子又開始叫了。
少年先是回了一禮，然後打開自己包袱，取出了五文銅錢三個饅頭，遞予了蘇九霖，「請兄台收下。」
這五文錢是剛才退房的時候掌柜退還的，而饅頭則是少年與老和尚兩人的乾糧。
看着三個白面饅頭，蘇九霖眼睛都直了，口水忍不住地咽。
但蘇九霖還是把饅頭和錢推了回去，說道：「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接受你們的好意。」
而且他也注意到，這個少年的包袱里已沒有其它錢財和乾糧，只剩衣物了，自己更是不能接受。
「我們一路都可以化緣的，」少年面無表情，似是知道蘇九霖的顧慮一樣，又把饅頭和銅錢遞給了蘇九霖，「我叫秋楓，以後你還我就是了。」說完，不再停留，與老和尚又走了。
「秋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