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遇藍長青

第11章 又遇藍長青

藍長青三人背着包袱,本要出城。聽見動靜后,三人便轉頭看去,看見居然是他們在石羊鎮騙過的蘇九霖追了過來后,三人拔腿就跑。

三人從這條街跑到第二條街,又從第二條街跑到第三條街,蘇九霖卻還是跟在後面窮追不捨。

三人已是跑出了城,蘇九霖卻還是在後面追着,口中還一直喊著「別跑」。

「爺爺,那小子還在後面跟着。」閆修回頭看了一眼,他會些武功,卻都已是有點跑不太動了,沒想到蘇九霖還跟在後面不肯放棄。

藍長青也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蘇九霖還在後面跟着后,便讓藍蘭與閆修分開跑。

藍長青剛說完,藍蘭就朝右邊跑去了,閆修則朝左邊跑去,藍長青自己則是繼續往前跑着。

蘇九霖見三人分開跑了,稍微停了停,喘著粗氣,左右看了看,然後繼續往前追去。

其實蘇九霖自己也跑的有點累了,但他,就是要追!

蘇九霖在藍長青後面追着,當追至一處山頭時,竟發現藍長青不見了。

蘇九霖往左邊看了看,沒有人。右往右邊看了看,也沒看到人。

「明明是一大片空地,能跑到哪去呢?!」

蘇九霖喘著粗氣,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走到了山頭邊。從這往下望去,是一片空曠的田野。

蘇九霖就這般氣喘吁吁的望着遠方,忽然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壓抑在內心的情緒,雙手捶地放聲大哭了起來。

蘇九霖他有擔當,有責任感,他要找父親,他要幫蘇家做一點事,要接他南叔回去。

他有毅力,不怕吃苦,在森林跑不動了還是會接着跑,從青城山到石羊鎮,從石羊鎮到大樂鄉,再從大樂鄉到崇慶城,他累過、彷徨過但他沒放棄過。

他有原則,有骨氣,不願接受別人的好意,不願去乞討,甚至剛才在他喝那碗粥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都在想他爺爺在九泉之下會不會怪他。

可他畢竟才十二歲!

他已經承受了太多不該是他這個年紀該承受的東西。

哭的是那麼的撕心裂肺,眼淚似止不住的流着,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

過了會兒,藍長青忽然站到了蘇九霖身後,不遠處,藍蘭和閆修也都在看着。

「好了,別哭了。」藍長青開口說道,「我們還你錢就是了。」

可蘇九霖還是自顧自的哭着。

「唉,」藍長青在後面嘆了口氣,「這些都是你成長路上所必經的,或早或晚而已。人心叵測,想要在這個世道活下去,本就沒那麼容易。」

蘇九霖已沒一開始哭的那麼厲害了,抽泣的問道:「為…什麼…我…一個…小…孩子…你們…都騙,我…又不…是…壞…人…」

藍長青走到蘇九霖身邊,撫摸着他的頭,「江湖本就是險惡的,難道就因為你還小,它就不險惡了嗎?」

「你居然敢當街數錢,我當時看到最少還有兩伙人盯上你了。不被我們騙,你一樣會被別人騙。」

「起碼我們不會傷害你,只騙你錢,好讓你長長記性,記住江湖險惡。」

「我看的出來你是一個好孩子,又善良又知書達理。但你要適應生活,你要根據生活做出改變,不是讓生活適應你。多讀點書是好,但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讀完書後記得一定要把理想跟現實分清楚啊。」

蘇九霖此時已哭的沒有那麼厲害了,只是還在抽泣。

藍長青繼續說着,「人,教訓都懂,但只有痛過才會記得住。」

「為什麼我一個小孩子的錢你們都騙…」蘇九霖卻還是這麼說着,然後一頭扎進了藍長青懷裏,又哭了起來,越哭越大聲,越哭越難過。

藍蘭和閆修也來到了蘇九霖身旁。

過了許久,蘇九霖終是沒哭了。藍蘭和閆修也向他道了歉。

蘇九霖也知道了三人的關係和名字,在他們的詢問下也把自己的種種告知了三人。

「早就跟你們說過了,蘇公子看上去那麼老實,讓你們還是不要為難人家了。你們就是不聽,非要我去。看,讓他受了多少苦!」

藍蘭把藍長青和閆修是揍了又揍,他一開始是不願意為難蘇九霖的。

「藍蘭姐,」蘇九霖卻是把藍蘭止住了,「藍爺爺說的沒錯,我缺少江湖經驗,不被你們騙也會被別人騙的。」

「可我們也只能還你八十文銅錢了,都怪他們兩個!」說着,藍蘭拿出了錢袋遞給蘇九霖,然後惡狠狠的盯着閆修和藍長青。

原來閆修和藍長青來崇慶城是來賭錢的,可惜,運氣不好,輸個底朝天。連藍蘭的銀子也拿去輸光了。幸虧藍蘭身上還有八十文錢是分開放的。

閆修和藍長青則把頭轉向了一旁。

蘇九霖看了會兒手裏的錢袋,然後取出了五十五文交給藍蘭,「藍蘭姐,收著吧,你們也沒錢了。」

「我們怎麼好意思要你的錢呢?你不是還得靠着這些錢找你的父親?」藍蘭此時卻很困惑,明明現在錢對蘇九霖來說很重要。

蘇九霖笑了笑,「被騙了就是被騙了,我能要回二十五文錢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我剛才問過了,城裏那家望江樓,每天還會施一頓粥的。」蘇九霖執意要藍蘭收下那五十五文錢。

「可是…」

「別可是了,藍蘭姐、藍爺爺、閆兄,我能感覺得到,其實你們都是好人。我能向你們提個要求嗎?」蘇九霖很認真的看着三人。

「你說。」

「你們能別再去騙人了嗎?」

聞言,三人卻是沉默了。

蘇九霖繼續說道:「每當我看到一個騙子我就會去說服他別再做騙子,然後騙子就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我相信總有一天世上會沒有騙子的。」

「蘇兄弟,你年紀輕輕,不過說的倒是很有道理啊!」閆修立馬給蘇九霖豎起了大拇指。

藍長青站在一側,卻是直搖頭,「唉,蘇公子啊,世上的事情,是沒有絕對之說的。而世上的人也一樣,是沒有一出生就是會騙人的。等你以後搞清楚了人為什麼會變成壞人,為什麼會變成騙子,又為什麼會有騙子,你就知道你剛才說的話有多天真了…」

「你們三個長大后就自然都會明白了。」

藍長青也知道三人現在很難明白他說的話的意思,便沒再多說。

由於藍長青三人還要趕路,再耽擱下去可能天黑都到不了下個城,三人又跟蘇九霖稍微聊了幾句后,便辭別往東走了。

而蘇九霖則是回到了崇慶城,開始繼續找他父親蘇鳴峰。

從這天起,蘇九霖就開始了晚上睡乞丐窩,白天找父親的日子。

而自從那天追藍長青三人出城后,蘇九霖便再也沒見過那個白髮老乞丐了,問過那個中年乞丐,只說是吃完饅頭就走了。

偶爾看到望江樓忙蘇九霖也會去幫忙,打掃、端菜、挑水、劈柴樣樣都做。

掌柜見他幹活居然不輸自己的店小二而且還勤快,就想招他做小二的,蘇九霖卻因自己要找父親蘇鳴峰而沒答應,只奢求了幫一次給一頓飯吃。

饒是如此,這才過去三天,蘇九霖也只剩下七文錢了。

崇慶城裏賣的東西比石羊鎮貴多了,一個饅頭最少都要兩文錢,還不一定有。平時都是三文錢一個,還有五文錢一個的。

「話說,秦國公主孟贏本是楚國太子建未婚妻,然而奸臣費無極竟使計把孟贏獻給了太子建的父親楚平王……」

這天下午,蘇九霖很是興奮,不是因為找到蘇鳴峰或者有蘇鳴峰的消息了,而是望江樓請了個說書先生!正有二十多人坐於望江樓一樓大堂喝着茶聽着說書。

蘇九霖坐在酒樓外面的台階上,透過酒樓欄桿,認真的欣賞著說書先生在台上繪聲繪色的說書,比起蘇鳴南給他講的那些精彩多了。

「太子建與太傅伍奢,提議罷黜費無極。然而,楚平王卻聽信費無極讒言,誅殺了伍奢與其長子伍尚。伍奢的小兒子伍子胥連夜逃命……」

「這怎麼還跑了呢?」

「他小兒子是個懦夫啊……」

頓時堂下都起鬨了。

「大家不要着急,且聽我慢慢道來……」說書先生捋了捋鬍鬚。

「伍子胥逃至邊境昭關時,有重兵把守,眼看出關無望,伍子胥心焦如焚,竟一夜白頭,便有了伍子胥一夜白頭的典故了……」

「那他逃出去沒啊?」而堂下眾人只關心伍子胥逃沒逃出去。

「當然是逃出去了。」說書先生把扇子一開,繼續說道,「在名醫扁鵲的弟子東皋公的幫助下,伍子胥成功逃出了楚國,來到了吳國……」

「伍子胥在吳國一開始並未大展拳腳。他先是韜光養晦,結識了專諸、兵聖孫武等人。幾年後他又結識了公子光,並把專諸等人推薦給了公子光。然後謀劃了讓專諸用魚腸劍殺死吳王僚一事,成功幫助公子光登上了吳王之位。」

「再後來他幫吳王把吳國治理得井井有條,而軍事上亦有孫武教導訓練,吳國日益強大。」

只見說書先生在台上,扇子一會兒張一會兒合,蘇九霖聽得就似自己在伍子胥身邊看着事情發生一樣。

「終於,在伍奢死後的第十六年,伍子胥協助孫武,攻入了楚國都城!」

「雖然當時楚平王已死,但伍子胥開棺掘墓,把楚平王給挖了出來,然後鞭屍三百!」

「終是…大仇得報!」

說罷,說書先生扇子再次一合,左手一抓,握於手上。

「好!」

「太好了!」

堂下頓時掌聲雷鳴。

「好!好!」蘇九霖在圍欄外面也站起身來使勁鼓掌喝彩。

雖然喝了說書先生的彩,但蘇九霖更多的,是在為伍子胥喝彩。

「父親!爺爺!南叔……霖兒也不會放棄的!」

「我也要讓自己強大!」

此時,蘇九霖已經暗暗在為自己謀划接下來的路了。

客人都走後,李爽正在打掃著大堂。

「爽哥!」

李爽抬頭一看,見是蘇九霖在沖他招手,便朝他走了過去,「蘇兄弟?有什麼事啊?」

「爽哥,一副棺材要多少錢?」

李爽聞言,兩隻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大。

「不是我用的…」

蘇九霖一番解釋后,李爽才知道原來是蘇九霖的四叔還在大樂鄉義莊,他想買副棺材把他接回去。

「棺材我不是很清楚,估計最少也要二兩銀子吧。」李爽一邊擦著桌子一邊說着,「另外,馬你是別想了,七、八兩一匹,埋……」

蘇九霖跟在李爽後面,一邊聽着一邊嘴裏跟着念著,手還一邊比劃着。

「爽哥,你能借我二兩銀子嗎?大概半年後我才還得起。」

聞言,李爽轉過了頭來,手巾往肩上一搭,「吶,借你可以,你得記着還啊,我是存着回老家討媳婦的。」

李爽很喜歡蘇九霖,二話沒說就回房取了二兩銀子給他。

其實蘇九霖跟李爽加起來也沒認識幾天,蘇九霖是真沒想到李爽會這麼爽快借錢給他,畢竟二兩銀子可是李爽四個月的工錢了。

李爽在矮一頭的蘇九霖肩膀拍了兩下,「怎麼?沒想到你爽哥這麼爽快借錢給你?還是沒想到你爽哥這麼有錢?」

兩人都笑了。

翌日一早,拜別李爽后,蘇九霖早飯都沒吃就出發前往大樂鄉了。

「既然找不到父親,那我就自己學好武功!我自己來為蘇家報仇!」

此時,在石羊鎮給蘇九霖五文錢名叫秋楓的那名少年,已隨老和尚來到了四百多裏外的大足縣聖壽寺。

秋楓正獨自一人站於一處偏僻的禪房門前,他輕輕敲了敲房門。

禪房裏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吧。」

聞言,秋楓推開了房門,隨後彎腰躬身向禪房裏的人行了一禮,「劉爺爺。」

「回來啦,快來爺爺身邊坐着。」禪房正中蒲團上正坐着一老者,鶴髮童顏,把秋楓喚去坐在了他身邊的蒲團之上,「這次隨超禪大師外出修行有什麼感觸嗎?」

超禪大師即隨秋楓一起在石羊鎮出現的那個老和尚,是聖壽寺上上任主持。四十年前奉先皇聖旨住持聖壽寺,是現任住持覺珣大師的師公,在四川境內威望頗高。

「劉爺爺,大師說『即心是佛,是心作佛,佛與眾生惟是一心,佛與眾生更無差別。』可楓兒這一路上,看到了太多冷漠、偽善。」秋楓盤腿坐於老者身旁,雙手合十,雙眼似乎有些迷離,「甚至還有落井下石之人。莫非,佛也是冷漠、偽善的?」

老者聽聞,卻是笑了笑,「這麼些年,你年年都會來聖壽寺隨超禪大師外出修行幾個月,我且問你,你都看到些什麼?」

秋楓轉頭看了眼老者,「疾苦。」

「還有呢?」老者繼續問道。

秋楓又稍微想了一下,「冷漠和偽善也算嗎?」

「算。」老者慢慢站起來身來,踱步於房中。

「你劉爺爺我不懂佛,但佛肯定不是偽善的。那麼既然即心是佛,又為何會有冷漠、偽善,你可曾想過?」

「楓兒不懂,」秋楓低下了頭,「還請劉爺爺教導。」

「你不懂,是你還未有過他們的經歷。」

老者嘆了口氣,「人生不如意十之七八,能於人言之一二三。你劉爺爺我,只希望你能一直如同我剛見到你那般,凡事都守住自己的底線。」

秋楓緩緩抬起了頭,看向老者,他感覺老者似乎有什麼沒告訴他一樣。

老者此時也轉頭看向秋楓,「勿忘初衷!」

「楓兒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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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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