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咒靈的突然升級,讓守在外部的輔助監督分外焦急。雖然沒有直面二級咒靈的能力，但長久的工作經驗已經讓輔助監督先生擁有了判斷的眼力。

可他只是個輔助監督，連闖入帳中通知學生們快跑的本事都沒有，又能做什麼呢？

輔助監督只能用手機先通知上級,大概描述了一下這邊發生的咒靈出現的異樣情況,希望能派遣有能力的咒術師前來救場。雖然,他心裏明白,這樣的希望並不大。

有能力的咒術師早就被安排滿了任務，怎麼會剛好有空餘的時間留着支援別人了？

輔助監督卻沒想到,他居然等到了三個學生完好無損地從裏面出來。

只見那個以往都被大家護住的輔助女生那由多一手一個，把兩個大個子男生扶了出來。他們衣衫破碎,血跡斑駁,但好歹是全須全尾地從「帳」中走了出來，甚至還能動彈。

「情況如何？」電腦另一頭，還等著現場的輔助監督實時彙報情況的總部接線員正在詢問。

那由多將自己的兩位男同學往地上一放，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與灰塵,一番氣定神閑的模樣：「咒靈土地神已經被祓除了。」

「祓除了？」輔助監督感到有些不敢置信。他凝聚咒力放在眼部，觀察著剛剛被解除的「帳」背後的環境。確實,剛才陡然激增的咒力，現在只剩下了一些咒力殘穢。

「咒靈被祓除了。」輔助監督對着電話的另一頭匆匆回應,然後掛斷了電話。

他來不及多想,就對視上了那由多的視線。鎏金色的眼睛裏環繞着黑色的圈圈線，像是催眠的鐘擺,在不斷迴旋。

等輔助監督徹底拿回自己的意識時，他已經把這次的任務報告交上去了。

土地神驟然提升登記的突發情況被一五一十地記載在文件上,但是祓除咒靈的彙報里,卻將祓除成功的因素歸結於咒靈境界不穩定,實力比標準的一級咒靈要弱。另外就是，那由多有家傳的一級咒具，可惜是一次性的，在祓除咒靈之後就堅持不住破損了。

沒有出人命，這次「意外」成為許多場意外中最不起眼的一件事，被淹沒在了浩瀚如海的任務彙報里。

而身為事件的親歷者，灰原雄傷得更重，在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后，他坦然地接受了所有的解釋，還真誠地感謝那由多的付出。

「那個咒具一定很貴重吧？為了我們而弄壞掉，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灰原雄做咒術師除了少年人的一腔熱血，就是想要多掙點錢養家。他的妹妹有着類似的能看到咒靈的天賦，可他並不願讓妹妹進入這個危險的世界。而這次的事件顯然給這個一向大大咧咧的男生更多的警示。

「能排上用場就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那由多擺了擺手：「生命第一，不是嗎？我也沒想到我們還能活着出來呢。」

心思更加細膩的七海建人傷得更輕，對事件的回顧也更加少了些大腦加工出來的欺騙。他心裏明白，根本不存在什麼「家傳的一級咒具」。他當時看得明明白白，那隻可能是那由多的術式。

他早就隱約感受到那由多的不簡單了，但是對方從沒表現過超過他的攻擊性，只是將能力定義在輔助的範圍里。一開始，七海建人還以為那是操控類術式的延伸，但是隨着心底的一次次復盤，七海建人意識到，那由多的實力大概是遠超他們的想像。

她為什麼要隱瞞呢？雖然說咒術師隱藏自己的術式也是業內的習慣，但用得多了，見得人多了，也不那麼罕見。

不過七海建人並非是教條主義的信徒，作為那由多出手救下的人，他無意於向上級彙報這一切。

只要那由多的本性不是傷害他人，那與自己毫無干係。七海建人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這之後的不久，那由多提出，想要和兩位三年級的學長搭檔，好進一步提升自己的能力。

五條悟甩了甩墨鏡，拒絕了：「不用了，老子是最強。」

那由多眉頭都不皺一下，轉而問：「夏油學長，我可以和你一起出任務嗎？」

習慣於照顧人的夏油傑看着五條悟嘆了一口氣，然後同意了。他和五條悟雖然都評上了特級咒術師，但是五條悟自從領悟了反轉術式之後，與他的差距與日俱增，眼看着將會穩坐咒術界第一人的寶座。

夏油傑心想：「我也該有所突破了。」

也許帶着那由多一起去做任務，能獲得一些靈感呢？雖然夏油傑覺得憑自己的實力還不需要有人幫忙，但是後輩的求助，他總歸是不會拒絕了。

夏油傑還以為，那由多是怕了。畢竟上次他們對戰一級咒靈，七海建人和灰原雄都受了不輕的傷，只有那由多被兩人和咒具保護著。她是不想拖別人的後腿吧——夏油傑自以為摸清了學妹的心思。

他們接下的任務，去前往一個山區的小村莊祓除為害多年的咒靈。根據「窗」的觀測，咒靈的等級判定是准一級。派身為特級咒術師的夏油傑去那裏，自然是大材小用了，但是對於缺少人手的咒術界來說，這叫做「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更何況，由於二年級生差點在意外中團滅的原因，夜蛾正道難得發了脾氣，強硬地要求總監會考慮學生的安全。

「他們還是沒畢業的學生，怎麼能老實冒這樣的風險？難道以後招募學生，我要說東京咒術高專的特長就是一屆死一批嗎？」

由於校長的親自抗議，之後的任務都是經過仔細地篩選，雖然危險，卻還算能穩妥完成的級別。

夏油傑不覺得那由多能幫上多少忙，卻貼心地讓出了出手的機會，打算等咒靈即將暴走的時候再制服咒靈。

准一級啊……他想，這還是有值得收藏的價值的。

出事的村莊很是荒僻，村民也十分愚昧。面對抵達現場的咒術師，他們的臉上盡顯懷疑的神情。

「就兩個學生，且還有個女學生。他們能做什麼？肯定是降服不了妖魔的。」

老人們在竊竊私語。

夏油傑臉上擺着一貫的禮貌性微笑，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彷彿見慣了這樣情況。他趁著輔助監督和當地警察聯繫的時候，轉頭安撫那由多：「小村子裏的人大多是這樣的，不用管他們，只要完成任務就行。」

那由多好脾氣地應下了：「我可以理解。」

在等待詳細信息的過程中，那由多已經施展咒術，從操控著村莊的小動物去探查咒靈的情況。夏油傑是第一次近距離地體驗那由多的咒術，感覺有些新奇。

他忍不住問：「有距離限制嗎？雖然這個村子人少，但是整座山的範圍還是比較大的。」

「足夠搜尋了。」那由多沒有詳細介紹，只是點了點地圖上所圈畫出的村子範圍。

等輔助監督問到了當地的案卷，那由多基本已經鎖定了咒靈的範圍。

「一隻大的，還有一些小的。」她含糊地說道，指尖在地圖上遊走着。「基本都聚集在一起，真是罕見的和平呢。」

一般情況下，弱小的咒靈才喜歡群聚，而強大的咒靈會威懾，吞噬同類，有很強的地盤意識。

結果到了那邊，他們發現了真相：「只有一隻即將突破的二級咒靈，其他都是普通的三級。」

夏油傑放出三隻二級咒靈去對付那只有些實力的二級咒靈，而那由多則是操縱了被咒術賦予了咒力的鳥類，一群群地圍住了三級咒靈。幾乎沒費多少功夫，也沒鬧出多大的動靜，盤踞村落，據說為禍村裏好些年的咒靈就被祓除了。

夏油傑輕輕鬆鬆地收服了那隻二級咒靈，感受有些失望。他轉頭去看那由多的表現，卻發現她指揮着鳥類們將三級咒靈圍到一起之後，就乾脆利落地引發咒力自爆，將這群咒靈炸開了花。

鳥雀下雨般嘩啦啦地落下，徒留幾絲哀鳴。而咒靈則是想破了的灌水氣球，失去了咒力恢復的能力后就漸漸消散了，根本沒能在爆炸里展現出多少的反擊之力。

夏油傑覺得，自己不應該給這位學妹賦予太多的濾鏡。不管那由多笑起來有多溫柔，擁有成為少女偶像的治癒系外表，投身咒術界后多少會有些瘋狂。

就像他一樣，只是將瘋狂壓抑成了苦悶，苦澀入喉，還得一口口咽下，狀若無事。

他看了看嬌艷的太陽，心想：這個夏天也太熱了。

正打算收工回去的時候，那由多卻叫住了他。「夏油學長，事情還沒結束呢。」

「怎麼了？」夏油傑雖然是咒靈操使，但不得不承認，那由多的感知在咒術的加持下，要比他敏銳。

他下意識地警戒起來，發出了一隻咒靈。但是環顧四周，都沒有發現咒靈的影子。

「剛才是天災，接下來是人禍。」那由多神神秘秘地說。

夏油傑跟着她走，那是一條靠近村子的路，但是更加遠離村子的主體，掩藏在重重翠綠的樹林背後。

那由多問：「夏油學長不好奇嗎？為什麼村裏的死亡記錄這麼少。」

所謂的「少」，是與其他對應級別的事件相比。換做人多熱鬧的地方，傷亡不可能那麼低。

夏油傑思索著，卻不明白那由多到底想說什麼。

「從案卷上來看，在五六年之前，村裏的非正常死亡率和失蹤率是零。而在兩年之後，這個數字開始逐漸上升，並且在近兩年呈指數型上升。就像是，咒靈一下子被餵養大了，長得多了。」

「是因為村民的恐懼吧，他們不是說，自己有在嘗試祛除邪祟嗎？」夏油傑思索著合理的解釋。

「那麼為什麼之前咒術界都沒有注意到這裏呢？」那由多問。

「咒術界一向人手緊缺。」夏油傑回答著眾所周知的現狀。

「可是根據輔助監督所說，一開始出現怪異的失蹤事件時，總監是有想要派人來的，但是因為村民的強烈反對，聲稱妖魔已經被解決了，所以最後沒有派咒術師過來。」

「這種小村子裏的人就是這樣無知而自大。」夏油傑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給學妹好好地解釋這裏面的人情世故。在他看來，那由多是個天真的城市大小姐。

「如果說，他們真的以為，自己可以解決怪物呢？」那由多帶着夏油傑走到村子後面的山林里，遠遠的，可以看見一樁簡陋的小屋子。屋子有着歲月的痕迹，看着破破爛爛，已經沒人住了，是那種還沒有被拆除的老房子。

而夏油傑不用那由多的提醒，也感受到了新的咒力。

「這是……」他腦中閃現過了無數的答案。最理想是情況是，村民誤打誤撞地靠着些傳下來的習俗，把咒靈封印在這裏，卻無法根除。

「夏油學長，你不是說，這種小地方的村子裏，村民難免愚昧無知嗎？」那由多說着，就走上前。她手上使了使勁，就截斷了門上的大鎖。

「嘎吱」一聲，木門被推開了，裏面密不透光，黑洞洞的。

夏油傑跟着走了過去，只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微小。

等他適應了屋內的光線，他才看到了眼前令人震驚的一幕：兩個年幼的孩子——也許是女孩——穿着破舊的衣服，被鎖在了那種大型牲畜所逗留的大籠子裏。甚至兩個女孩的手腕腳腕上有着鐵鏈，面容消瘦，不難看出被虐待的痕迹。

而咒力就來自她們的身上，她們是被村民關起來的小咒術師！

怎麼會這樣？！

夏油傑感到了吃驚，還有後知後覺的憤怒。他的大腦將那由多的話語串聯了起來，立刻就意識到村子裏的人講兩個小女孩當做罪魁禍首，將她們鎖起來「鎮壓」的真相。

理智的絲線被拉扯到了極致，即將斷裂。

那些無知的，因為自己的負面情緒而誕生咒靈的普通人，居然愚昧地將咒術師當做禍害，將她們鎖起來虐待。

夏油傑身上咒力激蕩，將門扇得「嘎吱」作響，嚇得兩個小女孩抱在了一起。

「不用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瑪奇瑪走到籠子前蹲下來，伸手捏斷了鐵鏈，打開了籠子的門。她臉上掛着親切的笑容，張開了自己的懷抱。

夏油傑回過神：「那些村民……」他的聲音像是從嗓子底里壓出來的，一幅故作鎮靜的模樣，但是理智已經搖搖欲墜。

「那些愚昧的，不斷迫害咒術師的傢伙們，果然還是不存在為好吧。」夏油傑忍不住陰暗地想。如果不是那由多在他面前，恐怕他已經端不住了。

而等那由多抱着兩個女孩從籠子裏出來的時候，看到女孩受虐痕迹的夏油傑忍不住了。被收服的咒靈從異次元空間冒出頭，張牙舞爪地想要去找罪惡的源頭宣洩憤恨。

那由多打斷了他：「夏油學長，不要嚇到孩子。」她將兩個孩子塞進了夏油傑的懷裏，逼得他不得不下意識伸出手，將孩子抱在懷裏。

眼看對方騰不出空餘的手，那由多才接着說：「看來我們發現了一起大案子。」

她聲音沉穩，鎏金色的圈圈眼對視上了面前的高個子男生：「該報警了。」

夏油傑：？

那由多拿出了手機，一邊撥號一邊義正言辭地說：「那些人，絕對不能逃脫法律的懲罰！」

夏油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