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M

黑暗的河底。

輕型裝甲車被炸的只剩下骨架，每個特種兵都攜帶兩枚手雷，六個人就是十二枚，一起爆炸的威力可想而知。

小藍車更慘，就像一張牛皮紙被揉成一團，在烈火中燃燒，最後沒有燒掉的部分泡在冰水裡。

世上沒有人比蕭然在黑暗中呆的時間更長，也沒有人比蕭然更痛恨黑暗……他撕開扭曲的鐵皮，從車裡游出來。

同歸於盡這種策略，或許能幫他暫時擺脫追蹤。

他眨幾下眼，把視力調整到暗夜模式，遠近的景物一目了然。

他甚至聽到橋上傳來的呼叫聲。

「m？」

蕭然順著水流朝遠方游去。

一路思忖。

他知道m是元宇宙計劃的代號，但在這個世界里，m似乎被賦予新的含義。如果他沒猜錯的話，m變成一個組織的簡稱。

這個組織由最高統治者直接掌控。

從特種兵的表現就能看出來，m組織霸氣凌人、野蠻粗暴。

蕭然很擔心，畢竟，父母的意識體就在這個世界生活。

最初他只是好奇，想到元宇宙里看一看。現在，好奇心變成一種探索的慾望，他必須搞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有沒有當年鼓吹的那麼好。

遊了十幾里后，蕭然看到冰面上出現一個豁口，有人放下一個破舊不堪的鐵皮桶，打滿水又提了上去。

不遠處，還有許多人工開鑿的豁口，甚至有魚線垂落下來，有人在釣魚。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11點左右。

大半夜的，活躍著一群奇怪的人。

他從一個豁口鑽出水面。

三米外，一個蓬頭垢面的流浪漢破口大罵：「我擦，冬泳，你特么的耐凍啊？老子的魚都被你小子嚇跑了……」

蕭然懶得理他，順手撿起一塊冰疙瘩，變成一條魚朝他扔去。

「哎呦，小哥有兩下子，空手抓魚，本事老大大！」流浪漢立馬滿臉堆笑說，抱起魚仔細打量，「這是啥魚？沒見過啊？」

蕭然早走遠了。

爬上堤岸，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些吃驚。

方圓幾平方公里的荒野上，聚集著數不清的流浪者，三五成群的圍坐在篝火旁。灰暗的衣衫，凌亂的長發，還有冷酷的面容，讓男女老少們看上去就像古代的游牧民。

帆布、紙箱或鐵皮，搭建出千奇百怪的庇身所。外牆上雜亂的掛著魚乾、玉米或蘿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厚的酒氣，以及一種難以描述的惡味。

氣氛詭異而頹廢。

外圍有一道鐵絲網，圈起這片區域。無人看守，輕而易舉的就能破壞掉，但是，這些人看起來並不想離開這裡。

往遠處看，北邊是城市閃爍的霓虹燈和高樓大廈，東邊是農田，西邊是大河，南邊是一座高達百米的垃圾山，大到嚇人。

我擦，這特么的不對勁呀。

受流浪漢的影響，蕭然吐出一句髒話。

他記得當年元宇宙的廣告鋪天蓋地。

「……還猶豫什麼？夢想中的天堂就在你的眼前！永生、平等、幸福，一個沒有疫情、災難和戰爭的完美世界！百分之百重現你、你的房子、你的家人、你的寵物、你的生活……相伴到永久，一切美好盡在——m！」

媽媽被激情澎湃的廣告打動了，她拉爸爸去元宇宙體驗中心參觀后，回來就召開一次家庭會議。

媽媽抹著淚說，假如蕭然放棄加入「蟬計劃」，她和爸爸就放棄去元宇宙生活的想法。因為，蕭然要被送到火星，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醒來，她和爸爸頂多能活幾十年，等不到見面的那一天，除非進入元宇宙……

蕭然痛哭流涕，不知道說什麼好。

爸爸一直唉聲嘆氣，幾度掙扎，卻說不出一個字。

或許是蕭然被聯合國官員洗腦了，為人類謀出路的崇高理想，讓他義無反顧。或許是蕭然太傷心了，相戀半年後，語辰竟然因為一場誤會，就絕情的和他提出分手。

或許是，一種說不清的直覺指引他踏上「不歸路」……

媽媽賣掉房子，才湊足移民元宇宙的費用……

……

能來到這個世界的人，都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父母眼下的生活看上去還是正常的，和從前一樣。

但，眼前的這些流浪漢，目測近萬人，他們為什麼如此落魄潦倒？是有人壓迫，還是自甘墮落？

蕭然必須搞清楚，他怕父母也落到這種境地。還有，他想知道是誰在幕後操縱這個世界，規則是不是合理。這樣的話，回到2033年後，他就能站出來揭露元宇宙的真相，避免人們上當受騙。

他走了過去，在一堆篝火旁坐下。

沒人招呼他，也沒人拒絕他，都冷冷的看著他。

應該是一個小家庭。

家長是一位魁梧的中年大漢，滿臉絡腮鬍，腰裡別著一把生鏽的彎刀，手裡握著一瓶烈性白酒。

妻子一頭臟辮，脖子上掛著一串貝殼項鏈，在烤一條魚。

兒子十七八歲，眯著細長的眼睛緊盯蕭然，帶著極大的敵意，他正拿一把鋒利的斧頭劈柴，此刻停了下來。

女兒十二三歲，好奇的打量著陌生人，眼睛特別明亮。

蕭然以為她是一個靦腆的小姑娘，誰知她跑過來，在他的身上摸了一遍，沒有找到武器。

「他不是來打仗的。」

說罷，她放心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男人早看出來了，把酒瓶遞給他，蕭然道謝說自己不喝酒。

「不喝酒不抽煙，活著不如一條癩皮狗。」少年嘲諷道。

蕭然無奈笑笑，問：「你們和誰打仗？」

「有人想把我們趕跑，趕到大沙漠里把我們餓死。」小姑娘氣憤地說，「他們還搶走我們的房子，沒收我們的東西，連我的布娃娃都不放過！」

「他們是誰？」

蕭然驚愕問，連小姑娘的布娃娃都搶，還特么的是人嗎？

這時男人開口了，硬邦邦說。

「我看你不是受苦人，就甭亂打聽了。」

女人撕下一塊烤熟的魚肉遞給蕭然，擠出一絲笑容說。

「吃吧，吃點兒趕緊回家去，小心被三匹馬的人盯上，那就是一幫畜生不如的m狗。」

三匹馬、m狗……

蕭然的好奇心愈加濃厚了，他想知道實情，就要贏得這些人的信任，於是他笑道。

「我會變魔術，你們想看嗎？」

小姑娘立刻興奮地說：「想啊，你快變呀！」

蕭然拿起一根小木棍，假裝念念有詞，然後變成棒棒糖，送到小姑娘的手裡。

她伸出舌頭舔舔，驚喜的跳起來，給母親嘗一口。

「好甜呀！媽媽，是糖，真的是糖！」

一家人都笑了。

蕭然又撿起一根長樹枝，迎風晃了晃就變成一條蛇。

周圍的人紛紛跑過來。

「神了神了！」

「厲害，太特么厲害了！」

……

流浪者們望著蕭然，一臉崇拜、震驚和亢奮。

「這位小哥，你會不會變咸鹽？」

「我的酒喝光了，求你給我變一瓶燒刀子吧，就一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