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2

「這些東西讓他糟蹋了。王漿不冷藏，很快就廢啦，蛇精認識的人不多，還以為是什麼樹疙瘩，隨手就仍了，多可惜！」封旺惱火地說。

「沒幾天，你找上門來了，姑媽在姑爹面前嘟嘟噥噥，說什麼好心無好報……姑爹瞪了她一眼，叫她啥都別說，救人要緊。」「其實，」封旺接着說，「姑媽的心腸好得很，她是讓人給騙怕了，生意上是這樣，碰上一些人也是這樣！」

「姑爹愛說，救人不要圖什麼回報。來找他看病的什麼人都有，興許這裏面就有小偷，有殺人犯，還有恩將仇報的，醫生就顧不到那麼多，只知道給人看病，把病看好，按毛老人家說的就是要救死扶傷。見人有難，伸手扶一把，心裏舒坦，可能會救錯人，但世間上這種人畢竟不多。如果人人都怕這怕那，哪天碰上自己攤上點倒霉事，沒有人理睬你，拉一把就能鳧上岸，給一碗飯就能活命，但沒有任何人向你伸出這隻手，沒有任何人給你這碗飯，人家有道理啊，哪個曉得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哩？如果個個都這樣想，姑爹說，你就慘啦，我就慘啦，大家都慘啦！」

陳聯峰很感觸，這一家人太好了，特別是封旺的姑爹，農村人啊，厚道實在，古道熱腸。不然，這荒郊野外，他——陳聯峰，或者另外叫什麼吧，就稀哩糊塗地做了這一方的孤魂野鬼。

陳聯峰住下了，但他始終沒有見到封旺的姑爹這位沉默的武林中人，雲深不見蹤跡，山高不知去處，採藥去了。

真的要搬家了，他們也時興看日子，就定在今天。看日子多數是圖個吉利，但養蜂人搬家更多的是選擇天氣，天陰陰的有點兒小雨最好，蜂群一般不出去了。一天裏也得選個時辰，要麼清晨大老早的，要麼日頭快下去了傍晚時分，出去的蜂兒子這時都歸家了。

「一個也不得少！」封旺姑媽很認真地說，「它們高高興興出去，辛辛苦苦背了兩籃子蜜回來，回來卻發現什麼都沒有了，家沒有了，兄弟姐妹沒影啦，這對它們是多麼的可怕！我的蜂兒子不能沒有家。」

封旺姑媽的話，又牽動了陳聯峰的神經，他止不住一陣戰慄，耳朵翁翁響，頭開始隱隱著痛。是呵，誰都得有個家，小小的蜜蜂也不例外，可他陳聯峰家在何處？！他們要走了，不跟着走吧，他又能往哪裏去？跟着走吧，明擺着自己是個累贅，能幫人家干點啥？他們養蜂討生活也實在不容易。他茫然地幫着封旺拆卸油毛氈窩棚，心想走一步看一步吧，沒有其他什麼辦法。這時，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響，運蜂的車子開過來了，駕駛員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上去毛哩毛躁的，車到了面前還不減速，差一點就撞上了路邊的一排蜂箱。大夥兒趕緊往車上搬東西，封旺姑媽打一旁叮囑，搬蜂箱時一定要輕拿輕放，不要太驚擾了蜂兒子。

東西搬得差不多了，開車的小夥子上了車，這當兒，他突然殺豬般叫起來，他不知為什麼招惹上了小蜜蜂，一隻眼給蟄了一下，立即紅腫起來，看那光景，一時半會怕是開不了車啦。封旺姑媽顯得有些急，上車了的蜂箱不能再往下搬，費工倒沒什麼，反覆倒騰就怕驚擾了蜂群，說不定有的就飛走了。陳聯峰看了看封旺的姑媽，又看了看滿車的蜂箱，對封旺說要不耽誤時間就讓他來開車，他不等封旺答話就鑽進了駕駛室，叫駕駛員坐一邊去，封旺和姑媽趕緊上了車，封旺姑媽是乎有些疑惑地看着陳聯峰。陳聯峰將車鑰匙一撥弄，車子突突發動了，捂着眼的小夥子還在哼亨唧唧，要陳聯峰先送他回家，車子放心給他們用，反正都是認識的，但要儘快回來，別人還等著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