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比劍（1）

他這句話一出口，除了裴牧天以外的在場眾人無不驚異。這路捕頭雖然平時說話極少，但眾人都知他莽莽撞撞，憨憨厚厚，怎麼今日竟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裴平瞪大了眼：「路捕頭，你是驚嚇得發瘋了吧？」

路捕頭嘿嘿一笑：「最近吃得飽睡得足，天天悠閑自得，而且這山莊雖然空氣渾濁了些，但打掃打掃，還是挺不錯的，怎得會輕易讓人發瘋？」

裴牧天道：「這大掃除的事兒，我看交給你是最合適不過了。」

路捕頭點了點頭，伸了個攔腰，慢慢走上前去。

錢三兩愣了半晌，說道：「你想怎樣？」

路捕頭搖頭晃腦道：「聖人云，不掃一屋何以掃天下？今日我路捕頭就先掃掃這屋的晦氣。錢掌柜滿身銅臭氣，太難聞了，得先除了出去才行。」說完他捏著鼻子，手掌嫌棄得晃來晃去。

錢三兩不由大怒，伸手便去抓路捕頭的手腕子。他早知路捕頭本事太過平常，根本不放在眼裏，想這一把抓過去，將他狠狠摔在地上，必是非死即傷。

他的手明明已經挨到了路捕頭的手腕，卻不知怎的眼前一花，自己的手腕竟握在了路捕頭的手裏！

錢三兩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手腕處一陣劇痛，全身使不上力氣。只見他被路捕頭一把抓得離地而起，又忽得扔出去，結結實實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錢三兩支撐著爬起來，渾身像骨頭都散了似的痛疼。他腦子嗡嗡作響，還是萬萬不能相信，是被這個武功低微的路捕頭給摔倒在地的！

他扭頭看了看玉先生。玉先生等一眾人也是一臉驚異，剛才發生這一幕實在是太讓人難以置信！

路捕頭抱起肩膀，說道：「可惜啊可惜，我老路沒帶掃帚，要不然一扔二摔三掃，直接就把錢掌柜給掃出屋去了！」

錢三兩臉脹得通紅，他在四海侯府一向受人尊重，從沒吃過這樣的虧，惱羞成怒之下從懷中拽出匕首，一個箭步衝上前，直直刺向路捕頭前心。

錢三兩跟隨四海侯多年，一身的功夫也是四海侯親自教的，功底極為深厚，尤其在這一把匕首上，下了近三十年的功夫，一套「袖裏乾坤」的短劍術極為精妙。

只是他身為八荒客棧的掌柜，很少與人當面動手而已。

他刺向路捕頭這一匕首，貌似普通，實則是五分攻三分收二分守，內含十數后招，殺機半露。

這一招竟能在他發怒時施得如此穩當，可見此人城府之深。

路捕頭贊道：「好招式！」

說罷身子晃了幾晃，躲開這一擊，右手二指探出，快如閃電，一下子竟夾住了錢三兩的匕首！

錢三兩「啊」得叫出聲，卻見路捕頭的左手伸出，一掌朝自己胸前擊來！錢三兩撤不回匕首，只得鬆了手，后躍開去，躲開這一掌。

路捕頭一招之下，已將匕首搶在了手中。他端詳了端詳，又看看昏倒在椅子上的程小刀，笑道：「沒想到竟是這小刀打敗了那小刀！」他將匕首握在手中，耍了幾下，頗為得意。

錢三兩丟了匕首，臉色漲的通紅，他抬頭看到廳堂的牆壁上掛着把鎮宅的寶劍，蹭的躍了過去，伸手便抽劍在手。

路捕頭還在左右搖動那匕首，卻見錢三兩已經拔劍在手沖了過來。他微微一笑，道：「不用來搶，還你就是！」

說罷手中匕首一揚，朝錢三兩擲了出去！

錢三兩離路捕頭還有一丈多遠，萬沒想到對手竟拿匕首當暗器扔了過來。當下來不及多想，探出左手，接住了匕首。這一下又穩又准，頗顯功底。

錢三兩剛接住匕首，感覺眼前又是一花，路捕頭已經欺了過來！他使慣了匕首，不習慣用寶劍，便立起匕首，朝路捕頭刺去。

路捕頭偏身閃過，左手又去夾那匕首。錢三兩吃了一次虧，早已害怕，忙左腳踏回一步，撤回手來，避開他這兩指。

哪料路捕頭等的便是他這一撤！

錢三兩隻顧了他的匕首，不防路捕頭的右手卻已夾住了他寶劍的中段，左手揮起便是一掌！

錢三兩無奈，只得撒了手中寶劍，又往後退去。

路捕頭將劍往空中一拋，又伸右手接住劍柄，左手彈彈劍身，滿意的點點頭，對錢三兩道：「錢掌柜，多謝你的禮物了！」

錢掌柜先失了匕首，又在同一招之下失了寶劍，早就氣得腦門冒火，挺起匕首，又要上前動手。

玉先生喝道：「錢掌柜，且慢！」

錢三兩停下腳步，看向玉先生。

玉先生盯着路捕頭不住打量，搖搖頭，說道：「你不是路捕頭。」

路捕頭低頭看看自己穿的衣服，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和頭髮，問道：「哪裏不像嗎？」

玉先生道：「哪裏都像，哪裏又都不像。」

路捕頭疑惑道：「什麼意思？」

玉先生道：「老朽偌大年紀，雖不敢說閱人無數，可在這識人上也是有些經驗的。我與路捕頭在侯府別院曾見過，現在細細回憶起來，你與他面容身材都很相似，但舉止言談卻大大不同。一個人的容貌可以改變，但談吐不會變。」

路捕頭嘿嘿笑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裴平驚呼：「啊？你真的不是路捕頭？怪不得最近總感覺你怪怪的！」

路捕頭「哈哈」一笑，伸手從自己脖子底下往上一點點剝去，竟剝下一張假麵皮來。他將那假麵皮握在手裏看了看，自言自語道：「用不着你了，路捕頭，謝謝了！」說完揚手丟在一邊。

眾人驚訝之下，看他原來是長了一張圓臉，細眉毛大眼睛，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很是白凈。

裴平瞪大了眼：「怎麼是你！」

原來，這人正是前些日裴牧天等人在官道上遇到的那個破書生。當時他騎一匹老馬，招搖而來，送了裴牧天二十四個字，裴牧天也回贈他二十四個字。

裴平只當他是個招搖撞騙的江湖散人而已，不想他竟扮做了路捕頭，在這隱玉山莊出現！

那人朝裴平呲呲牙，笑道：「小孩兒，沒想到是儒生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