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雪

第11章 雪

雪是東北冬天很常見的一種天氣,就像南方梅雨季節的下雨。事實上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下雪,因為東北的冬雪從第一場開始一直到來年春季才會融化,這期間每逢稍微下的大點就會導致道路受阻、房屋倒塌、牲畜凍死等等,讓人非常頭疼。

又下了一宿的大雪,大東早早地就在辦公樓門前里打掃,已經留出來一條可以走路的道,他身上的雪也蒙了一層,不過不確定是不是他自己往身上灑的,老大走過去給大東拍了拍肩說幹得不錯。突然砰的一聲,庫房外邊的一個車棚被壓塌了。雪太多太重了,如果不及時處理幾十個棚頂都有塌陷之災,我馬上叫李德彪組織人上庫房頂清雪,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棚頂非常滑溜,人站在上面稍不留神就會掉下來。還有個很危險卻容易被忽視的地方就是各個車間、倉庫的大門上沿,會結冰稜子,我就親眼它掉下來過,砸死了一隻蟲子。其他地方很快也分了責任區,整個廠區都是鏗鏗鏘鏘的掃雪聲,哪裏雪多的話還會需要鏟車幫忙鏟雪。這算什麼奇怪事么,有次東北朋友來南方,正好碰到大雨天,突然見一輛市政洒水車還在歡快地打着霧炮開着水槍,問我這是唯恐地面不濕滑么?我尷尬地說道唯恐蛋疼。

像上面這種場景,在冬季里我基本上每個星期都要面對一次。縱然下雪對生產生活影響如此之大,依然擋不住我對它的熱愛:很重要的一個維度是可以安穩地睡覺,我是個覺非常輕的人,但凡有點動靜都會神經錯亂,下雪能掩蓋一切聲音,雪足夠大的話我或許能睡到八點一刻,這對於我這個年齡來說已然是極致了;還有一個維度就是可以看霧凇,東北當地人叫樹掛,其中尤以JL市的霧凇最為盛名。很多人說它既不是雪也不是冰,但確確實實是只有大雪過後才會出現。它美得乾淨而又聖潔,柔的嫵媚而又晶瑩,沿着松花江的堤岸望去,松柳凝霜掛雪浪,但凡有一點風吹過,中原的朋友可能會想起麥浪涌動,海邊的朋友可能會想起浪花朵朵,到了東北可就是奇葩竟放迎風舞,艷麗紛呈作雪飛。

前幾年看過兩部大雪背景的電影,分別是冷血追擊和雪暴,看它們的場景總是讓我回想起來在東北見到的林海雪原、萬里雪飄。如果有幸在這個季節來到雪鄉,白天的時候看到的整個世界除了瀟瀟灑灑只剩下玲瓏剔透。到了下午四點天就黑了,之後你能聽到的聲音除了雪落只有心跳和掛鐘了。不信,你慢慢品: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聲韻都傳到寂靜而又不失迷人的夜裏,此時倘若大大地躺在雪地里,任由雪如花片一樣寫意的飄在你的臉上,如此的波瀾不驚,那種親昵和涼爽會讓你忘記陰暗和冰凍。

只是由於這些年全球變暖以及頻頻的厄爾尼諾現象,生活在BJ以南的城市百姓想必很難見到這種場景。華北與雪的交融就像牛郎和織女見面一般,彷彿被老天宣判緣來緣盡,小孩子見到稀稀拉拉的小雪花都會興奮地感嘆,殊不知那個離我們已久遠的雪色浪漫年代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這就像造物主從來不會告訴我們人生如何走下去,但我們等到年老色衰時候才發現很多有意義的人和事都已不經意間溜走。

早些年間,我也有邀請孟小飛來場「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也會請阿蟲帶我去北大壺或者亞布力滑雪,可是他們對我的情調錶示不解。成年人的世界彷彿充滿了道理,其實無非就是騙人和騙己;小孩子的天地像雪一樣乾淨透明,他們對任何人的話都願意選擇相信。

夜已來,闌珊遠乎?夢已來,釋然遠乎?冬已來,春色遠乎?雪已來,快樂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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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長春不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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