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身入江南為太平
大雪壓江南。
張玉府半月前是在孫藥師回到隊伍后才知道，鏢隊是南下江南，而為了保護馬車裏面的那個人，死的不僅僅是這六十多人。
柴江都親自佈局，在山南道北部，江南普通軍隊至少死了不下兩萬人，就連魏武卒，都有五千人死在了山南邊境。
孫藥師給張玉府喂招餵了十多天，直到一行人馬的到來。
當頭一騎，或者說，只有一騎，餘下的全是步卒，全身紅甲，甚至面部都負甲，每人腰間都有一柄特製長刀，魏刀。
當今世上唯一可以比肩周匕的刀，與周匕用於刺殺不同的是，它更適合戰場。
天下第一重步兵，魏武卒！
三千紅甲在白雪中分外醒目，張玉府看着眼前的魏武卒，軍勢雄渾，不輸幽州騎兵！
不輸，沒有超越，張玉府始終相信，如果戰場上兵戎相見，同等兵力情況下，贏的也只會是幽州騎兵，那個死戰之地的騎軍，也只有同為邊軍的涼州和錦州騎軍可以一拼，哪怕是冀州軍也是不夠資格。
趙鼎的并州軍，原本也有一拼之力，但是近些年來因為和草原蠻子的摩擦太多，所以并州軍隊並不多，因為數量的緣故，并州軍其實最多可以作為一支奇兵，用於大規模正面衝突其實於事無補。
這樣聽起來好像魏武卒也不算什麼，可是要知道，這是唯一的一支可以直接和騎兵展開互相衝鋒和衝撞的步軍，而且在大多數的騎兵面前，他們會贏！
這其實是一個很恐怖的事實，重甲步兵比起騎兵可以一戰不退，這便是魏武卒傲視天下步卒的底氣所在。
當頭的那一騎，抱拳開口道：「東道府陸竟陵前來迎接先生。」
當那人說完這句話之後，張玉府才抬頭打量起這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中年漢子，世間有南北兩陵的說法，北方的蘇秣陵是北陵，而南陵，就是這個叫做陸竟陵的男人。
相較於北地人人可知的俊逸男子蘇秣陵，陸竟陵的容貌用其貌不揚或者是馬虎來形容都不為過。而對比兩人的領軍能力和單體的戰鬥力，單打獨鬥這一環無疑是蘇秣陵這個天下一品高手中距離大宗師最近的北陵更勝一籌。
那領兵打仗呢，乍一看起來，張玉府會自然而然的認為是北地的那個文武雙全的蘇大帥更加的厲害，可是張玉府在腦海中翻遍了當初先生說起的這個南陵將軍的每一戰，居然沒有一場贏的漂亮的。大多是以少拼多的架勢，極少數的以多欺少，最後也沒剩下多少兵馬，可偏偏是沒贏過一個漂亮仗，問題是，他贏了，陸竟陵從軍十六年，大小戰役一百七十一戰，無一敗績，是當之無愧的常勝將軍。
這一點，張玉府不得不佩服，但是比起蘇秣陵，張玉府總覺得陸竟陵還差一點，每一次險勝，可對手終究是步兵居多，魏武卒可以橫衝直撞，如果遇上兩遼真正的邊軍，那麼贏的，應該會是兩遼軍隊。
等等！
張玉府突然想到一個令他頭皮發麻的事實，馮孝和和盧欽見去攻冀州，那麼南下的是誰，是蘇秣陵！
南下的蘇秣陵沒能踏入山南道一步，這個地方是柴江都和袁恭的地方，自然容不得他人染指。至於攔下蘇秣陵的人，張玉府看着眼前的陸竟陵，步兵攔騎軍！除了此人，天下最懂得如何訓練騎兵的代宗也到了江南，柴江都真的具備了一攬天下的大勢。
「柴公請先生移步金陵。」陸竟陵畢恭畢敬的對着馬車一抱拳，
然後說道。
「請將軍帶路。」一個動聽的女子聲音從馬車中傳出。
女子先生，張玉府想不出是誰，但是既然她值得柴江都捨棄北地多年的暗棋，以及兩萬五千人的性命，那她也必然會是一個不輸陸竟陵身份的人。
車隊里這幾個老弱病殘在三千魏武卒的護送下，緩緩南下，立在原地沒動的，一個是孫藥師，一個是張玉府。
「決定了？」孫藥師問道。
張玉府重重的點頭，然後說道：「柴公真的可以還這天下一個太平。」
張玉府目送三千紅甲消失在視野中，然後回頭對孫藥師說道：「老哥，我們去哪？」
老哥，不再是前輩。
「袁恭要有大動作，怎麼樣，敢不敢和我再走一遭山南？」孫藥師朗聲說道。
張玉府樂得從軍，山南道，不僅僅是袁恭要，趙鼎，齊仲，嚴維，只要是想取天下的人，都會要。
「那小子，就陪老哥走一遭！」張玉府同樣朗聲說道。
兩騎與三千紅甲軍背道而馳，前往山南。
他們的目的地，是襄州，那個現在還在柴江都手裏的大城。
在十餘天的疾馳之後，張玉府終於和孫藥師一起到了襄州。
在城門口，孫藥師和張玉府選擇分別，孫藥師不可能庇護張玉府，而張玉府同樣不需要。
孫藥師在城門口和一個巡城校尉不知道在談論什麼，張玉府要是用心，憑藉七品的實力，也可以去聽，但是沒那個必要。
孫藥師不知道聽到了什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居然直不起腰來。
然後他走回張玉府面前，遞給張玉府一封投名狀，讓張玉府前往一個叫做南關的附屬城，去找一個叫做柳作樊的百夫長，去他那裏效力。
南關城和青爻城，與襄州城互成犄角之勢，一次次的抵禦住了袁恭軍隊的進攻，在大多數時候，在第一時間面對戰火的，都是南關城和青爻城，這一去，張玉府算是站在了最前線。
還未進入襄州城就已經離開的張玉府，連夜前往南關城。
南關城比起襄州城這樣的大城，並不算是多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只是一個關隘，它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關口，只是名字裏面帶了一個關而已，和真正的雄關大鎮還是有着一定的距離。
張玉府在經過盤查之後，一開始因為幽州口音被攔了下來，但是在看到孫藥師的親筆投名狀之後，也就沒人再多做阻攔。
在張玉府的打聽下，張玉府才知道，那個名為柳作樊的百夫長在招兵，到現在還沒招滿五十人。
像南關城這樣的戰火紛爭之地，死人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新的兵源往往缺少，在一戰之後，就會招一次兵，即使不可以完全補上缺口，也可以更好的面對下一次戰爭。
柳作樊就在張玉府所在的西城，張玉府自然可以很好的就找到他。
張玉府順着街道，走到募兵的地方，那裏坐着一個胖子，很胖，快接近三百斤的樣子，張玉府都懷疑他能不能站起來，更何況是殺敵。
這個胖子百夫長，就是他人口中的瘋子柳作樊。
聽說他在上一次衝鋒中，自己手下的一百人全部戰死，但是卻拼光了對面的八百人。
他真正成了一個光桿司令。
沒人願意借兵給他，所以他百夫長的位子，有點名存實亡的味道，他舍了軍功不要，只要了一些糧餉，要再招滿一百人。
要糧餉，給他就可以了，至於兵和人，招得滿算他柳作樊本事，就他那樣拚命，還要其他人幹什麼。人總有陰暗的一面，不管面對外敵時怎樣的團結，關起門來，那可就是自己窩裏鬥了。
誰都不願意看着一個剛剛晉陞百夫長不到一個月的死胖子再往上爬不是，心裏總會不舒服。
「張玉府，孫藥師介紹來的。」張玉府把投名狀放在桌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