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手上的紅光漸漸消失，騰蛇慢慢收功，一睜眼就看見榻上熟睡的柏麟。也不知是何緣故，明明是仙體，神格也完好無損，柏麟卻養成了凡人的習慣，可以不吃東西但每日都要睡眠。悄悄在榻前蹲下，騰蛇靜靜打量著睡夢中的柏麟，一時手指又撫上了一縷白髮，有些不悅地蹙眉。白髮的帝君當然也很好看，嗯，應該說帝君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好看，可是自己就是不想看見帝君這個樣子。無聲地嘆了口氣，騰蛇索性倚著床榻坐在地上，帝君不願回天界，甚至無心修行，可神格與仙體都已無礙，也不知是誰暗中相助。不管是誰，自己都想好好感謝他，要不然自己可能都沒有機會再見到帝君。至於天界么，帝君不想回就不回，三界的重擔又憑什麼非得讓帝君擔着?天帝佔着位置卻萬年不理正事，那帝君為何不能也逍遙個千年萬年?只是帝君心中未必就解了那個結，騰蛇有些頹然地低下頭，帝君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呢?雖然帝君總是縱容著自己，可自己即便鼓起了勇氣看着帝君的眼睛，也看不透那那高高在上的神祗波瀾不驚的眸光下下究竟隱藏着什麼。

等騰蛇回過神來時天已蒙蒙亮了，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連忙站起來，「帝君，您醒了?我馬上叫他們送熱水上來。"

柏麟隱隱約約地應了一聲，起身坐起，正要去拿疊好的衣服，就見騰蛇趕着過來幫他穿衣穿鞋，「我自己來就好。"

"帝君，這些事我多做幾次，自然就熟悉了。"

「就為了這個，你才只要一間房? 「啊?不是….之前是山上不是也只有一間房嗎?"

柏麟輕輕笑了笑，自己束好了發冠，「走吧，下去吃點東西。"

「帝…公子，我們吃什麼呀?"

「你想吃什麼?"

騰蛇轉了轉眼珠，「小二，小爺我餓了，把你們店裏所有的早點都給小爺上一份!"

時辰雖然還早，來店裏吃早點的客人已坐滿了店鋪，小二忙得不可開交。可一聽這話，店小二還是趕着陪上笑臉，「好咧，客官，您稍等。"

不多時，一道道早點送來，擺了滿滿一桌。騰蛇看得眼睛一亮，伸手就抓了一塊細糕塞進嘴裏，唔，還不錯，雖然比不上禹司鳳那小子的手藝。但這人間的美食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你吃得了那麼多嗎?"

一個聲音突兀地傳來，知道不是帝君在說話，騰蛇本懶得理會，可又覺得這聲音並不陌生，一抬眼，「禹司鳳?褚璇璣?"

「騰蛇，我和司鳳正想着找你呢，想不到就遇見你。"褚璇璣很開心地說道，「哎，這位…柏…"因柏麟背對着兩人，他們起初並未認出，此時不覺一怔，騰蛇真的找到柏麟帝君了?

騰蛇此刻是恨不得拿頭撞桌子，他和帝君才下山來幾天工夫，怎麼就遇上了呢?這老天爺是成心想氣死他是不是?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柏麟的神色，他嘴唇哆嗦著，竟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反是柏麟神色無動，悠然自若地拈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裏，慢慢咀嚼了，又喝了口茶，這才將目光掃過三人，「不急，有什麼事慢慢聊。我就在旁邊。」說着他便站起身來。

騰蛇眼疾手快地拉住那片白色的衣袖，瞪着眼睛看他。

柏麟不語，抽回衣袖，又微微晃了晃左手，這才離去。

騰蛇無奈，只得認命坐下，「找老子什麼事?」

「騰蛇，你….你是想陪着他歷劫嗎?"

「褚璇璣，老子想做什麼跟你沒關係，你有話趕緊說，不要浪費老子時間。"

「...…"

「騰蛇，今日事出意外，絕非我和璇璣存心打擾。前緣已了，我們也不會插手你和柏麟帝君的事。只是近來有魔劍危害人間，我們希望你能出手相助。」

「魔劍?這跟老子有什麼關係?"當初受制於靈獸契約，騰蛇不得不將褚璇璣的事當做自己的事，當然他後來感念於褚璇璣的善良，也心甘情願為她出手。只是如今他只想跟着帝君遊歷四海，只在意帝君在意的事，只管帝君想管的事。

「沒有關係，但我們需要你幫忙。"

「璇璣，你和司鳳已得道飛升，定坤劍也在你手裏，如果這樣你都沒轍，那我出手只怕也無甚用處。」騰蛇平靜地說道，「你們可以回天界再問問，看是否有其他合適的人選。青龍他們不會答應幫忙，就不必去問他們了。"

「騰蛇，你..怪我們?」

想到褚璇璣上次問這個問題，自己還在人間四處尋找帝君留下的痕迹，騰蛇搖了搖頭，「我說過，我不怪你，也不怪司鳳，要怪也只能怪我沒用。"有什麼好怪的呢?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只希望能夠早一點為那位心懷蒼生的神明分憂，如果一切已成定局，那就用他的餘生去陪伴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走出客棧，騰蛇果然看到柏麟正站在旁邊的小攤前，手中拿着一個給稚童的玩具，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公子。」

「這麼快就說完了?"柏麟放下玩具，信步向前走去。

快嗎?明明感覺聊了好久，浪費了好多時間，騰蛇快步跟上柏麟，心裏卻在琢磨著是否要把褚璇璣他們說的事告訴柏麟。說吧，怕帝君早已無心三界諸事，聽了反而不高興:不說吧，自己不想瞞着帝君，也不想帝君多心。心頭焦躁起來，騰蛇忍不住「嘶」了一聲。

「怎麼了?"想着騰蛇這個毛病怕是永遠改不了，柏麟一偏頭，看着騰蛇的神情不禁一笑，「他們找你何事?"

「帝君，"看四下無人，騰蛇便把稱呼改回，「我說了，您可別生氣。"

「說。」"他們說有魔劍危害人間，想讓我去幫忙。"

「就這?我為何要生氣?生氣他們不讓我幫忙?"柏麟一時失笑，"那你怎麼說的?"

騰蛇搖了搖頭，似乎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我忙着呢，哪兒有工夫去管閑事?"

「忙?你忙什麼?"

「忙着陪帝君呀，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所有時間都得用在這件事上。帝君，您說我是不是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