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到人界后的日子也不再安寧。靠坐在樹枝上打盹，騰蛇被一陣呼喚聲驚醒，不悅地睜開眼，這才察覺是青龍的千里傳音，「青龍，出什麼事了?"

「褚璇璣回了趟天界，向我打聽是否知道你在何處，還留下一張傳訊符紙，說如果見到你，讓你儘快通過符紙聯絡她。"

「我知道了，謝謝你，青龍。"褚璇璣在找自己?騰蛇收起符紙，一個翻身從樹上躍下，找到在附近打坐養神的柏麟，將青龍的話轉述給他。

柏麟接過符紙，微一施法，符紙便為作飛煙散去。

「帝君認為褚璇璣是為那魔劍而來還是有旁的緣故?"

「無論是何緣故，很快就見分曉。不過她會去找青龍，說明事情不簡單。"柏麟負手靜待了片刻，就見一道清透的藍光降下，化為褚璇璣的身形。

「…柏麟帝君。」

為這聲稱呼挑了挑眉，柏麟略一思索，「聽騰蛇說你已得道飛升，如今是?"

「天帝本欲賜『戰神』之號，但我並非昔日戰神，所以拒絕了，如今並無封號。"

「那麼，如何稱呼?」

「帝君若不介意，還請喚我璇璣吧。"

柏麟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你來找騰蛇?慢慢聊。」「帝君請留步，我是來找您的。"褚璇璣出聲喚

住，「我不知帝君是否還介懷當年之事，但我此次前來絕無傷害帝君之意，希望帝君能夠相信我。"

不欲在這個時候多言舊事，柏麟便直接問道，「魔劍?」

「自上次遇見騰蛇后我和司鳳一直在跟蹤魔劍，只是大半月前不慎跟丟了，如今尚未發現魔劍的蹤跡。"褚璇璣說着微微蹙眉，「我不知此事是否與魔劍有關，但是帝君…帝君可知修仙界已決意向天界聲討您?"

「……"

一旁的騰蛇聞言冷笑了一聲，「褚璇璣，你說什麼?那些個凡人要聲討帝君?他們腦子壞了不成?求死也不是這麼個求法吧。怎麼，你們少陽也在其中?"

褚璇璣搖了搖頭，「我已約束少陽派上下不得參與此事，但其它門派...他們聽不進去，我一時也想不到別的法子。"

「說吧，他們為何事聲討我?墮為血魔，罪孽深重?還有嗎?"

「帝君已知曉.…」

「我和帝君曾偶然遇見少陽派弟子，聽他們這樣說的。」騰蛇又是一聲冷笑，「褚璇璣，修仙弟子遇上妖獸又不是什麼怪事，他們拿這種事來聲討帝君，還胡謅什麼血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自己修為低，無法自保，這也能怪帝君?那些妖獸老子還碰上了呢，老子把那些妖獸全殺了，帝君豈不是得氣死?」

「不單單是妖獸，修仙界中已有十來個門派慘遭滅門，傷亡者達數千，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那又如何?憑什麼說這與帝君有關?"

「所有死者的額上都有一個印記，…就是帝君的法印。"褚璇璣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說道，「他們原本也不知道那個印記究竟是什麼，但諸門派中畢竟有得道飛升的弟子，在天界一查，才知曉那是帝君的法印。那些印記都是鮮血畫成，沾滿了邪氣，他們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認定帝君墮為血魔，為報昔日之仇大開殺戒。"

無論是天生神祗還是後天得道者，都有獨屬於自己的法印，各不相同，乃是身份的象徵。柏麟並指在額上輕輕點了點，嘴角邊卻挑起了一抹苦笑。有人拿法印誣陷他，卻不知他如今尚未真正歸位，額上是無法顯出法印的。

「司命那裏有天界所有神仙的法印形狀，除此之外就只有法印擁有者知曉，所以他們認為這是鐵證..」

「什麼鐵證?這明明就是栽贓!是誣陷!」騰蛇急得連「嘶」幾聲，「要讓老子知道是誰幹的，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不知帝君是否有了應對之策?"

"……"默然良久，柏麟又彎了彎嘴角，只是眼中一片漠然，"多謝你告知此事。"

「帝君，您別擔心，我們一定能想到法子，把幕後真兇揪出來!他想坐收漁翁之利，少做白日夢< 琅苒 10/17

了!"

「我也會盡量勸說其它門派，不要做為他人做嫁衣之事。"褚璇璣猶豫了一下，卻是對騰蛇說道，

「騰蛇，我有些話想單獨對帝君說，可以請你迴避一下嗎?"

騰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柏麟，柏麟拉住螣蛇衣袖對褚璇璣淡淡的說：「有話直說，不必迴避」螣蛇停下腳步站在一旁攪著頭髮一面留心着這邊的情況。

"我本以為帝君不會答應。"

「……"

並不介意柏麟的沉默，褚璇璣突然往後退了幾步，對着柏麟跪了下去。

柏麟並沒有側身避過，面上神色依舊，"你這是做什麼?"

"雖然遲了兩百年，璇璣仍要向帝君還禮。"大禮行畢，褚璇璣起身，又向著柏麟蹲身一禮，「至於這一禮，乃是敬帝君護佑三界蒼生之心。""有些事，我雖仍不認可帝君所為，畢竟我生於人界，親疏有別，感情自然不同，但我已明白那不過是帝君的無奈之舉。帝君所修之道與我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與我不同，有些事我自認無錯但也不能說帝君有錯。我不知帝君心中做何想法，也未想過要與帝君回到當初以師兄妹相稱的時光，只希望.….不會讓昊辰師兄太過失望。"

"如果蒼生即將面臨大劫，我希望你能盡自己所能，避免生靈塗炭。"

「我明白，帝君之事，我也會盡我所能。"看着背對自己的白色身影，褚璇璣雙手在胸前又行了一禮，這才化作藍光離去。

見褚璇璣離開，騰蛇便輕輕走到其身邊，眼見柏麟半掩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輕輕撥開握成拳的手與其相扣。聽清了褚璇璣說了什麼，騰蛇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他心口一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但哪怕一句話不說，他也要陪在帝君身邊，不能讓帝君獨自陷在那些痛苦的回憶中。

柏麟並沒有留心騰蛇，他並不想沉溺於過往，但那日發生的所有事偏要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回放。褚璇璣說要還他一禮，但他當日那一跪又何曾是在跪褚璇璣和禹司鳳呢?他只是為三界蒼生奉上了他的法力、神格、靈魂和所有的驕傲。

雙膝着地的那一瞬間，他便一無所有，任憑身後萬千唾罵，心成劫灰。

所以就算他真的墮為血魔，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如今他恐怕還要重蹈覆轍，那要不要猜一猜，這次他要跪誰呢?

心緒劇烈波動讓他的靈氣不穩，柏麟按著心口喘了口氣，正要勉力定神，就見周身紅光亮起，還散發着柔柔的暖意，雙手也被握住，帶着些許力度，不讓他掙開。

「帝君，放心吧，這一次是不一樣的。"帝君，這一次您不再是獨撐三界，我們都會在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