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當人當狗

第五十章 當人當狗

滿是琳琅貨架的市井之中,一掛着陳木落匾的書閣下,正躺着一位悠哉悠哉曬著暖陽的黑袍年輕人,眯眼淺憩,睫髯微動,大有一番歲月靜好,流年不驚的禪遠意味。

「酥餅,甜膩酥餅。」一貨郎挑着扁擔遊走於繁街之上,目色時不時的瞥向那個躺在竹椅上的俊俏男子。

「來倆,記賬。」年輕人都沒讓他失望,睜開桃花眸子,咧嘴一笑,自己掀開貨擔,撩起袍子,捧著半擔子的酥餅又懶洋洋的癱在了竹椅之上。

「看什麼?明日再來把你貨架搬空。」年輕人看着那個咬牙切齒的貨郎,惡狠狠的說道,像是一位橫行市井的惡少,不搶窈窕女子,只搶吃食。

街上的攤主看着年輕人一副痞像,皆搖了搖頭。

半月前,這個生的一副好皮囊的年輕人一頭扎進了街角的老書局,不一會便爆發出一陣哀嚎,街坊鄰里探頭望去,只見

這年輕人正抱着一位老書匠的大腿,哭的那叫一個悲凄,嘴裏嚷嚷着什麼爺爺,奶奶之類的,氣的老書匠臉色比染了胭脂還精彩。

之後這老書局前便多了個浪蕩子,看着來往的吃食鋪子兩眼放光,街坊鄰里對這老書匠突然多出個孫子很是詫異,背地裏風言風語,舌根茶話,唾沫星子似乎將那佝僂身軀又壓低了幾分。

老人倒也渾不在意,每日依舊守着沒人來往的書局,擺弄著書架上的古籍,費力的睜着眼,念著書。

爺倆一個屋裏,一個屋外,倒也很是和諧。

入夜,周晨穿着一身漆綠官補子,腰間掛着魚袋子,晃晃悠悠的來到了書局前,只見其駐足在門前,整理了一下衣衫,散了一身酒氣,畢恭畢敬的敲了敲滿是雨痕的腐朽木門。

「呦呵,官老爺登門,有何指教啊。」長生開門打量著一身官袍的讀書人,還真有幾分官身的威勢,開口調侃道。

「想與公孫大人聊一聊。」周晨目光誠摯,看向了那位藉著燭火捻著書頁的老翁。

「老爺子,來個大官,見不見?」長生轉過身,在老人眼前晃了晃,開口詢問道。

老人費力的給其個白眼,又沉浸在書海之中,避而不聞。

長生關上了門扉,與周晨一同尋了個談話的不夜樓,望着樓閣下燈火通明的街道,就著十分迷離的小曲,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閑話。

「公孫大人,真的不打算再踏入朝堂了嗎?」周晨想起那個老人的事實,着實是有些可惜。

「七老八十的人了,一輩子無妻無子,還不許人家養個老了?」長生看着樓閣下身子抽條的桃李少女,心情大好,這南宮熙的審美真是沒得說,傳言現在大奉境內的衣着款式,都是出至那位皇帝之手。

「可退出朝堂的方式,確實對不起他老人家一聲的心血。」周晨嘆了口氣,那位皇帝對此渾不在意,也不見朝堂之上,有人為老人鳴不平。

「少說,多看,時間久了,你就會咀嚼出其他味道。」一曲唱罷,歌伶輕撫古箏,曲意漸悠。

公孫恭,五歲識萬字,十歲填詞作對,落筆驚山河,一十二歲會元及第,一篇家國賦震驚四座,年不過及冠,騎馬游鄉,赤袍扶履,得恭三甲美譽,共侍大奉三朝君主,均被拜為國相,數次救萬民與水火,挽大廈之將傾,直至這位大才之君繼位,一場君臣賭約,導致老人黯然退場,聲名掃地。

「那小皇帝要想立威,施展這一身才華,自然要有人犧牲,你覺得如今的大奉是否比起之前強盛?」長生看向周晨,一臉正色。

「不好說。」周晨陷入沉思,一座拔地而起的空中樓閣,不見得要比一磚一瓦堆砌起來的城牆要堅固,可只要這樓閣足夠的高,自然會有無數的磚瓦為其查缺補漏,也會有無數的基石蜂擁而至。

「沒什麼不好說的,南宮熙是對的,而且每一步都邁的及其穩妥,這個空中樓閣,已經被其縫補的堅韌且燦爛。」長生搖了搖頭。

一個現世之人來到古世,可以將自己置於其中,卻又不歸於平庸,天馬行空的想法卻又能穩紮穩打的實現,沒有帶着高傲與俯視,宛如歸鄉之時打理著自己故居的遊子,滿是真誠熱烈。

「那他為何有意無意的引我們來此?是為了讓大人見一見大奉的風景,進而打消一些念頭?」其想着那位皇帝拿出三方官印,供自己選擇的情形,一時有些愣神。

「誰知道呢,或是想卸磨殺驢,或是想瓮中捉鱉,還不好說,不過無論哪一種結果,我還是很慶幸自己來大奉走的這一遭。」玉盤聲落,曲離人愁,長生不知這燈火游龍能照耀到幾時,只知這繁雲流色已然成了許多人終身都難以忘懷的人間盛世。

長生與周晨交代了幾句朝堂動向,便轉身離去,如今自己在明,那些人在暗,而該着急的反而不是自己,而是那些躲在大奉境內的「天才」們,比如那個賣酥餅的挑貨郎。

言黎春沒有打擾老翁讀書,蹲坐在房梁之上,看着凄涼月色,等著不知去哪裏鬼混的年輕人。

「怎麼樣?」女子轉頭髮現了眸子映着月色的俊俏男子,不著痕迹的挪了挪身位。

「那個秦廣一直跟在南宮熙身邊,很少單獨出行,而且,我察覺到那個皇帝身邊,好像不只有秦廣一人,明裏暗裏,都是些十分詭異的手段,確切的,我也摸不清。」言黎春想着自己最近幾日遭遇的瑣事,柳眉微蹙。

「都是些被追着喂飯的天才,當然不比一些宗門弟子,手段千奇百怪也確實防不勝防。」長生揮揮手,凝視着女子周身。

「怎麼了?」言黎春一愣,有些疑惑。

「防不勝防啊。」長生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之人,指尖瞬間凝為劍勢,一道赤色雷光閃過,眼前已無那女子身形。

「什麼時候。」長生低眉沉思,能讓他在不知不覺間中招,確實有些小覷的這群人,一道縈夢虛影,竟然直接將自己腦海中關於言黎春的模樣完全刻畫了出來,着實有些可怕。

此時大奉皇宮之內,南宮熙百無聊賴的趴在玉案上看着那位已經入定了數個時辰的瘦弱身形。

「秦廣,這兄弟是不是做噩夢了?「其指著男子猙獰神色,開口對一旁的護衛詢問到。

「陛下有所不知,楚兄探心造夢的本事及其耗費神識,稍有不慎,便會造到反噬,所以不得不謹慎。」秦廣看着已然微微顫抖的身形開口回到。

如今長生大張旗鼓的留在大奉境內,這群身份特殊的「宗門弟子」便有些坐立難安,雖然其從未聽說過什麼第七案功曹,但確實近些年來,有不少相同身份的修士莫名消失,這讓他們有種被獵手盯上的壓迫感。

突然,那瘦弱身形睜開滿是血絲的眸子,一口鮮血吐出,一臉陰戾。

「怎麼回事?」秦廣急忙將幾枚丹藥放入男子口中,其稍作調息,面頰上終是恢復了一絲血色。

「我們,確實是被盯上了。」其吐出一口淤血,咬牙說道。

「可探出什麼確切消息?」秦廣面色凝重,若是冥府真打算將他們清理掉,光憑藉他們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生存的希望。

「他似乎對與我們這一類的存在十分了解,甚至面對我這世間罕見的手段,也只有一瞬間的失神,便直接將縈夢滅殺,若不出所料,陛下所言,確實是真的。」男子抹了抹嘴角,回想其方才那驚險一幕,有些后怕。

「這回信了吧,這位啊,就是沖着你們來了,哦,不對,應該是我們。」南宮熙直起來身子,臉上掛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陛下可有什麼辦法?」秦廣深知這位年輕人的可怕,若其真的站在自己一方,其有把握在不驚動天宗勢力的前提下,將長生一行人徹底抹殺在大奉境內。

「我說過,凡俗的事,你們不要插手,仙宗的事,我也不會理會,你們是想讓我拉着整個大奉為你們陪葬嗎?」南宮熙收斂了神色,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人,一股氣吞山河的隆隆威勢直壓二人心頭。

「陛下可不要忘了,若無仙宗為陛下搜羅凡世物資,大奉不可能有今日的繁華,況且,陛下也是。」秦廣極力穩住道心,跪俯在地,開口勸誡道,一旦與仙宗勢力產生隔閡,無論大奉如今有多麼強盛,都會變成曇花一現,昨日之城的。

「我也是什麼?所說看?」其解開了身上的披裘,眯著眸子凝視着案下的秦廣,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秦廣見自己觸碰到了其最為忌諱之處,趕忙低頭不語。

「滾吧,仙宗的事,你們要是處理不好,讓那些飛來飛去的老神仙來,若還不行,你們宗門不是有什麼老祖嗎,一個屁能嘣的人間顫三顫那種,我不管你們與那群人怎麼斗,但是如果將我大奉當為砝碼,我不建議讓那些仙宗知道知道,什麼是匹夫一怒。」男子起身,穿着一身單衣駐足在夜色之下。

「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其回首憋了一眼仍跪在殿中的二人,一臉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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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哪個崽敢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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