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段十三

宜居星，二十三年。

人類的活動範圍從狹隘的三十公里，不知不覺已經擴張到150平凡公里。

期間，人們不僅發現了十幾種這顆星球原生的瓜果蔬菜可以食用，也發現了類似於雞鴨牛羊這樣可以圈養的生禽。

人們的生活漸漸有了保障，不用再過得那麼提心弔膽。

新發現的幾處原油和礦產也已經開始動工開採，專業人士的檢測報告表示：其儲量之龐大，數千年都用不完。

看來當年宜居到這顆星球確實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沒有戰亂，物資充足，最強的武器是槍械，不用再擔心被導彈誤傷而導致死亡。

只是……勞動力始終是最大的問題。

一號集鎮。

段十三站在自家的酒館門口，他如曾經無數個日夜那樣仰望天空，那裏掛着一顆名叫月亮的巨大發光體。

可是……星星都去哪裏了？

24小時的標準作息，和地球近乎相同的日月輪替，365天的四季輪轉。

唯一的不同只是，沒有星星。

科學家們對此好奇，卻誰也沒敢站出來多說些什麼。

宋凡的下場，就是他們觸犯禁忌的下場，被流放，被割舌。

酒館里的客人們陸陸續續已經走完了，段十三的老爹段誠正在收拾著酒館里的桌椅。

看着段十三盯着天空傻看的樣子，他就氣不打一出來：「十三，你在那發什麼呆，那桶水擺在那裏你就不知道給它倒了嗎？」

段十三從走神中醒來，端起水桶，向著後院的井邊走去，邊走邊說：「老段頭，我今天聽他們聊天，說南二城那邊好像有個人會飛，都被手機拍下來了。」

「一般醉鬼的話不是吹牛就是放屁，不要信。」十三的母親正拖着地，十三叫她阿娘。

十三打了一桶清澈的水，擺在母親的旁邊道：「那我先去睡覺了。」

老段頭卻是叫住了他：「哎，你先別去睡覺！」

他把抹布放在桌子上，滿臉的胡茬和眼角的傷疤都說明，這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老段頭看着十三道：「上次和你說那個事兒，你啥時候去啊。」

段十三裝作不知道的問：「什麼事兒。」

「就是和集鎮外化妝品廠的女兒相親啊！」老段頭皺着眉重複。

「不去！」段十三撂下兩個字，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勞動力短缺，除了主城區，東西南北四大城的人口都極度匱乏。

沒有人，就意味着沒有糧食，就意味着城市轉得慢，就意味着上面的人過得不舒坦。

簡單來說就是上面的人沒人養著了，有點慌了。

於是政府出了一個政策，叫「生娃免稅」。

表示現在結婚生子，每生一個孩子就可以少交一年的稅。

這個政策無疑是非常成功的。

一年不用交稅，而且孩子長大了還能幫家裏幹活。

一次結婚，受益的是兩個家庭，不管怎麼想都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結婚？我才十七歲哦，幹嘛要結婚。

舊紀元，明明二十一歲才能結婚的。

現在，我自己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幹嘛要結婚！

段十三回到房間，下意識的插上了門栓。

他從床底掏出了那本名叫《哈雷姆斯粒子對撞機》的書。

跟着輸錢，翻開上次看到的位置，段十三在桌前昏暗的燈光下研究了起來。

這本書自從三年前被段十三從地窖里翻出來，他就深深地愛上了這本書，因為這本書充斥着禁忌的話題——科學。

科學在這裏已經停滯了二十三年，沒有任何創新，也沒有任何人敢提，人們重複著那些一成不變的操作。

如何養殖，如何放牧，如何治療闌尾炎，如何挖取石油。

大家的好奇心和創意彷彿已經被扼殺在搖籃里。

作家，畫家，音樂家，發明家……等一類需要創意和靈感的工作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國家，完全被禁止存在。

徐大人的一句名言在這片大陸上流傳：「不作，就不會死。」

只要工作，只要重複，大家都能過的很好。

有些東西並不必要，那就不需要存在。

段十三把那個徐大人當做狗屁，每天睡覺的時候都要在夢裏狠狠踩上兩腳。

科學多麼偉大，不過是一個被戰爭嚇破了膽的老東西罷了。

他翻開下一頁書紙，「飛機」二字映入眼帘。

段十三知道什麼是飛機，他聽老段頭和自己說起過。

在舊紀元，那是一種很快很快，可以飛很遠很遠的在天上的東西。

強烈的好奇心被激發，段十三廢寢忘食地投入到對飛機的研究中，並且產生了一種非常強烈的慾望。

我一定！要把飛機造出來。

正入神地在紙上畫着草稿，砰砰砰地敲門聲傳來，段十三趕忙把書和筆記收好，問道：「幹嘛？已經睡了。」

門外是阿娘的聲音：「十三，明天你去學堂上課，你們下午有一節相親課你一定要去上，不然拿不到畢業證的。」

「知道了！」段十三有些不耐煩地說。

現在學校里教授的課程，不是如何耕作，就是如何挖礦，也有開車和相親這種比較有意思的課程。

但段十三對這些課全都不感興趣，因為每當他刨根問底，想要知悉其中的原理，都會被老師勸退：「你不需要知道原理，你只需要照葫蘆畫瓢，知道該怎麼做就行，遇到什麼情況就用什麼方案，其他的你一概不需要管。」

這樣的現象，就是為了扼殺人的創作性，是那個科學禁令在起作用。

當然，大學里也可以學一些非常厲害的課程，比如製造鐵路，醫療，電信傳報等。

不過為了讓更多的人，都能投入到工作之中，加快城市的運轉，大學的錄取分數線被設置的很高，幾乎只對那些真正能夠做到「照葫蘆畫瓢」的人開放。

……

第二天，段十三來到一號集鎮的高中。

他已經高三了，在學校里成績差得離譜，父母都認為他不適合上學，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不過是運轉這一切的那些最本質的東西。

打開302班的班門，有一半的學生沒來上課，他們或者在家裏幫忙，或是在外面玩耍。

段十三來這裏上課，也不過就是為了畢業證，阿媽說他一定要拿到高中的畢業證，這樣找工作會比較好找。

趴在桌子上，段十三睡了一上午。

回家吃了個午飯，段十三回到班裏接着睡，於是也就一直睡到了最後一節相親課。

相親課所有的學生都會來上，哪怕再忙。

課程的內容很簡單，男生和女生之間一一配對，去完成指定的任務。

如果不能完成，就會被記處分，處分多了就拿不到畢業證書。

每個小組的任務各不相同，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讓男生和女生在協同工作上產生情愫，從而增加結婚率和生育率。

段十三對這種課程的存在嗤之以鼻，暗罵政府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行徑。

叮鈴鈴~上課了。

男生和女生於是被分成了左右兩邊，段十三依舊趴在桌子上睡覺。

他沒想過選任何女生，他也不在乎哪個女生會選擇自己，反正他不感興趣。

如果有誰選了自己，那隻能算那個女生自己倒霉吧。

斷情絕育，老子無敵。

老師站在講台上說：「接下來，給大家五分鐘的時間進行相互組隊，如果超時依舊沒有找到自己的搭檔，那麼會由這台電腦為剩下的人隨即配組。」

段十三依舊在睡覺。

只有白天睡得飽，才能晚上學得好，老子可是要造飛機的男人。

段十三家裏的小酒館在壁壘外算是比較出名的企業，於是集鎮上很多小丫頭都有接到自家父母的指示：如果可以的話，一定要和那個叫段十三的男人結婚。

課堂一片哄鬧，開始選擇自己的搭檔，有男生找到女生的，也有女生找到男生的。

有送東西表示想組隊一起的，也有像段十三這樣完全不管不顧的。

啪！老師來到段十三的桌前用書本輕輕拍了一下段十三的腦袋。

段十三抬起頭，與老師對視：「怎麼了？」

老師有些生氣，說：「你為什麼不去找女生聊天？」

「不想。」段十三簡潔的兩個字堵的老師啞口無言。

如果班上的結婚率高，班主任是能拿到提成的，反之如果班上的結婚率低，那班主任很可能還要被扣工資。

「你再這樣每節課都睡覺，你畢業證就別想要了。」班主任直接威脅。

「我需要這玩意嗎？」段十三這次頭都不抬了。

雖然阿娘說一定要拿到畢業證，可段十三對那些工作根本不感興趣，家裏的酒館也不是養不起自己，畢業證對自己來說實在可有可無。

段十三自從三年前看到那本書起，就一心只想搞發明，只想造飛機大炮。

工作？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

段十三想起在那本書上看到宋凡寫過的一句話：「創作才是人類升華靈魂的唯一途徑。」

老師更加生氣了：這都是和誰學的？班上哪個學生像他這樣，如此跳脫，不學習，不結婚！

老師怒道：「滾，現在就給我滾！」

課堂瞬間安靜下來，走動的學生們也停在了原地，他們看向老師和段十三，眼神中充滿好奇。

段十三則是淡漠地問道：「那我還用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