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與夢魘
林澈再怎麼說，也還是個孩子，今年也才過十五。
蕭寧明連哄帶拍的終於把他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照顧他在床上躺了好。
哭得有些累了的林澈再加上剛剛氣息運作反噬便有些困了，眯著眼睛看著坐在床邊蕭寧明為他掖上被子，嘴裡還喃喃著:「師尊……」
蕭寧明笑得溫柔，又摸了摸他的頭，讓他快些睡去，看著床上的少年的呼吸逐漸平穩，蕭寧明才感到徹底放鬆了下來，癱在了床架上，低頭看著林澈。
林澈平時就很安靜，睡著之後就更不用說了，眉頭微皺，閉著眼睛，睫毛隨著呼吸微顫，蕭寧明覺得，有這麼一個乖巧聽話的徒弟，簡直是上天給他的恩賜。
蕭寧明盯了他一會兒，突然發現了一絲異樣，林澈的呼吸過於平穩，似乎像是刻意為之一般。
他將手搭在林澈的鼻下，探查著他的氣息。
這孩子，就連睡覺的時候也在運氣！
運氣乃是修道之人的基本功，每日練功前必須要運上一兩個時辰的氣才能更加疏通經脈，提高練功的效率。
蕭寧明的師尊之前登上了靈霄門的掌門之位，自己作為她的唯一的徒弟，也必定將在之後繼位，可是那時的蕭寧明過度貪玩，功力尚不如其他弟子。
為了不給自己的師尊丟人，蕭寧明便也加長了自己的運氣時間，每日早上一睜眼就發動內力催動體內的氣開始運作，就連吃飯休息時也不停歇，直到晚上閉眼才慢慢將氣收回。
這樣的確大大的提高了蕭寧明的練功效率，讓他在短時間內超過了靈霄門的其他同輩弟子。
但是長時間的運氣也給他的身體帶了了巨大的負荷與傷害，那段時間的他脾氣陰晴不定，稍有不對就會連發脾氣，甚至有次因為一點小事氣急攻心，直接嘔了血。
就像一個普通人不斷的勞作一樣，就算身體能夠硬抗下來，心智也會在長時間的這種壓力下而受損。
像林澈這樣連睡覺都在催氣運轉的，更為瘋狂！
怪不到他那麼容易就會入魔，只要稍有一點不順，就會讓他體內的氣倒流攻心。
蕭寧明心底一沉，林澈修鍊到如此，絕非一朝一夕，在自己睡夢中運氣一定是長期的鍛煉之下才能夠成功的。
蕭寧明來不及多想，將自己的掌輕輕地蓋在了林澈的額頭上，慢慢傳力，循序漸進地打斷了他體內的氣。
林澈雖然有感覺到不適，但也沒有驚醒過來，只是動了動身子，嘴中喃喃叫了兩句師尊，隨後整個人便放鬆了下來，剛剛還微皺的眉頭現在也緩緩舒展，此時此刻，他才真正的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回到了無相山上的小屋裡，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很累很疲憊，如今終於可以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覺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解衣，卻慢慢感覺到一雙微涼的手盤上了他的腰，林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很熟悉又很讓他舒心的香氣。
林澈回頭，發現床上正做著一個衣衫散漫的白衣男子，男子的一頭墨發沒有束起，而是隨意的披在身上，林澈看不清男子的臉，卻能感受到他在笑。
男子笑盈盈地抱住了他的背，臉則是窩在他的頸窩裡。
「澈兒……」那個男子是這樣稱呼他的。
林澈被他一喚，就像是被勾了魂一樣，轉身將他壓在了身下。男子輕笑著舉起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抬了抬頭，似乎是想要索吻。
林澈只覺得自己呼吸加重，想也沒想就低頭吻了下去。
「啊！」一個女人的尖叫把林澈徹底從夢裡拉了出來，他慌忙地睜開了眼睛，彷彿自己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般，心跳跳的出奇的快。
林澈從床上坐了起來，卻沒有看見自己想見的人，而是白倩倩站在桌邊拿著一個水壺在往盆子里倒水，似乎不小心倒多了，滾燙的開水溢了出來，險些燙著她的腳。
「師兄！你醒啦！」白倩倩變得又和昨晚不同，恢復了往日活潑好動的白兔模樣，放下手中的水壺蹦到了林澈的床前，「師兄對不起，師尊說昨天晚上我們好像打架了……」
白倩倩這是玩的哪一套？裝失憶？
「昨天晚上我太累就睡了，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師尊說我可能是被邪物給附身了，可是檢查了一遍又什麼也沒有……真是奇怪，然後師尊說我估計是有病，現在準備帶我們往南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厲害的大夫看看我的病！」
白倩倩圍在床邊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堆，林澈只覺得頭昏腦漲，一句話也沒聽進去，心中更是煩悶，便冷聲問道:「師尊呢？」
「師尊出去啦，說是去給我們趕路準備馬車了，師尊說我倆的飛行術都半斤八兩，帶著我們飛還不如坐馬車來得快當些。我看你還在睡覺，就先替你打好了洗臉水。」白倩倩臉上帶著笑，林澈注意到她胸口連著脖頸出纏了些繃帶，昨晚他那掌雖不致命，但也打得不清。
白倩倩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又跑回剛剛的盆子便，擰了擰裡面的濕布拿過來遞給林澈:「師兄，其實我的這個病有些年頭了，但我都沒敢告訴你和師尊，我很小的時候我爹娘就跟我說的，看見我一個人大晚上的站在路邊發獃……但是我第二天醒來又沒有任何記憶。」
白倩倩表情變得有些凝重:「爹娘當時也是因為知道我有這個病，才同意我拜倒師尊門下的，但是又怕師尊嫌棄我有隱疾，就囑咐我千萬不要告訴你們，等以後學會點東西，再說出來，到時候就算師尊嫌棄，我也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白倩倩的臉上有些愧疚，她看上去不像再說謊。
「沒想到昨晚我竟然出來惹了事，師尊說我惹了師兄生氣，我倆就打起來了……害，都怪我平時練功不努力，都不是師兄的對手。」白倩倩似乎是再努力緩和與林澈之間的關係，她心裡也清楚，林澈平時待她冷漠，大部分原因是不喜歡她，再加上昨晚的事態好像有些嚴重，她怕自己和林澈的關係越來越僵化。
於是趁著師尊不在，主動來找林澈示好。
林澈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他看著白倩倩嘆了口氣，道:「沒事，都過去了。」
林澈其實早就知道白倩倩的這個「秘密」。他與那個「白倩倩」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早在白倩倩入門沒多久的時候，有次他夜晚練功，就遇見她鬼鬼祟祟的站在門口偷看他。
林澈當時也還和這位師妹不太熟，再加上她夜晚披頭散髮的，以為是怨靈女鬼，二話不說就揮劍沖了上去。
哪知道這個「白倩倩」竟然有有些身手，竟然擋住了他的劍，還與他打了一些纏纏綿綿的招式，隨後又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變離開了。
當林澈第二天看見活潑單純的白倩倩時，心中雖然有了疑慮，但也還是只在暗中觀察，因為那時白倩倩剛入門師尊也對她喜歡的不得了，兒時看著人們臉色過日子的林澈知道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到後來，他便經常遇見那個性格大變的「白倩倩」，而且她每次遇見林澈，都會說一些故意激怒他的話，又好像知道他不敢去蕭寧明那告狀，便更加變本加厲。
林澈不想再與她接觸，於是都刻意遠離，無論是白天的白倩倩還是晚上的白倩倩，他都以冷漠待之。可是就算他在疏遠，也終究是一個師尊的同門。
再加上他們也不屬於名門大派，住在無相山上，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
白倩倩就像是林澈的夢魘一樣，每日都在變相的折磨著他。
好在林澈這次徹底爆發，鬧得讓蕭寧明知道了，不然以著林澈的性子，估計「白倩倩」活到哪天，她就會折磨到哪天。
但關於白倩倩到底得了什麼心病也好，還是被邪物附身了也好，林澈都並不關心，不過還好「白倩倩」折磨的對象是他，若是林澈要知道她也在夜裡這般挑釁師尊，非手撕了她不可。
白倩倩看師兄好似是鬆了口，高興地想要撲過去，卻被林澈的眼神逼退，只能撓撓腦袋俏皮的笑著:「師兄，那你先洗漱，我去看看師尊回來了沒有。」
說罷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白倩倩自己心中也懊惱，好不容容易生了個修道的命，卻因為自己弄出這麼多事情來。
白倩倩捂著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一時覺得有些委屈，她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真的活潑單純。
白倩倩生在農家，不過是樣貌生的好了點，爹年都說憑著她的樣貌，以後指定能嫁個好人家。
可她不想隨隨便便嫁人。
她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無論他身世怎樣。不過自己出生貧寒，哪敢提這樣的要求，再加上自己身患怪病，夜晚會變個人，爹娘更是要讓她瞞好，要她說話做事都要討人歡心，這樣才不會耽誤自己以後出嫁。
直到遇到了蕭寧明。白倩倩一眼就被眼前這個不沾凡塵俗氣的白衣男子給驚艷到了，她聽說過很多富貴人家現在都喜歡修道煉丹，不過她也從未真正見過這類人。
當蕭寧明說要收她為徒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配得上做他的徒弟，她不想入了門之後受世人冷眼。
大名鼎鼎的青玉劍仙，怎就收了這麼一個鄉野丫頭做徒弟？
她怕人們說她是靠不正常的手段才拜的師，到時候影響自己聲譽不說，還連累了蕭寧明。
白倩倩本是拒絕的，可是爹娘卻笑得臉都快爛了，他們每日每夜地在白倩倩耳邊念叨，這是件好事，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見的好事。他們催促著白倩倩點頭答應，母親看她這般無欲無求，甚至氣得以死相逼。
最後，白倩倩還是跟著蕭寧明走了，在去無相山的路上，果然遭了人的白眼。不過蕭寧明始終都沒說什麼，只是做到一個師尊該做的，護她周全，教她修仙之道。
回到無相山上，白倩倩才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師兄，那個師兄雖然模樣也生的俊俏，卻不如師尊那般讓她喜歡。
而白倩倩也感受出來了，這個師兄很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