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旋轉木馬
我連忙追上她的腳步，毫無誠意地賠罪道：「我錯了我錯了，你要去哪裏呀？」
魘不答話，低着頭自顧自地往前走。
我一下子慌了神，之前根本沒哄女孩的經驗啊！我在她左右來迴轉，想看看她的神色，可她總是避開頭。
正當我心慌不已，感覺壞大事的時候，魘忽然撲哧一笑，抬起頭對我說：「好啦，逗你玩的，現在帶你去項目。」
我不禁喘了一大口氣，立馬點頭如搗蒜，哪還想得到有沒有陷阱。
魘帶我來的項目每個人都很熟悉——旋轉木馬！我記得原本的結構是個雙層的亭子，但現在厚厚的幕布從頂端掛下來，遮住了每一根立柱間的空隙，完全看不見裏面的情況。
「這是旋轉木馬？哈哈哈哈，倒像是蒙古包。」身旁有人颯然大笑。
我贊同他的比喻，匆匆瞥了一眼說話的人，就把目光轉回魘，可她已經不在剛才的位置了。
「祝你好運，拜拜！」魘在不遠處朝我揮揮手。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半途又僵硬地縮了回來，愕然道：「你不和我一起？」
「笨人類，我要去做自己的事啦。」魘沒好氣地說，「比如修補那個可惡傢伙打壞的設施。」
「你得靠自己了，再見咯。」魘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只有話音餘存。
我連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心中有些莫名的悵然若失，原本輕快的腳步也沉重起來。
先前對魘的思慮，也不是全然拋之腦後。她要我「幫忙」的事，其實與她在廣播里對所有人說的一模一樣。
那她為何要來找我？
「兄弟，我看你嘴巴在動，可我聽不到你在說啥。」我的思緒被個身材瘦高的「大叔」打斷了，他看起來三十多歲，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
這不是剛剛說蒙古包的人嗎？
不等我開口，他搶著問：「我叫周偉，你說廣播里說的是真的嗎？通關項目就能逃出去？項目里都有啥？你知道不？」
我被他一串的問題搞得頭大，只得模稜兩可地回答：「我也不清楚，聽說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試試看唄。」
叫周偉的大叔咋舌道：「你可真果斷。對了兄弟，你叫啥名？」
「沈默。」我才意識到缺了禮數。
我剛剛一直在想，魘和摩訶對戰時，動靜很大，甚至飛雪連綿。可路過的人們熟視無睹，好像我們成了空氣，周偉也說能看見卻聽不見。
好奇怪啊，不過奇怪的事太多了。這不，周偉雙手往褲兜里一插，熱情地招呼我；「那咱一起進去唄，別傻站着了。」
怎麼搞得跟自己家一樣……
我着實佩服心大的人，周偉已邁著自信的腳步走向了「蒙古包」。本來我還在猶豫，是否要觀望，比如等參加完項目的人出來，問問情況再做打算。
不過既然都有同道了，那我跟他走唄。
我站到周偉身後，他摸了摸幕布，一下子掀開后鑽了進去。
望着消失在幕布后的周偉，我傻了眼，這明明比我「果斷」多了好嗎？
我揉着太陽穴，看到陸續有人進了旋轉木馬，我心一橫也探身進入。
簾后的情形，與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哪還有旋轉木馬？
眼前分明是一片廣闊的草原！
吹來風中都帶着青草的澀香，一時間我不分清是幻是真。
草原中心有一圈柵欄，裏面是一大批各種毛色的駿馬，我甚至能嗅到淡淡的牲畜臭味。
這也太誇張了，說是憑空搬來一片草原也不為過。
這都是灰霧老人摩訶的手筆嗎？簡直是匪夷所思的神仙手段。
「人都到齊的話，我就開始介紹規則了。」
當我環顧場地時，一直站在柵欄門口處的女人說話了，在場所有的目光頓時齊刷刷地投過去。
「我是旋轉木馬的管理員，本項目有兩種通關方式。」她舉起兩根手指頭說：「第一種，在馬場里存活5分鐘即可通關。第二種，打敗我。」
「她很自信嗎？」
周偉挑了挑眉說：「要不咱試試第二種？她也沒說不能以多欺少吧？」
魘說她是管理員，摩訶也要爭管理的位置。我不知道這女人有沒有他倆那麼強，但既然和「管理員」沾邊了，恐怕也弱不到哪去。
回想起冰冷的灰霧，我皺眉道：「她是零界遊樂園的項目管理員，我親眼見過管理員有隨手殺死普通人的力量。你確定要挑戰她嗎？」
或許是我的語調太嚴肅，周偉愣了一下，隨和地說：「好吧，那看來得想辦法通關了。哦對，你會騎馬嗎？堅持5分鐘應該不難吧？」
我搖了搖頭，感覺不止騎馬那麼簡單。
周偉還想問我，可柵欄已經拉開了，管理員朝里伸出右臂，做了個請的姿勢。
每個人都慌裏慌張的，各自挑了匹馬跨上去。我排在最後一個，在上馬的同時，似乎看見管理員露出了一絲冷笑，還帶着些許的嘲諷意味。
快開始了，我不再去想項目以外的事。一同參加的是四男四女，另外兩個男生愣愣地抓住韁繩，而女生們更迷茫地坐在馬背上。
我看向周偉，他那樣講話大概率是會騎馬的。果不其然，周偉抱住馬脖子，已經俯下身子做好了應對準備。
我學着他的樣子，貼緊了馬背，可以聽見它鼻子的噴氣聲，十分沉重有力，一聽就是充滿活力的好馬。我撫摸着它的毛皮，又順又密，不過有些扎手，皮下的肌肉在牽動着，看來迫不及待想跑起來了。
「各位抓穩了！遊戲，開始！」
不知何時，管理員手裏多出一條鞭子！她狠狠一揚，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排頭的馬屁股上，那馬猛地抬起前腿，嘶鳴一聲，拔地沖了出去。
馬群一下子被驚擾了，我身下的馬也躁動了起來，刨著蹄子也飛奔了出去。整個草場頓時混響起馬蹄聲，尖叫聲，還有大地震動的怒吼聲！
「如果按這樣的速度……」風送來周偉模糊的聲音，「我們，能撐住。」
我理解他的意思，如果僅是現在40邁左右的速度，只要抓緊韁繩不掉下去，在馬背上待五分鐘並不算太難。
駿馬完全沒有歇腳的意思，撒開了蹄子狂奔，抱住它需要不少體力。我剛準備回應周偉，可腦海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我頂着風努力地轉過頭，被眼前的情形駭出一身冷汗，差點甩脫了韁繩。
曾經看過一些傷感文學，旋轉木馬是最殘忍的遊戲云云，因為和他永遠保持着相對距離，一輩子也追不上他。
但現在的狀況超出了固有認知！我身邊和身後的馬匹，根本沒有保持相對的距離！
它們的運動並不勻速，而是在追趕前面的馬匹，或是衝撞並排的同伴！而且跑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我脊背發涼，不敢再往後看，但馬蹄聲越來越近了。我的後頸甚至能感受到那匹馬炙熱的鼻息。
我就快被追上了！
忽然傳來一聲痛徹的哀嚎，與摔倒的聲音同時響起，我心臟猛地一跳，急忙轉過身來。
只見身後有人被奔馬頂翻落地，他被重重地踏在蹄下，頓時血流滿地，接着便被數十隻馬蹄踏過，化作一灘肉泥。
「我天！」周偉驚呼道，他也看見了恐怖的一幕，大聲讓我注意避讓。
如果說直面摩訶宛如置身幽暗的冰窖，而現在卻是在肝髓流野的戰場！
這根本不是旋轉木馬！而是一場廝殺！
即便我極力剋制驚恐的情緒，也僅能勉強驅使馬匹變相。可其餘的馬不會管這些，依舊會自顧自地撞上來，與我一同喪命！
剛過了一分鐘而已！
該死的，怎樣才能活過五分鐘？
「魘存心是想坑死我！」
我不由得在心中痛罵，但總得撐到項目結束，才有機會找她算賬。
在緊張恐懼的情緒下，我腎上腺素飆升，注意力也變得高度集中，我很快注意到，似乎規則中沒有說必須待在馬背上。
但現在下馬，無異於從高速公路上跳車。
否決了新發現的可能性，我頓時心慌煩躁。
但這樣下去不行，我必須避一避。情急之下，我狠狠錘了馬肋一拳，駿馬嘶叫着邁開長腿，一溜煙地溜煙地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