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焰火（上）

「應該快要閉園了，以沫想去參加最後的試膽大會活動么？」

「好呀好呀，那向儒同學要保護好我嗷。」

「放心，有我擋在你身前，什麼妖魔鬼怪都沒法嚇到你！」

「那萬一鬼從後面來呢？」

「……」

兩人歸還船隻，與兩位老人告別後，已經要接近晚上九點。樂園十一點就開始閉園，最後一項大型活動就只有『試膽大會』了。

活動舉辦在距離風景區不遠的一片人工樹林，遠遠看去，樹林內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幾點微弱的亮光。

這項『試膽大會』的自由度比較高，幾乎沒什麼要求和管理人員，從樹林入口處的告示上看，只需要穿過這片樹林抵達出口，就能領取一個小徽章留作紀念。

或許是遊客們有不少曾經參加過，而且天色已晚許多人開始離去，這項活動的參與人數看上去並不多，倒也正合兩人胃口。

瞿瞿——

路邊灌木叢內傳來秋蟲鳴聲，兩人雖說經歷過夢中的驚悚，此刻進入幽黑且充滿未知的樹林，也還是不由心跳加快少許。

入口處每人發了一隻手指小電筒，不過其發出的光微乎其微，只能勉強保證看清腳下，不被絆倒而已。

「呀！那邊是不是有動靜！」

「只是風吹樹葉聲啦~」

「啊呀，前面那是不是鬼火吶！」

「那是螢火蟲啦~」

「哇嗚嗚！」以沫突然轉過身來，用小手電筒照着自己的臉，扮出一副自以為嚇人其實更顯得可愛的表情。

輕輕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向儒故作正經道：「再嚇我，萬一把我嚇到了就把你丟下一個人在這兒了喲！」

「才不會呢！」以沫露出堅定的神情，對此深信不疑的模樣，「向儒同學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跑掉的！」

向儒有些愣神，內心深處被觸動，眼中泛起複雜的波動。

窸窸窣窣~

「唔，什麼聲音？」聽到動靜，以沫又緊張起來。

窸窸窣窣~

「呀！這次真的有東西！」以沫轉頭看向傳來聲音的灌木叢，害怕道。

窸窸窣窣~

「走！」向儒也重新投入到環境中，拉着以沫的手往前跑去。

窸窣~~

「啊！！聲音怎麼一直跟着我們！！」說完，以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

向儒感受到以沫的手掌突然開始輕微顫抖，隨着她目光看去——

空空如也，什麼也沒發現。

「唔！」以沫悶哼一聲，似乎是真的看見了什麼，轉而拉着向儒加速朝前方的一棵大樹后躲去。

跑到大樹背後，以沫不發一言，像只受驚的小貓，把腦袋埋在向儒懷中，渾身明顯地顫抖著。

「不怕不怕，我在呢，聲音消失了，應該沒有再跟着我們了，沒事啦。」向儒將手輕搭在以沫腦後，低聲溫柔安慰著。

過了好幾十秒，以沫才漸漸平靜下來，而後抬起頭認真地詢問：「向儒，你會一直像這樣保護我嘛，就算可能遇到一些……你無法理解的事物……」

向儒看着懷中女孩眼內的期待與那一絲方才消退的恐懼，心頭一陣柔軟，隨後堅定不移地回應以沫的眼神，鄭重點頭。

見此，以沫展露令人為之動容的笑顏，安心地將腦袋靠在向儒肩膀，就像夢境中被他背着狂奔那時一般。

沒多久，兩人穿過這片樹林，

在出口領取了兩枚紀念徽章，向樂園出口走去。

晚風帶着些許涼意輕拂面頰，月光披在大地上，散發淡淡清輝。

「一起回去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好~」

兩人漫步在來時的道路，街上已漸漸冷清，也算是享受一段安寧的獨處時光。

「我還是第一次看煙花呢，真的好美好美！可惜……只能看那短短半小時。」

「沒關係呀，我有用手機把當時的畫面都錄下來噢，到時候發給你，就能隨時看啦！」

「好呀好呀！我現在就要看！」

『咻——砰！……』

……

「向儒，問你個問題！」以沫有些害羞地開口。

「嗯，你問。」不知為何，向儒心中開始緊張起來。

「你說，是焰火好看，還是我好看？」問完，以沫的臉頓時泛起紅暈，卻沒有扭頭，直直盯着向儒。

「唔……當然沒法比啦。」向儒沉吟少頃，一臉嚴肅道。

「誒……」以沫眼神瞬間蘊含低落。

「因為在我心裏，以沫比焰火，還要絢爛得多！」

「！」以沫瞪大了眼睛，隨後輕捶起向儒的手臂，「啊啊啊你怎麼也會說得出這種話啊！都不嫌害羞的嘛！」

「別打別打，心裏話嘛！」

打鬧一陣，兩人陷入無聲，氣氛有些靜謐而微妙。

「以沫？」

「嗯？」

「我喜歡你。」

……

……

美好的時光總是飛逝過快，兩人掌心相扣似乎還沒多久，就到了小幽所在的樹林附近。

「好啦別送啦，我自己回去，不能讓照顧我的叔叔看見你送我回家吶。放心，一回去我就借他的手機給你發消息報平安，十分鐘內就到啦！」

再三確認以沫必須一個人回去的決定，兩人戀戀不捨鬆手。

「對啦，手鏈先還我一下，今晚有事要用到它。」

向儒取下手腕上串著木牌的手鏈，放到以沫掌心。

「走啦！」

再次緊緊相擁后，以沫取過在樂園買的紀念品和那張合照，揮手告別。

「一定記得安全回去了就告訴我！」向儒喊道。

「嗯呢！記得啦！」以沫轉身，歪頭用手臂比了個心，隨後消失在轉角。

「嘿嘿，今天很幸運呢。」向儒不自覺露出傻笑，把手機攥在手中，隔幾秒就亮屏看一眼，慢慢朝學校走去。

驟然，一道清風吹過，向儒感到渾身變得輕鬆，連精神都一陣舒適。

轉角后，以沫握著被她用力扯斷的手鏈，面色倏地蒼白如紙，不由扶著街邊的牆面，捂著胸口劇烈喘息，眼神中卻是透出柔和與堅定。

也不知她是否察覺到，身後浮現的那道詭異黑影。

嗡——

之前的好友申請得到同意，並伴隨着收到一條消息：「我到啦~但是只能用這一下手機，明天再見啦~晚安吶，要早點休息呀~不用回啦，我要把手機還回去咯~」

向儒戳了戳以沫的頭像，示意自己有收到，這才臉上帶着歡快，放心地往宿舍加速走去。

清冷的皎月被雲層遮蓋，今夜的氣溫似乎比昨晚還要低幾分。

向儒裹緊加厚的被子，帶着今日的美好回憶，欣然入眠。

漫漫長夜，萬家燈火時，月色闌珊處，展開各自的軼事畫卷。

或身陷囹圄，四面楚歌，忍痛不舍戚戚然。

或沉醉夢鄉，不聞外事，酣然而眠心恣意。

月夜終將更替，在初陽中迎來新的一天。

嘰嘰喳喳——

兩隻落伍的南遷飛鳥暫落窗外，休憩片刻便又展翅升空。

「呼！感覺已經好久沒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向儒在狹小的床上伸著懶腰，心情愉悅地聆聽着窗外鳥鳴。

揉揉眼睛適應光亮，習慣性拿起手機查看時間，發現有一條來自以沫的消息通知。

「誒，是要約我去昨天說的寵物店嘛？也是該給小幽添置一套寵物用品了。」回憶著昨日的美好，向儒點開消息——

『對不起，以後就不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