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詭事(二)

第四十五章 詭事(二)

瀚海橫波浪滔天,孤島沉浮立頑岩。萬般幻想隨他去,任爾難催我心堅。

一島,一道。

蔣沛盤膝而坐,赤.裸.著上身,一身古銅色皮膚在烈日的暴晒下顯得極為壯碩,絲毫不像十來歲孩子該有的體魄。

周邊除了潮水拍岸的聲音,再無其他,蔣沛巋然不動,任憑汗水流淌下來。

如此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天上艷陽急墜,世界轉眼間陷入黑暗。

直至此刻,蔣沛方才睜開雙眼看了看天幕「還來!這都第七輪了,師傅再不來,我可不等了。」

話音落下,原本波濤洶湧的海面陡然安靜下來,風平浪靜。只過了幾個呼吸時間,一片喊殺之聲由遠及近。

轉眼間,無數鬼魅從小島四面八方衝殺過來,直奔蔣沛。

蔣沛卻不起身,沒有動用絲毫靈力,反而將一身真氣催動起來,身上青筋暴起,而後身軀一震,絲絲猩紅血霧與周身毛孔中散出,與身外一丈左右形成圓形護盾。

與此同時,鬼魅早衝到蔣沛近處,為首的一波最先觸及蔣沛的血霧,嗤嗤之聲不絕於耳,但凡觸碰到半點血霧皆應聲而倒,轉瞬之間化為虛無。

而後面的鬼物卻將這一幕視若無睹,仍舊前赴後繼悍不畏死。

百個,千個,萬個......

這一幕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待所有鬼物倒下,蔣沛才再次睜開雙眼,卻見一隻大手屈著食指與中指,關節朝下,敲在蔣沛腦門上。

蔣沛哎喲一聲,卻也不惱,只說「除了喝酒,這是第二狀,回山了我定要如實向師娘稟報!」

話說完時,又是一個板栗落在頭上。

「告狀一個字十個板栗,自己記清楚,我挨罰后你自個兒來領賞。」

話罷,其人道袍寬大的袖口一揮,點點靈光落在小島之上。眼前景象消失不見,小島成了一個棺槨,大海成了白骨堆,里三圈外三圈將棺槨團團圍住。

在師傅何朝方的授意下,蔣沛跳下棺槨,落在森森白骨之上,一邊用力推著石質棺蓋,一邊聽老道士問話。

「怎麼想着如此對敵?」

棺蓋極重,師傅卻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蔣沛只好運起真氣,不再使用蠻力做事。

「武道殺傷力雖大,卻少有群擊之技,鬼物太多,費時費力。術法又太耗靈氣,此處無法恢復,還是省著些用。」

何朝方不予置評,只撫須點頭,算是認可。

說話間,棺蓋哐當落地,何朝方伸手提着蔣沛往棺中一扔,自己亦騰身入內,在一道白光閃過之後,二人一起消失於棺槨之中。

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頭上,讓人腦瓜生疼。

薛念本想施展靈氣隔絕雨滴,卻發現雨滴之中陰氣濃厚,靈氣在陰氣的侵蝕下僅撐了片刻便慢慢消散。

無奈之下,只好於儲物竅穴中取出一支多年未用的油紙傘,可惜又被雨水打爛。

薛念略帶心疼地將只剩下傘骨的油紙傘收起,那可是母親所留,心想着離開此地之後定要將此傘修好。

待感覺到雨點落在身上的不適之感,便一路狂奔起來,試圖尋找一處避雨之地。

沒曾想狂奔一路,卻一頭撞上一個面帶刀疤的中年人。

初時,薛念有些恍惚,再看一眼那張臉,一股怒意衝上腦門,一柄緋紅長劍落在手中,太守便刺。

刀疤臉的中年人大吃一驚,腳下法力騰身後退,皺着眉問道「薛姑娘,這是何故?」

薛念咬着牙根破口罵道「狗賊,還我阿娘命來!」

長劍祭起,化作無數劍影,形成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向刀疤臉衝殺過去。

刀疤臉一邊躲閃格擋,一邊出言大喊「薛姑娘,誤會啊,我沒怎麼着你呀!」

薛念狀若逢魔,見飛劍無法立功,又於懷中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飛劍之上,一時間,飛劍遁速劇增,不再分身,僅以本體飛刺劈砍。

刀疤臉不再言語,實在是那飛劍速度太快,便是用盡了手段也難以擺脫,索性回身直面。

眼見飛劍就要刺穿刀疤臉的胸膛,薛念喜形於色,靈力再次灌輸,飛劍速度又提了幾分。

然而,兩息之後,卻未見刀疤臉命隕劍下,反而是頭上毛髮垂了下來,於其人胸前交織纏繞,形成一面足有半人高矮的盾牌,生生將飛劍擋下。

薛念見狀,正要馭劍回來,卻見那無數毛髮瘋狂生長,僅在頃刻便將飛劍團團裹挾,任薛念如何牽引,無法動彈絲毫。

薛念心急,一咬牙根,索性棄了飛劍,張開檀口,吐出一柄僅有三寸長短的匕首,口中輕念一聲「去!」

匕首快若疾風,其速較之先前的長劍快上何止十倍,瞬移一般出現在刀疤臉眼前。

刀疤臉見躲閃不及,正要再次以長發格擋,卻聽頭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念兒助手,莫要傷了劉公子!」

一支纖纖細手從天而降,僅僅只是兩個手指,將匕首牢牢鉗制,任薛念如何催動,無法動彈半分。

待手指的主人落在刀疤臉身前,薛念看去,竟是一個僧人模樣的中年男子。

「爹爹,就是此人害了娘親,還不動手殺了他!」

薛念撕心裂肺地呼喊,僧人模樣的男子卻搖了搖頭,無奈嘆息「修心不夠,太過兇險,哎......都怪我,沒教好你。」

話罷,身形閃動,落在少女身前,伸手於其人眉心一點。

薛念渾身一顫,再睜眼時,眼前景色翻天覆地地改變,大雨、山水盡皆散去,獨留一條悠長的甬道。

而身前之人哪裏是他爹爹,分明是師尊上官清婉。再看一眼遠處,劉蠻負手而立,頭上柳青源伸出無數柳條於劉蠻身前化為一隻柳藤大手,緊緊將薛念的長劍纏住。

古山川兩條臂膀掄動,打散又靠上來的無數活屍,每一個活屍皆未能近身三丈之內,觸及古山川真氣時便化為齏粉。

抬頭再看一眼,甬道兩端依舊密密麻麻,古山川倒是不懼這些戰力低下的鬼道屍魔,但他們身上如蜜一般濃稠的屍液還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臭氣味,實在難以忍受。

古山川無心再戰,伸手於左右甬道青石壁上一陣摸索,好似找准了方向,抬起雙拳奮力一擊。

石壁應聲而碎,被生生砸出一個足有兩丈方圓的豁口,往深處看去,足足有四五丈深度。

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只聞拳風帶着衣角獵獵作響,一拳比一圈更快,轉眼間身後靠近的屍魔已然被碎石淹沒。

這一頓拳擊開鑿足足持續了幾個時辰,古山川並未以蠻力開路,反而是以其特有的拳架起手,之後的每一步皆以拳樁落地,一身拳意上來渾然天成,真氣沒有絲毫外泄的跡象。

「轟隆!」

待最後一拳轟出,眼前石壁倒塌,豁然開朗。

身後剛剛砸出來的通道已被碎石淹沒,沒有一隻屍魔跟上,古山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拍拍雙手,收起拳勁,一角踏入眼前足有一座宮殿大小的超大墓室。

墓室中依舊是青光閃動,空曠無比,除了居中那足有房屋大小的巨型棺槨。

棺槨上,一個黑影嘿嘿一笑「喲,怎麼是你,我還以為老崔能先到呢!」

隨即,一步躍下棺槨,落在青光稍盛之處,一把白紙扇握在右手,輕輕拍打着左手手心。

再看看古山川身後被碎石重新堵上了的坑道,撲哧一聲,開口嘲諷道「看來,有時候沒腦子比有腦子好用些。」

古山川沒有接茬,只卡了一口濃痰吐在地上,伸出一隻手沉聲說道「沖你這句話,該值一壺紫雲釀吧,老子剛乾的這活太過費勁,正好拿來潤潤喉。」

晏懿笑了笑,沒有遲疑,拋出一個酒壺落在古山川掌中,古山川沒有遲疑,拔出壺塞,仰頭同飲。

雖說晏懿平日裏喜歡喝茶,但不代表他不喝酒,對外當然宣稱不喜此道,唯獨古山川、崔潺等幾位老友知道,晏懿親手釀造的紫雲釀在山上堪稱一絕,半點不比其人鍾愛的茶水差。

古山川這一口喝了大半壺,這才意猶未盡地將酒壺放下,於腰間一拍,酒壺便莫名消失。

「就咱倆到了?」

晏懿點了點頭,古山川繼續問道「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此番下來變故如此之多?」

晏懿回道「有些眉目,不過老何深諳此道,應該查探得比我清楚,等他到了再細說。」

古山川自己找了一處石墩坐下,往腰間一拍,一個與先前不同的酒壺落在手中,喝了一口之後,嘴裏哈地一聲,看着手中酒壺搖了搖頭,轉過臉,面向晏懿,正要說話,卻被堵住話頭。

「自己都留着半壺沒喝呢,有臉再要?我又不是你爹!」

古山川嘿嘿一笑「爹!」

沒曾想話音落下,左右兩邊同時傳來笑聲。

「不是吧,老古又認個爹!」

另一邊同樣嘲諷道「世風日下喲,這都三個啦!」

不用細看也知道,兩人分別是崔潺與何朝方,何朝方身邊立着的則是小道童蔣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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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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