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爸爸視角（一）
*
江別一直認為,他沒有什麼不甘心，意難平的事情。
但是奇怪的是，畢業這麼多年他竟然時常想到一雙眼睛,清冷的眼睛裏帶着疏離,臉蛋小巧下頜尖刻,總是冷淡的站在人群外。
誰去接近都會被她的疏離冷淡逼退。
但他見過這個人很多面，玉蘭仙姿的臉蛋染上粉霞，軟白小巧的耳垂也通紅，眼睫毛受了驚似的微微顫抖，像是蹁躚的蝴蝶。
江別以為自己不在意,沒想到竟然記了這麼多年。
早知道……
江別總是猛然驚醒,早知道什麼？
他不知道。
*
離開大學幾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當初只當做玩笑的一句「以江別的顏值應該進娛樂圈」竟然一語成讖。還在進入娛樂圈的第二年就拿下了影帝的稱號。
有同班的同學曾經調侃過：「不愧是班長,不是科班出身也能在娛樂圈混的如魚得水。」
其實哪有什麼如魚得水。
江別以前未曾接觸過演戲，所以需要花費很多精力研究劇本，人設,心理活動，以及和人做對手戲的時候如何表現出來。
正因為不是科班出身,沒有經驗,才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江別懶得跟別人說,除卻每一次的劇本都能帶給他不同的新鮮感和揣摩的角度，影帝的身份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成就感。
——他很快就被打臉。
起因是經紀人給他拿來好幾個大ip劇的劇本，最後江別挑選了仙俠劇，被投資方敲定成男主。男主先被定下來之後，投資方開始招募女主海選。
江別沒有放在心上，細心的專研劇本，直到經紀人一個電話打過來。
「江別,前五的女主候選出現了。」
「導演讓你過目一下，有沒有覺得合適的人選。」
這種感覺一度讓江別覺得彆扭，他只當是自己想多了，沒有仔細的深究。等到經紀人將女主候選的名字發過來的時候，江別一眼看見候選里的江鳶一。
別的女主候選穿的無比大膽，讓食古不化的江別一路看下來眉頭都擰緊了，直到看見看見她的照片：簡單的白色長裙，烏黑的發披散在肩頭，分明是穠艷得充滿攻擊力的長相，眉眼清冷疏遠，增加了高級感。
沒有別人的扭捏造作，非要擺弄出風情。
她光是站在那裏，就是風情。
他有多久沒有見過江鳶一了？
從高三畢業以後，有7年沒有見過，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演藝圈。
「怎麼樣？」經紀人手指捏著杯口從茶水間走出來，隨意的坐在沙發上，抬起眼就看見江別拿着一張照片發獃。
他什麼時候見過江別盯着別人發獃，這個人因為一副好皮相又肯花心思鑽研劇本，一進娛樂圈就被許多人盯上，不過江別除了劇本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如今倒是對着候選女主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了。
經紀人不可能不吃驚，當下連口水都顧不上喝，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看，成功看見江別手裏拿着的照片：長相穠艷，骨相清冷疏遠，是標準的美人坯子。
「是個美人。」他評價一句，然後意味不明的對江別說：「如果你對別人有意思，就親口告訴導演，不要讓別人搶走了。」
江別像是炸了毛般：「我怎麼可能對她有意思。」
我們甚至在高中只說過幾句話。
只有兩次是她主動，其餘的時間都是他沒話硬是湊上去，好幾次甚至走過去了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話題，只能看着她走掉。
江別絲毫沒有發現自己面上表現出來的不甘，見經紀人諱莫如深的盯着他，不自在的輕咳幾聲：「只是以前高中的同學，隔壁班的。」
「哦。」經紀人：「隔壁班的你還記得是同學啊。而且還一眼就認出對方了。」
「……我記性好。」
行，你記性好。
經紀人被江別打死不承認的模樣逗笑了，點了點頭，又坐回沙發上端起熱水吹了吹：「反正你記住我的話就行。後天節目組正式開機，有人問你就告訴他。」
別的經紀人沒有再說。
江別聞言只覺得莫名，不認為別人會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但後天去節目組，拍攝之前導演竟然真的神神秘秘地將他拉到一邊，詢問他從候選女主里挑選出江鳶一，是不是真的對他有意思。
江別連冷漠臉都差點維持不下去，忽略掉提及江鳶一時心裏奇怪的悸動，矢口否認。
導演掛着奇怪的笑容離開了。
江別站在原地停留了許久，眉心微微蹙起。
*
劇組拍攝的是仙俠劇，江鳶一飾演的女一是冷艷的仙子，江別飾演的是清冷的仙尊，兩人有婚約。宋雅嫻飾演江鳶一的徒弟，因為喜歡上師尊的未婚夫，愛而不得成為墮仙被魔界利用。
書里講述的不僅僅有情愛，還有男主和女主的大義凜然和正義感。
第一集講述的是上神算到凡間有浩劫，於是清冷仙子帶着弟子下凡普度眾生，正是在這場戲里認識了身為孤女的女二號，還有喜歡女上神的男二號。
江別這一集只需要坐在上位，體現出仙尊的清冷和強大氣場，烏髮灑落下來的白衣出塵的一面。
群像拍完以後便站在了一邊。
目光不自覺的落在江鳶一的身上，她穿着天人的白衣裝束，烏黑的髮絲垂落下來，除了耳飾不見丁點裝飾，清冷絕塵。
在看見村落的斷壁殘垣、屍橫遍野后出現憐憫眾生的神色。
宛若真正的上神清冷無物，又有先天的慈悲。
正在她在蒼涼的村民里踱步，尋找活人的時候，一雙被血染污的手猛然將她抱住，扎著小辮子，化著妝的女孩兒仰著頭楚楚可憐的看着仙子。
「仙子，救救我！」
江別認出她是女二宋雅嫻，此刻的她應該是渾身臟污，臉上更是血紅一片看不清臉蛋。但宋雅嫻的臉蛋乾淨無比，還畫上了精緻的眼妝腮紅，和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眉頭一蹙，但導演沒有喊停，他不能打破進度。壓低了聲音問經紀人怎麼回事。
「嗯，」經紀人：「還能是怎麼回事，帶資進組唄。」
江別抿唇。
經紀人繼續：「本來原著里沒有女二和仙尊的戲碼，被她帶來的編劇硬是加上了對手戲，還要讓自己成為你的徒弟，被你百般照顧引得女一的江鳶一嫉妒生氣，然後和你解除婚契。」
江別以前不在意女主和女配的戲份，之前也有過改戲份的情況，但今天被經紀人一提起來，滿心都只剩下不舒服。
「這樣和她是女主，有什麼差別。」
經紀人聳肩：「據說這就是她選擇做女二的理由，被你一直包庇偏愛。」
經紀人還有一點沒有說，或許是他在這個圈子裏混久了，他微妙的覺察到宋雅嫻似乎很是針對江鳶一。據她所知宋雅嫻已經接了一部民國的戲，但得知候選是誰之後空降了過來。
兩個女人之間沒有一點淵源，他是不信的。
經紀人半開玩笑：「你們難道在學生時代發生過什麼事？還真是情敵？」
江別沒有將經紀人的玩笑放在心上，還記掛着宋雅嫻擅自改劇本的事情，只說出事實：「上學的時候我跟宋雅嫻是同班，江鳶一在隔壁班。」
經紀人：「？？？」
兩個人還真是情敵。
「……我覺得我已經可以去算卦了，」經紀人自言自語半晌，提醒江別：「那你可得注意點，最近盯上她的人可能有點多。」
——當心被搶了。
江別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沒放在心上，更不明白她被盯上與他有什麼關係，但身體還是很老實的將目光落在江鳶一的身上。
宋雅嫻不願意讓自己丑化，用楚楚可憐的造型博得同情。
清冷絕塵的仙子垂眸看過來，眼裏多了一點憐憫，手垂落下來撫摸她的頭一下，唇角含笑：「已經沒事了。」
灑落的長袖垂落下來，她眼裏含着一點淡笑。
後方的暖陽一點點升起帶來萬丈霞光。
真就像是落入凡間的清冷仙子，美輪美奐的同時，還有一絲悲天憫人的善。
「咔！」
導演從椅子上跳起來，大手鼓掌：「不錯不錯。」
看到江鳶一被誇獎，
江別心裏一動，沒有注意到宋雅嫻不甘心的眼神，全部注意都落在下面幾場對戲上。
新人第一場就表現出仙子的人設，但後面宋雅嫻和男二的對手戲卻表現得差強人意。不單是因為男二是偶像轉演員的不適應，還有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宋雅嫻拍戲的時候難以集中注意力。
兩個人一耽擱，一上午就過去了。
導演氣的叫他們乾脆先吃午飯，下午再拍別的。
「江別，在看江鳶一啊。」
江別側開頭，便看見經紀人手裏拿着兩份盒飯過來，臉上是明顯的調侃含義。
「……」他伸手接過一份盒飯打開：「沒有。」
「嘴硬。」
經紀人也不跟他客氣，一屁股坐在江別對面的椅子上，打開盒飯夾了一筷子豇豆，也不吃：「已經有人先下手為強了。」
話音剛落，
就見江別飛快的轉向江鳶一，果然看見男二拿着盒飯笑眯眯地往江鳶一的面前湊。
男二之前是做偶像的，男生女相，長得奶氣，眼睛是又大又圓的杏眼，笑容很燦爛。
他十分會討好人的拿着兩份盒飯：「姐姐，我也是新人，都沒有人陪我一起吃飯說話，我們以後多多照應呀。」
說話的時候還特意放軟了腔調，撒嬌撒的明明白白的。
江別眉頭一皺，想起一個辭彙：狐狸精。
耳邊就聽到經紀人的奸笑。
「我好像沒有說先下手為強的是江鳶一？」
「你看，你嘴巴說不在意，身體卻很誠實啊。」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你的腦袋終於壞掉了么。
江別不想理經紀人，嘴裏的菜也吃不下去，乾脆站起來直接走人。
不吃午飯的結果直接導致女一和眾人查明事情真相的時候，出現「咕嘰」地一聲響，眾人將目光轉過去，經紀人面色僵硬的對他們一笑。
經紀人：「不好意思，是我，中午沒吃飽。」
女一和男二、女二遇見了妖怪，女二男二準備逃竄耍活寶的時候，「咕幾」一聲響。
打破了現場的氣氛。
扭頭，就看見江別胳膊撐在經紀人身上，一隻手擋住了半張臉，旁邊是經紀人視死如歸的一張僵硬笑臉。
經紀人：「沒錯，又是我。」
第三次江鳶一和反派炮灰手執長劍，正準備拍打戲的時候，又一聲「咕咕咕」的聲音響起，這一次就連江鳶一都看了過去。
江別：「……」
我不是，
我沒有，
別看我。
導演從第二迴響的時候就看見是誰了，他將宣傳手冊一丟，「這樣吧，第一天開機我也人道一點，請你們喝飲料。」
然後就開始安排演員們幫忙去買飲料。
正好點中了江鳶一，秦路，江別剛鬆了一口氣，看見秦路纏着江鳶一「姐姐我們一起吧」、「如果覺得太重就讓我來提」、「我是男生力氣很大的。」
江別不知道他的話哪裏讓他感覺到不愉快了。
或者是，無論哪一句話都讓人感覺不愉快。
經紀人：「咋的，介意了？」
「有什麼好介意的。」江別冷言冷語：「不就是纏着她叫姐姐，不就是一起買飲料。」
經紀人賤嗖嗖的在一邊笑，大有報自己背鍋的愁的意思：「我有說介意什麼嗎？原來你介意的是秦路叫江鳶一姐姐啊，還介意兩個人一起買飲料？」
「……」
隔了一會兒，買飲料的成員回來了。
買的都是大家喜歡的珍珠奶茶，各種口味的都有。坐在一邊不想和經紀人說話的江別看到這裏，抿了抿唇。
他從小就不愛喝飲料，更不喜歡過甜的食物。
江別坐在一邊不想動，思忖著應該會挨餓到晚上去了，宋雅嫻提着珍珠奶茶一蹦一跳的到他面前，變戲法一般將珍珠奶茶在他的面前一湊。
宋雅嫻笑得狡黠：「喏，專門給你挑的。」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微微上揚，周圍好幾個劇組的成員都看了過來，眼神帶了點曖昧。
這一幕不算陌生。
因為宋雅嫻在讀書的時候，也是這樣，喜歡給他帶零食，有時候是一顆紅彤彤的蘋果，有時候是一瓶牛奶，有時候是中午出去吃飯帶回來的珍珠奶茶。
她笑容燦爛的說「給你買的」、「我一看見就想起你了」、「專門給你挑的」、「喜歡嗎。」
江別不喜歡，
於是告訴過她不要給自己帶。
宋雅嫻便會說因為他講題了，因為麻煩了他，所以給的補償。
然後周圍的認看他們的神色就像是這樣，帶着曖昧。起初他覺得煩躁，後來攔住他遞情書的人變少了、叫他出教室的人也沒有了，也不會總是有人來問有手就能寫出來的問題答案。
江別便沒有再說。
但現在不行。
江別說不出為什麼，似乎也沒有理由，但他本能的將珍珠奶茶推開：「我不喝奶茶。」
——我專門給你挑的。
——我不喝奶茶。
本來江別的回應沒有什麼問題，但聯合宋雅嫻之前說的一句話就有點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奇怪，江別沒有收？」
「看宋雅嫻那副親昵的模樣，我還以為這兩人是一對。」
「原來不是嗎？」
「應該不是吧，要不特意挑的奶茶怎麼會不知道江別不喝奶茶。」
宋雅嫻的表情一僵。
隱約有點下不來台：江別竟然沒有收，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都會收的！
難不成是因為江鳶一？
不可能。
宋雅嫻否認這個說法，因為在學校的時候他們相處的機會屈指可數，誰會喜歡江鳶一那種悶葫蘆。而且還是兩個悶葫蘆。
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就只剩下他在上升期，不方便和別人表現親密，畢竟江別很多粉絲都是女的。當然要注意一下！
宋雅嫻很快替自己找到舒心的借口，笑容重新掛在臉上，見經紀人走過來便揚起笑靨對他打招呼：「你好，要喝奶茶嗎？」
經紀人一口回絕：「謝謝，我和江別一樣不喜歡喝奶茶。」
宋雅嫻表情有點難看，強作笑：「這樣啊，不過今天買的都是奶茶，如果餓了怎麼辦……」
話音未落，就看見經紀人手裏提着一個口袋。
他從塑料口袋裏拿出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江別，一瓶放在自己的面前，裏面還有兩個厚實的麵包，兩份盒飯。
盒飯打開來還有櫻桃肉，土豆絲，雞腿。
可謂是豐富無比。
宋雅嫻不自覺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珍珠奶茶，終於明白「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句話的含義。
「這是哪個工作人員買的啊？真是貼心。」
江別看見手裏豐富的菜色，也詢問的看過去，經紀人對着他做口型：江鳶一買的。
他的眼睛一閃，垂眸看着礦泉水瓶。
難道江鳶一認出他了，
只是不好意思過來相認。
……以為他忘了她嗎。
江別說不出箇中滋味。
經紀人笑眯眯的扭頭，對宋雅嫻說：「可能是看我肚子一直叫，太吵了，導演特意安排工作人員幫我買了一份。」
宋雅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
晚上10點多，總算收工了。
導演看了眼江鳶一的方向，笑眯眯的說：「大家今天辛苦了。今晚我請大家吃一頓，走起！」
劇組的人都歡呼一聲，大家換下戲服浩浩蕩蕩的去了劇組最近的酒樓，酒過三巡，客套話也說過了，導演大約是喝多了，竟然逮著江鳶一問。
「不知道小江有沒有對象？」
江別、秦路、經紀人、宋雅嫻都看了過去。
一時間氣氛有些怪異。
江鳶一微愣，誠實回答：「沒有。」
沒有。
江別心情不知為何好了起來，整個人都有些飄，導演更是笑眯眯的灌下一杯酒，連連地說「沒有好，沒有好，沒有好。」
也不知道在好什麼。
然後開始新一輪的勸酒，江鳶一剛喝一杯，就又被倒滿了。
娛樂圈的老油條們都差不多能明白導演的心思，在心裏暗自罵導演：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也太按捺不住了吧，第一天就準備對別人女主角下手。
不要臉。
秦路在導演笑盈盈倒第三杯的時候，用手指捏住杯口，不由分說的拿起就仰頭喝了起來，然後笑眯眯的給導演亮杯底：「她白天的時候還說有點感冒，再喝就難受了。這杯子我都喝了，再讓姐姐喝就算間接接吻了，不合適。」
你個愣頭青過來湊什麼熱鬧。
導演的眼睛眯了眯，三角眼裏都是不悅。他敢說在場的人都已經看破他的心思了，這會兒收手他下不來台，他輕笑：「難道酒店還沒有多餘的杯子？沒事，服務員再拿個杯子來！」
一聲喝，服務員不多時就拿了個杯子放下。
秦路的表情微變。
導演渾若不覺似的又將新的杯子給倒滿，然後推到江鳶一的面前，油光滿臉的胖臉還端著笑：「喝吧，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
江鳶一初出茅廬，最開始以為是簡單的應酬。但這會兒也懂導演是幾個意思了。
她淺棕色的眼睛裏出現冷意。
薄唇微啟，正要說出拒絕的話，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將導演推過來的杯子拿走，身邊出現淡淡的薄荷香。
這是……
江鳶一轉頭，恰好看見江別薄薄的唇瓣貼著杯沿，仰起頭，喉結滾動。再將杯子移開的時候，優美的唇形染了濕意。
他的手捏著杯子給導演看。
「我喝完了。」
那個淡漠的表情，卻分明在說：「我替她喝完了，你還要叫人拿新的杯子么。」這句話。
導演看上江鳶一故意灌她酒，起的什麼心思大家都懂。秦路對江鳶一有想法，所以出手；那麼江別出手是為什麼。
大家的表情微妙。
下午見過宋雅嫻給江別遞奶茶被拒絕，現在再看看江別替江鳶一解圍，便更加微妙了。
什麼鬼，
三角戀嗎。
宋雅嫻的表情有點難堪，不想去回想自己拚命否定江別在意江鳶一的可能性，但她也不明白現在是什麼個情況。狠狠地盯着江鳶一，手指甲深深地扎進肉里。
導演吃不準江別什麼態度：「江別？」
江別淡淡「嗯」了一聲，轉頭看江鳶一幾秒然後起身，手臂上搭着他的外套：「江小姐不舒服，我送她節目組。」
「你們慢用。」
江別起身，江鳶一也跟着站起身來。
眾人才發現兩人竟然穿着同色系的單衣，加上兩人烏髮白膚，眉眼如畫，氣質都是清冷那一掛，此刻看起來無比登對。
江別走過江鳶一：「走。」
「嗯。」
兩個人離開酒樓，眾人湊熱鬧似的涌到了窗戶邊，眼巴巴看着江別抬起手在路邊攔住一輛車，然後打開車門，一前一後上了車。
一人坐的副駕駛，
一人坐的是後座。
不像是情侶的樣子。
「看到這裏也沒有情侶的氣氛啊。」
「感覺好像是單純的路見不平。」
「江別的確不像是會冷眼旁觀的人，或許今天換了別人，他也會出手相助的。」
這倒是實話。
江別身上有着食古不化的沉悶刻板，一板一眼的，不像是坐視不管的人。
導演憋不住話，問經紀人江別是幾個意思。
經紀人笑而不語。
江別自己都沒開竅，吃醋和不高興都不懂為什麼。他這個經紀人能知道嗎？
必然不能啊。
你們猜去吧。
經紀人打啞謎，導演還真不能確定江別是什麼意思，一時半會也不敢再對江鳶一起什麼心思了。
計程車將兩個人放到了酒店外。
十點半之後的酒店大堂光芒璀璨，照得外面也是亮堂堂的。
夜風有點涼，江鳶一下了車以後指尖摩挲一下肩膀，進酒店不過是幾步的距離，她倒也沒有那麼矯情嚷着說冷，但謝謝還是要說的。
江別本可以不管她，
但他還是趟了渾水。
江鳶一上了兩個台階，轉身：「今天謝謝你。」
回身的時候江鳶一撞到清瘦的胸膛，一如當年在公交車上一樣。淡淡的薄荷香味撲鼻而來，讓她的臉頰、耳垂出現滾燙的溫度。
正在她愣神的幾秒時間裏，一件外套落在她的肩頭。
夜風帶來的冷意被驅散開，
衣服上殘留着的屬於江別的體溫，如實的傳遞過來，帶着好聞的薄荷香氣。
江鳶一懵了。
江別走過她，清冷的聲線像是玉器敲擊，被吹散在風裏。
「回去好好睡一覺。」
「忘記今晚的不愉快。」
江鳶一抬起頭，天上的月光輕輕懶懶，點亮了頂端的光芒。
白月光不論在何時，
永遠都是能夠照亮心裏的光啊。
*
江別回到酒店，先將劇本拿出來反覆研磨，仔細推敲。
時間指到十一點半，他揉了揉鼻樑，決定先去睡覺，不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扣扣扣。」
平日經紀人的確有串門的習慣，他現在手下的藝人還不多，所以經常過來串門問他劇本看的如何。但經紀人有個好習慣，來之前會特意發信息說。
江別拿過手機掃一眼，屏幕沒有經紀人的消息。
他疑惑起身，將門打開來，外面站着穿着白色浴衣的宋雅嫻，一見他將門打開就露出燦爛的笑臉，抬腳走上前。
「你果然還沒睡啊，」宋雅嫻：「我今天表現的不好，被導演批評了。麻煩你給我開小灶啦~反正我們上學的時候經常麻煩你~」
她一面說着，一面俏皮的吐了吐舌尖。
見江別擋在門前沒有讓開的意思，她心一橫，從江別的胳膊底下鑽進套房：
今天江鳶一和江別的互動讓她有危機感，無論如何她都得坐實了和江別的關係。反正江別木訥老古董，到時候衣服不小心落下肩頭被他看到點什麼。
她就可以讓江別負責任了。
宋雅嫻眼裏劃過一絲惡毒和暢快，鑽過江別的胳膊之後，站起身來，佯裝調皮的轉了個圈，浴衣下的長腿若隱若現，展現出衣服下面什麼都沒有。
不漏聲色的傳達出誘惑的訊息。
「你呀真是不解風情，有人主動找你聊天，怎麼還把人堵在門外。」
「難不成這就是你單身多年的原因？」
宋雅嫻當然是打聽過江別的感情生活，知道江別單身這麼多年。放眼看去江別身邊的女生只有高中時期的她出現過，大學的江別冷淡得生人勿進。
一點機會都不給別人。
所以宋雅嫻其實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江別沒興趣欣賞宋雅嫻的自說自話，聲音冷得掉渣：「你到底想做什麼。」
「當然是來聊劇本啊。」
宋雅嫻看江別一副高冷禁慾的模樣就忍不住逗他，故意將自己的浴袍給拉開一點，露出圓潤的香肩，故意無辜的眨眼：「難道是做這種事嗎？」
她身上本來就只穿着浴衣，拉下一邊后浴衣更是變得鬆鬆垮垮，雪白雪白的肉不可避免的半遮半掩露出來，挑逗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江別再不懂男女之間的□□，此刻也明白了。
矜貴的臉霎冷下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將門拉開：「出去！」
這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宋雅嫻難堪的咬住唇瓣，丟臉和不甘心讓她臉一陣紅一陣白，恨不得直接鑽進地下，她眼裏劃過憤恨，不敢去猜想江別到底是為了誰如此冷漠的對她。
正常的男人難道不該接受她嗎？
白送上門的為什麼不接受！
宋雅嫻面對江別冷冽的目光，將心一橫：「江別，我要是在你的房間大喊說你輕薄我，你就會染上污點，形象也會被我破壞掉。如果我是你我就乾脆和我在一起了。」
溫香軟玉在懷，哪個男人不想要。
也就江別腦迴路異於常人會直接喊她出去！
害得她色*誘不成，還得威脅江別。
宋雅嫻氣得咬了咬唇。
沒想到還有更氣人的，江別竟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你穿着浴衣出現在我房間，說我輕薄你？」
真的有人這麼蠢，會相信？
江別分明沒有說這句話，但這句話卻透過他狹長的眼眸傳遞過來。
宋雅嫻氣的咬牙切齒，正要說話，江別手指指向她的身後。
江別：「看。」
看什麼。
宋雅嫻疑惑的轉頭，看見掛在客廳牆壁上的監控器，眼睛不可思議的張大：居然有人自己在賓館套房放監控！
江別聲音冷淡：「因為總有人找我晚上看劇本，為了防患於未然，每次我都會帶上監控。」
他冷漠的掃宋雅嫻一眼。
「避免被有心人誣陷。」
難怪江別身邊沒別人，甚至沒緋聞。
原來他早就留一手了！
宋雅嫻發現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氣的她跺着腳離開江別的房間，她快走幾步又停下來，豎起耳朵仔細聽江別有沒有追上來。
高中能夠在江別的身邊這麼久，
她一定是對江別特別的！
背後傳來「咔擦」一聲響，
那不解風情的悶葫蘆竟然直接將門關上了，根本就沒有要追出來意思。
宋雅嫻氣的臉都紅了，憤怒的轉身就走，沒想到在拐角處差點撞到江鳶一。她的胳膊拿着江別的外套，見到自己穿着浴衣的模樣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
江別不可能喜歡她的。
誰會喜歡跟自己相似的人呢？
宋雅嫻明知如此，但因為心底有氣於是遷怒道：「這麼晚了，你去找別人的男朋友不合適吧？」
江鳶一頓住。
宋雅嫻故意將弄亂的浴衣整理好，哼道：「和男朋友剛滾過床單，我暫時不想要男朋友見別人，你應該能夠理解的吧？」
江鳶一攥緊手心，面上平靜到冷漠。
只有手心傳來清晰的疼痛。
「嗯，」江鳶一將外套遞過去：「那就麻煩宋小姐還給他。」
江鳶一冷淡的說出感謝，然後離開。
第二天，導演氣急敗壞的宣佈宋雅嫻退齣劇組的消息。
*
拍攝還在繼續，劇組的成員熟悉了不少。
宋雅嫻也被傳出和聶桑的緋聞。
江別對此沒有什麼反應，他也沒興趣告訴別人宋雅嫻做的腌臢事，不過從宋雅嫻傳出緋聞之後，江別就總感覺到一雙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等他抬起頭的時候，那道視線卻不在了。
江別：「？」
難道是他出現幻覺了。
江別疑惑的垂下眼皮，認真的看劇本，將周遭的一切都隔絕掉。
隔了一會坐在他身邊的經紀人忽然捅了捅他的胳膊，附耳過來：「江鳶一在看你。」
什麼。
江別「嗖」地抬起頭，精準的捕捉到江鳶一還未移開的目光。
「……」
「……」
四目相對，江鳶一顯然沒想到自己偷看江別會被發現，清冷的淺棕色眼眸少見的出現錯愕，白玉一般的臉頰染上些許紅霞，不自在的轉開了目光。
江別輕咳一聲，不知為什麼竟然覺得有點不自在。
也轉開了臉。
經紀人取笑他：「咦，你的臉怎麼紅了。」
他有什麼好臉紅的。
又不是沒看見過。
江別不以為意的反駁，不用摸都知道自己臉色正常。如果臉紅那應該會出現滾燙的感覺才對，可是這些都沒有。
經紀人一看就在使壞。
正想着，經紀人低語一句：「她過來了。」
然後起身借故離開，
給兩個人騰地方。
江別半瞌着眼皮，正要問誰過來了，視線里多了一瓶礦泉水。
他一頓，抬起眼皮，
江鳶一站在面前，穿着戲服的一身白，不染塵埃，清冷絕塵。
「給你。」
礦泉水抬了抬。
江別忽然感覺到滾燙的熱度出現在臉上，耳朵上，不止如此就連心跳也不受控制的加快。
他才明白過來——高中的三年他曾不止一次故意接近江鳶一，就連那次做運動會策劃，他的司機來接他了，但看見江鳶一的時候他改變了主意。
他其實想要江鳶一跟他說話的。
只是高中時候的他沒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