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戲子皇帝
「官家，官家，快醒醒，快醒醒啊！」
李存勖睜開眼，看到了眼前一位粉面朱唇，淚眼汪汪的少女。
「醒了？」
「終於醒了，官家呀，奴婢快要嚇死了……」
那體態婀娜，身穿寬大伶人戲服的少女靠著李存勖的腿，掩面而泣，嗚咽悲鳴之聲令人感慨萬千。
李存勖愣了愣，旋即痛苦的揪著頭髮。
「啊啊啊……朕好恨，好悔啊！這天下的賤民，朕讓他們活，給他們飯吃，他們怎麼可以反朕？」李存勖的雙眼中有血絲攀爬出來。
「大唐，朕的大唐，完了。」李存勖頹喪道，充滿了英雄遲暮的落寞感。
「皇帝爺兒，你確實不再是皇帝了，嘻嘻。」嘻嘻哈哈的叫聲突然從一旁的黑暗裡傳來，樹林中走來一個臉上戴著鬼面具的神秘人。
只見，面具上雕刻的鬼一半在哭，一半在笑，詭異極了。
「你是誰？」李存勖看著那人，警惕道。
此地雜草叢生，樹林陰翳，一看就是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
除了隨身侍奉自己的女伶，深更半夜裡忽然間從黑暗裡蹦出來一個戴著鬼面具的神秘人，讓人忍不住心驚肉跳。
「嘻嘻，皇帝爺兒，在下十僵派的十大陰帥之一，江湖人稱『陰陽鬼臉』。」那人笑嘻嘻道，聲音怪異。
「十僵派？」李存勖眉頭一皺，微微思索。
這家門派崇拜地府，供奉古獸『兵祖朱厭』，在江湖中的名聲極度惡臭，派中弟子多以煉屍起家，異常邪惡。
據傳聞，十僵派曾經蠱惑一國之主，惡意挑起戰爭，導致將士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白骨蔽平原，哀鴻遍野，慘象橫生。
而這些，僅僅是為了完成他們的煉屍大業。
所以，該派被江湖中許多正道門派所不恥，終於有朝一日，人怨難平，十僵派遭受了四大正道門派和一座小國的聯合圍殲，那一戰，史稱『同光盪屍』。
自此，十僵派元氣大傷，在江湖中銷聲匿跡。
沒想到他李存勖流離失所之際，竟然會有十僵派的人找上來。
「一個煉製屍體的小門派，也敢打朕的主意？」李存勖佯怒道。
對於這個惡名昭著，江湖中人人喊打的門派，他不會給什麼好臉色。
「嘻嘻嘻，皇帝爺兒，不敢，可不敢，我們門派想和您合作。」鬼臉諂媚道。
「合作？切，憑什麼？你們十僵派有什麼資格與大唐的皇帝合作？區區邪派，終歸是一小道爾！」李存勖冷笑道。
「嘿嘿，皇帝爺兒，你怕是忘了什麼？你看你身上少了什麼？」鬼臉詭異的笑了笑。
李存勖低頭一看，原本白慘慘的臉變得更蒼白了。
只見，他胸口處黑洞洞的。
他的心臟不見了。
「朕……朕的心，朕的心呢？」李存勖霍然站起，將依偎在自己腿上的伶人錦兒踢到了一邊。
「嘻嘻嘻，嘻嘻嘻。」鬼臉笑而不語。
「朕殺了你！」李存勖惡狠狠的掐住鬼臉的脖子，用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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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鬼臉就吐出了長長的舌頭，雙眼暴凸，舌頭髮紫，竟然是倒地不活了。
李存勖轟然跌倒在地，雙手顫巍巍的捧著空洞洞的胸口，面色比夜空的月光還慘白。
「官家，官家，你把他殺了……」錦兒在一旁大哭。
李存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得撲向死去的鬼臉，拚命搖著他的腦袋。
「還朕的心，還朕的心，你把話給朕說明白，朕不許你死，朕不許你死！！！朕要你活著！！！」
只是，任由李存勖發癲，那鬼臉依舊沒有呼吸，像是一具發僵的屍體。
「完了，完了，全完了。」李存勖顫抖道。
忽然，鬼臉猛得從地上挺起來，黑黝黝的眸子望向癲狂的李存勖，眼含嘲弄。
「皇帝爺兒就算一身功力盡失，沒了心臟，依然氣魄十足啊，小的差點被你掐死！」
李存勖冷冷看著嬉皮笑臉的鬼臉，漠然道，「朕的心呢？」
「嘿嘿，可不敢瞞著皇帝爺兒，您的心在這呢。」鬼臉嘻嘻道。
一具黑屍從黑暗中蹦了出來，站在月光下，漆黑的毛髮，泛白的眸子，散發出濃郁的屍臭味。
它雙手拖著一個打開的白玉盒子。
盒子上放著一顆跳動的鮮紅心臟。
嘭嘭嘭！
「瞧，皇帝爺兒，這就是您的心……」
鬼臉話還沒說完，李存勖就迫不及待的沖了上去，欲要爭搶。
轟！
黑屍一腳踹開了如猛虎撲食的李存勖。
「嘿嘿，皇帝爺兒，你這樣可有失天家威嚴啊。堂堂大唐國主，怎麼能和一具屍體搶東西呢？」鬼臉嘲弄道。
「還我的心，把我的心還給我。」李存勖眼睛血紅，顫抖的嘴唇發白，像是丟了心愛玩具的稚童。
「嘻嘻，皇帝爺兒，合作嗎？」鬼臉的眼瞳中泛起詭異莫測的光芒。
李存勖臉色一陣變幻，「你們十僵派究竟想要從我這裡獲得什麼？雖然我曾經是大唐的國主，但現在我一無所有，甚至外面一堆人想要我的命，我對你們有什麼價值？」
鬼臉神秘道：「皇帝爺兒，我們想幫您重登皇位。不是一個大唐的皇位，而是這整座天下的皇位，東至蓬萊，西至崑崙，南至天竺，北至北冥，我們想幫助你建立一個龐大的帝國。我們想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成為現實。」
李存勖冷笑道，「當年我的父親臨死前，給我留下三把篆刻著神諭的神箭，我才能做到統帥三十萬虎賁，親征桀燕，收服幽薊，佔領遼西，瓦解大梁的萬世功業。而今，三神箭已耗盡神力，江山盡失，憑我一人，再加上一個人人喊打的邪派，想要征服天下，豈不是痴人做夢？何其荒唐？」
「皇帝爺兒只管盡心去做，十年時間，無論成敗與否，十年之後，你的心臟我們自然會歸還給你。放心，皇帝爺兒的心藏在這珍寶白玉盒中，千年不腐，永葆活力。」鬼臉嘻嘻道。
「十僵派這是想讓朕給你們賣命十年？」李存勖冷冷道。
「嘿嘿。」鬼臉原本笑嘻嘻的聲音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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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間變得無比的漠然和無情，好像執掌生殺大權的黑暗鬼王。
「李存勖，你如今不過是一個丟了江山的皇帝，你算個什麼東西？你的心臟在我們十僵派的手裡，你有什麼資格討價還價？況且，當初興教門之變，你被劇毒流矢射中，身負重傷，若不是我十僵門暗中護你，用屍丹替你續命，你以為一介女伶，能將你從那萬箭齊發的殺場上救出來？」
李存勖轟然色變，死死盯著鬼臉，「十僵派好手段啊，你們從那場兵變之時就開始算計朕了。」
「哈哈哈，皇帝爺兒，那場兵變可不是我十僵派的算計，我派沒有縱橫沙場，插手軍隊的本事。但是，想要將您救出來，給您續命，這點實力我派還是有的。」鬼臉變了臉色，謙卑的笑了笑。
「看來，朕唯有答應你們才有活路，朕沒有別的選擇。」李存勖厭惡道。
「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皇帝爺兒，難道您就不想曾經的仇人跪在你面前，難道您就不想重新征服世界嗎？我十僵派願意助你一個孤家寡人成就千秋功業，多麼感人啊。」
「那朕還要感激涕零了？」李存勖冷笑。
「不敢不敢。」鬼臉搖頭道。
「雖然不知道你們十僵派到底在圖謀算計什麼，但朕的心在你們手中，朕別無選擇，只能依附。」李存勖悲嘆道。
鬼臉低頭恭敬道，「若皇帝爺兒選擇合作，十僵派十萬鬼僵弟子，十大陰帥，四大判官，十殿閻羅，羅酆六天，五方鬼帝，北陰酆都大帝，任您差遣。」
「我有一個疑惑，為什麼會選擇朕？」李存勖問道。
「我派菩薩夜觀天象，算盡天機，算出您有紫微命格，雖然現在龍潛深淵，但將來必有一躍天門之姿，必成大器！我派提前謀划，野心勃勃，欲要成為那個龐大帝國的國教，一國之教！」
李存勖自嘲的笑了笑，「真是看得起我。」
「事情交代完畢，那小的告退了。」話音剛落，鬼臉的身影唰的消失在黑暗中。
那個拖著白玉盒的黑屍亦是消失不見。
「喂，朕要如何聯繫你們？」
「皇帝爺兒，你已經是我派弟子了，何須聯繫？嘿嘿嘿，莫談不報應，神鬼有安排。」鬼臉的聲音宛若一陣青煙飄來，若有若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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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下，李存勖低頭，嘆了口氣，自嘲道，「沒了心的皇帝，我已經不是人了，一具活死人，十僵門的弟子。」
說著，他抬頭望了望遠處的山嶺，那裡是東都洛陽城外的萬葬嶺。
「錦兒，趕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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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存勖離開不久后——
那黑暗中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壓抑的低沉笑聲，好像一萬隻鬼在竊竊的笑。
緊接著，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哈哈哈，啊哈哈哈……」
「他不會信了吧？」
「他憑什麼認為他就是李存勖呢？」
「你憑什麼認為你就是你呢？」
尖銳的笑，嘲弄的笑，男人的笑，女人的笑，欺騙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