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過往

廣袤無垠的原野，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上。

已是十月尾，白天時有零零散散的雪花撒了下來。晚上更是寒風刺骨，吹到臉上如同刀割一般痛。

將士們馬不停蹄在收拾殘局，剛打了一場勝仗，但他們卻無心休息。

顧蘊冥站在火爐旁仔細地端詳著剛磨好的短刀，跳動的火焰將她的身影投到了帳篷上。

身邊的將領老蔣看着顧蘊冥欲言又止，一時間兩人靜默無言，氣氛怪異，只剩風的吼叫聲在兩人之間徘徊。

安靜拉長了等待的時間，老蔣再也等不下去。

「咚」地一聲，他跪了下去，面色悲痛。

「將軍！請您儘快下決斷吧。」

顧蘊冥沒有理會，只是拿起水囊，將水輕輕淋到刀刃上，用手帕緩慢的擦拭著。

老蔣看到她這幅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站了起來，沖着顧蘊冥大吼。

「將軍！您別再執迷不悟了。他接近你就是為了盜取情報，裏應外合，那麼多兄弟的死難道你都不顧了嗎？」

寒冽的風使他的臉生紅，內心的激憤讓他微微顫抖。

顧蘊冥擦刀的手一頓，轉過頭看向老蔣。

她神色晦暗不明，讓老蔣摸不透在想什麼。

終於，她收起那張手帕不再擦拭。

藉著火光，顧蘊冥仔細地看着上面繡的小桃花。

針腳粗松，繡得歪歪扭扭。

顧蘊冥似是想起什麼，會心一笑。

老蔣知道那是什麼，這張帕子是那個男人送給顧蘊冥的信物，上面的桃花是那男人親手所綉。

現在，那個男人就被關在外面的牢籠里，等著最後的處決。

老蔣咬牙握緊了拳頭，呼吸粗重。

顧蘊冥一頭扎進了那個男人的的溫柔鄉，信了那個男人的鬼話，什麼與達奚皇室斷絕關係，做個平凡百姓，與顧蘊冥攜手留在上高國。

可就在顧蘊冥回京奔喪之際，男人與達奚裏應外合，趁眾人不防備，大舉進攻。

五萬大軍，一朝覆滅。

這裏面有顧蘊冥朝夕相處近十年的兄弟，還有她的幼弟。

想到這，老蔣難掩悲痛，他這條命是兄弟們換來的，兄弟們拚死為他殺出一條血路，讓他去報信找救援。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男人，他恨不得將那個男人碎屍萬段，凌遲處死。

可現在，顧蘊冥就是不做決定，她是不是想放那個男人一馬。

老蔣胸中有股濁氣，他氣得渾身顫抖，他太不甘心了，怎麼可以就這樣放過那個男人。

他再次開口，「你是忘了····」

老蔣的話只說一半便停住了，他看到顧蘊冥抬手將那張帕子扔進了火堆中。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顧蘊冥。

顧蘊冥神色淡淡，小心的將短刀放回了刀鞘，然後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老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在原地。看着顧蘊冥走遠，連忙追了上去。

風吹起沙礫，很快又埋住兩人的腳印。

在牢籠的不遠處，顧蘊冥停下了腳步，遠遠望着籠中的人。

老蔣站在一邊，不再言語，他隱隱知道了馬上要發生的事，耳膜傳來心臟砰砰的跳動聲。

籠中的男人雖然滿麵灰塵，衣衫破舊，卻難掩清雅出塵。

男人倚著籠子，輕輕吹着塤，樂聲哀傷。

顧蘊冥慢慢走近，男人抬起頭，看着顧蘊冥，不再吹奏。

烏黑深邃的眼眸看着顧蘊冥，滿是深情。

兩人相望，許久，男人先開口，聲音低啞溫柔。

「阿蘊，好久不見，你瘦了。」

顧蘊冥沒有回答，只是看着男人，神色冷淡。

男人抬起頭，看着滿天繁星，唇角淺淺笑

「今晚的星星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晚。」

顧蘊冥想起來了，那晚兩人並肩躺在湖邊的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她聽着男人講星宿的故事沉沉的睡了過去。

想到這些，她的神色逐漸溫柔，不再冷硬。

拿出鑰匙，打開了牢門，走到男人身邊，蹲了下去，與他視線平行。

男人的眼睛很好看，望着顧蘊冥時，彷彿全天地間只容得下她一個人。她以前最喜歡的就是輕輕勾勒男人的眼睛輪廓。

顧蘊冥不願回想，她快速地抽出短刀，準確無誤捅進了男人的心臟。

男人悶哼一聲，卻仍然溫柔的看着顧蘊冥，眼神專註。

「是我違背了誓言，對不起。」

顧蘊冥不再看他，也不回應，只是迅速地抽出了刀。

血流如注

男人臉色蒼白，支撐不住，但仍然倔強的看着顧蘊冥。

「那天的話我沒有說完，若有來生···」

顧蘊冥沒有讓他說完這句話，再次將短刃插入男人心臟。

終於她緩緩開口，冷若冰霜。

「別說那些，髒了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