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同尋常
」殷老，那些害人的詭異玩意應……應該都除去了吧!」
烈日當頭，此時一群人將一名老者團團圍在了中間，那老者全身裹着皺巴巴的棉襖，襖子很厚實，頭上頂着一頂烏黑的大氈帽，只是眼下雖說已經入秋，可暑氣未消，如此早早換上了厚厚的棉襖，屬實是有些怪異。
然而，簇擁的眾人絲毫沒有將注意力放在老者不合時宜的穿着上，而是全都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臉龐，神色焦切。
眾人中為首的中年，見前面的老者半天沒有動靜，便焦急的再次向前面邁了兩步，再次追問道:」殷老，那害人的東西被您老除掉了吧!」
被人稱為殷老的老者，緩緩抬起頭，陽光下，那臉蒼老的厲害，溝壑叢生，歲月感厚重。
他瞥了一眼頭頂，有些懼光，眯了眯眼，再次將頭頂的黑色氈帽往下壓了壓，道:」無妨，那東西已經除去，你們放心就是，如今正是時令轉換的時節，雨水多了些，陰濕氣有些偏重，你們照着這個圖紙上的標註，依次建造九座火祭台，日日篝火升騰，如此便高枕無憂了!」
說罷，殷老便將手中的圖紙遞向了面前的中年，並叮囑道:」切記別讓火熄了，另外最好用那火陽樹的木頭。」
那中年順手接過圖紙，深深吁了口氣，他是這石壩村的村長，這段時間村中污穢作祟，他也是折騰了幾天幾宿沒睡上安穩覺。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圖紙，這圖中標註的樹木房屋皆與石壩村的實際地理區位絲毫不差，心中不由的有些驚訝與佩服，臉上的信服之色更重。
那些簇擁的眾人聞言，也是湧現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個個交頭接耳，已是在開始規劃祭壇的建設事宜。
」哦，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
村長猛的一拍後腦勺，收起圖紙，趕忙從身後的人群的拿出一個竹籃，竹籃裏面裝着二十幾枚源幣以及一些花生饅頭類的乾糧，這是事先準備好的酬勞。
殷老看了一眼村長手裏竹籃，沒有猶豫，直接解開纏在腰間的黑色布袋，將這些酬勞都輕輕掃進了袋子中，隨後便笑着沖眾人揮了揮手，徑直朝着村外走去。
離開石壩村后，殷老的笑容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凝重之色，有些憂心忡忡，輕聲呢喃道:」自百年前，天路開啟，這世間的怪事便是越來越多，天象紊亂，不詳之兆啊！」
他清楚的知道，石壩村的怪異事件可不是什麼詭異的鬼怪事件，而他所畫的圖紙自然針對的也不是什麼鬼怪。
只是平凡人見識有限，過於複雜的事情，也難以理解，倒不如直接以鬼怪論之，糊弄起來不費頭腦。
」只是希望，這石壩村的事情可別傳到龍華聖地的耳里，否則又是一遭煩心事!」
殷老想到這些，不由皺眉，頓時臉上的溝壑又疊了幾層，特別是那川字紋，都快疊到了一起。
龍華聖地自一片廢墟中建立，自此便一直以『偉大復興』，定為目標，畢竟龍華聖地的前身赤劍聖地，曾是這片古洲大陸最可怕的聖地，如眾星捧月，其劍威震懾億萬里。
而身為後者的龍華聖地自然時刻渴望恢復昔日威震寰宇的榮光，好在龍華聖地能人輩出，天才如過江之鯽，氣運不絕，底蘊猶存，說到底前身畢竟是赤劍聖地。
為了應對如今的古洲大陸局勢，順應氣運洪流，龍華聖地也是制定了許多曠古未有的改革，其中一條便是洗滌舊世俗凡塵，還人心清流，因此一直在杜絕愚昧的鬼神之說盛行世間。
如此一來，世人遇難事第一時間求助的便是龍華聖地，而並非鬼神，如此改革，改的便是信仰，改的便是凝聚力。
因此，殷老才擔心石壩村的事，會傳到龍華聖地的耳里，雖說罪行不大，可難免會被抓了去，進行思想改造，說不得還得日日唱那『龍華人，龍華魂，龍華就是人上人，信什麼鬼神...』之類的樂曲。
想到這，殷老的眉頭皺的的更深了，他想像自己，這把年齡，和一群年輕人站在一起歡唱的情景，當即那川子紋就皺的彷彿快要掉到地上。
殷老常年住在山上，其住處說不出的偏僻，距離石壩村也是極遠，這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已是烈日西下，日近黃昏。
穿過一片密林，忽然，殷老那原本有些渾濁的雙眼，卻是突然閃現出一抹精芒，淡淡道:」你們三人跟着我這個糟老頭一路了，若是劫財，糟老頭我，可是除了這一身的枯皮囊，可再無什麼值錢的東西!」
說話間，只聽樹葉唰唰聲響起，驚走了林中的鳥兒，在鳥兒的驚叫聲中，三道黑影從樹上了落了下來。
殷老定睛細看，卻是三個中年，這三人服飾怪異，衣服上畫滿了奇怪的符文，他在石壩村的村長的窗戶與大門上見過與這類似的符文，乃是趨吉避凶，規避邪祟用的。
」哈哈，老人家，你是怎麼發現我們的，算了，我也懶得計較這些了，我們三人既不要你的錢財，也不要你皮囊，是閻王差我等兄弟前來，請你去地府喝茶。」
三人中，一名臉上有刀疤的壯漢當先走了出來，大笑着開口道。
這三人眼中凶戾之氣瀰漫，氣質中帶着血腥與殘忍，這是常年刀口舔血之徒特有的氣質，以往這三人謀害他人性命時，都會面巾蒙面，且分三角之勢，將人圍住，斷其退路。
可眼前的老者，卻是一個半截入土的人，因此他們也懶得費那些功夫。
看着堵住自己去路的三個凶人，殷老也不慌，道:」老頭子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不勞你們替做勾魂使者，只是老頭子與你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怕是有什麼誤會!」
不待刀疤臉開口，身旁另一名消瘦的中年陰嘖嘖的道:」這幾天你個老東西屢屢壞我們的好事，不過你着實有點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勘破了我們的手段，且破除的手法古老，不像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像是一種秘術，本想一路尾隨，尋到你的住處，收穫一些機緣……」
」尋到我的住處!」
殷老那原本還算平靜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起來，他聽到了觸碰他底線的辭彙，『住處』對於他來說是一個禁忌，任何人都觸碰不得的禁忌。
」原來那石壩村的地陰之氣是你們弄的，你們可知村中數人為此喪命，如此喪心病狂，你們就不怕上那龍華聖地的死亡通緝令么!」
殷老說話間，再次壓了壓他頭頂的黑色氈帽，讓他的眼睛徹底的掩藏在了帽沿的黑暗裏。
那刀疤臉的壯漢，莫名其妙的打了一個冷顫，有股心悸感，他緊盯着前面的老頭看了會，常年刀口舔血，讓他對死亡的氣息，感知很強。
再次確認前方的老者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不是一個修行者時，他再次放寬了心，一掃心頭的陰霾，笑道:」想要通緝我們地龍子，異想天開，我們雖說是凡夫俗子，可有些手段，縱是那些修士，也望塵莫及。」
」地龍子!」
殷老這一刻開始，眼中有殺氣涌露，這地龍子說好聽點是地龍子，說的難聽點就是掘人祖墳的盜墓徒，乾的是斷子絕孫的勾當。
不過那刀疤臉的男子，雖說有些刻意誇大地龍子的能耐，不過也並非全是胡說，地龍子確實有那隱形藏穴的能力，如黑暗中的老鼠，極善隱藏，也善掘洞，打敗容易，想尋到蹤跡卻是很難。
」之所以說這麼多，我只是希望你能自覺的交出秘術，我能讓你安詳的去見閻王!」
刀疤臉的壯漢，舔了舔嘴唇，凶戾道。可等了一會，見殷老依舊沒有吱聲，臉當即冷了下來，殺氣瀰漫，他快速看了看左右，示意另外兩人不用動手。
然而，當他再次看向前方時，卻驚愕的發現，前面空空如也。
砰砰!
突然間兩聲倒地聲傳來，刀疤臉壯漢下意識的尋聲左右扭頭，眼中驚現駭然之色，他的兩名同伴已經倒地，各自眉心一點殷紅，僅片刻功夫，那殷紅處開始有針眼般粗細的血線朝外滋出來。
濃濃的死亡壓迫感襲上心頭，刀疤臉壯漢本能的朝着前方縱躍，然而他腳尖稍稍離地，後背立馬傳來可怕的拽力，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一屁股撞在地上的石塊上，尾巴骨當場碎掉。
這時殷老方才緩緩地從刀疤臉壯漢身後走了出來，步履依舊顫顫巍巍，說不出的緩慢。
」你……你……」
『你』個半天，刀疤臉也說不出下文，心中劇烈的震驚，讓他竟短暫了忘記了疼痛，一個顫顫巍巍的老者，一個半截都入土的人，竟凌厲的如死神一般。
」啊!」
僅僅片刻，那劇烈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湧來，刀疤臉壯漢當即叫出了聲。
」你……你不是凡人，你是修士，你是魔鬼。」刀疤臉壯漢痛的語無倫次。
」我是凡人，只是一些禁忌領域你不懂。」殷老看了看不停顫抖的刀疤臉壯漢，隨後眼角的餘光瞥了瞥他衣服上的詭異符文，諷道:」常年盜墓，於鬼門關遊離的人，居然也懼陰穢，可笑!」
」是了，你們三個這點雞毛本事，想來也進不了地龍門，也成不了地龍子，沒有真本事，懼怕鬼怪也不稀奇。」
殷老一出手，立馬將三人的本事摸了清楚，這地龍門詭異而神秘，想進入地龍門，成為地龍子，難於登天，那刁鑽詭異的選人門檻，殷老略微知曉一些，莫說是人就是鬼靈也懼三分。而此三人顯然還萬萬不夠資格。
」要殺便殺，讓我與他二人一樣死的利索，豈不更好，懼怕是因為我真的見過，龍華聖地倡導世人摒棄鬼神念，那是自欺欺人，一些東西，我曾真實的見過！是真真切切存在於世間!」
說完，那刀疤臉壯漢的眼神忽然陰冷的眯了起來，猛然抬手，那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攥了一個青銅物件，陰氣環繞。
一道陰氣自那青銅物件上爆射出來，化為一道陰箭直刺殷老的面門。
然而那道陰箭抵臨殷老面門三指距離時，便顫顫嗡嗡的立在虛空，絲毫近不得。
刀疤臉壯漢再次震驚，他本想趁著殷老說話的空餘，一舉偷襲擊殺，萬沒想到依舊被對方輕鬆防住，對方的詭異程度，讓他心如死灰。
殷老並不驚訝，似是早有準備，他搖了搖頭，道:」早在你們跟着我時，我便已經感覺到一股陰氣尾隨，當我看到你們三人時，才發覺這股陰氣是從你的身上泄露出來，可一時之間竟然發現不了這股陰氣的位置，原來你是將他藏在了手心中的血肉里。」
殷老看了一眼那個手掌，只見那隻手掌已經出現銅綠色，且那個銅綠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小手臂。
」這種東西你也敢放進血肉，縱是老頭子不殺你，你也活不長久。」
說完，殷老的面門上有光點浮現，神秘的氣流從光點中涌了出來，如曦光噴吐，卷著那道陰箭往回射去，徑直洞穿了刀疤臉壯漢的眉心。
那眉心處，立時黑氣翻湧，整張臉立時發黑腐爛，很快，一張臉便潰爛掉了，且潰爛依舊在蔓延。
不多時，刀疤臉壯漢除了那身佈滿符文的衣服，整個人已經化成了一灘黑色的血水，死相比之他的兩個兄弟卻是慘了不知多少倍。
而那青銅物件也掉在了血水中，可神奇的是，青銅物件四周竟然散發着青幽幽的光芒，這光芒竟將那些血水全部都隔絕在外，絲毫靠近不得。
」你倒是不染塵埃。」
說完，殷老抬起手掌，那掌心竟然也湧現出數十個光點，均勻的密佈在掌心上，數十道氣勁涌了出來，帶着微光，將那青銅物件卷了起來，他想近距離仔細觀看，這青銅物件處處透著神奇與不凡。
不過殷老也不敢大意，於身外佈下了一層氣牆，刀疤臉壯漢的死相慘不忍睹，他不想突然出現什麼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