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心寒

8、心寒

馬順亮一直低頭不語,似乎抱定了死豬不怕開水燙。

劉大可向前躬腰撿起茶几上樑海星辭職申請,苦苦一笑,然後又搖了搖頭,自語道:「什麼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梁海星他不是去看風景,他是在想看熱鬧。什麼工作多麼多年,我想休息了,他是在想鬧事。」雖然劉大可心裏很生氣,但臉上卻一直掛着笑容,似乎一點的怒氣也沒有。

突然間,劉大可望了馬順亮一眼,問道:「你知道梁海星現在的身份嗎?」

馬順亮不由的一怔,心想:劉大可怎麼突然問起此事來了?

不過,劉大可這麼一問,真把馬順亮難住了:按照廳黨組的幹部調整,梁海星已被任命為教培中心主任,但梁海星沒有報到,其身份仍為人事處長。馬順亮不知此時劉大可的心思,就不知該如何回答:如果不回答,說明自己連分管的幹部具體身份不清楚,豈不太弱智了?如果如實回答,不知劉大可會用什麼更惡毒的語言在等著自己。馬順亮偷偷的望了劉大可一眼,見劉大可正注視着自己,就悄聲試探道:「人事處長,主任?」

馬順亮說完又微微抬頭,餘光望了劉大可一眼,似乎想看下劉大可的反應,劉大可滿臉笑容下一雙泛著寒氣的目光正緊盯着馬順亮,馬順亮又慌忙低下了頭。

也許馬順亮的支吾提醒了劉大可,劉大可對梁海星的身份一時也不好界定,尤其是在這當前敏感時刻,不想再刺激梁海星,稍思忖后道:「人事處長也好,主任也罷,反正都是做人的工作。在這信息化時代,一個普通幹部辭職,或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梁海星的身份則不同了,而且連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也沒有,帶着明顯的個人情緒,一旦傳揚出去,將有可能形成輿論關注的焦點,在社會上極易引起強烈反響,這比寫舉報信還可怕。我覺得,這也正是梁海星辭職的真正原因,進而達到個人的目的。目前最為主要的是,我們還不清楚,梁海星辭職的真正的目是什麼。除了長時間沒得到提拔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那其他的原因又是什麼?」

馬順亮在認真的記錄着劉大可說過的每句話,不時陷入思索,心裏極為緊張,感到空氣似乎凝固了般。

「廳機關發生這樣的事情,真是出乎我的預料。現在的主動權明顯掌握在了梁海星的手裏。」

經劉大可一番分析提醒,馬順亮越發感到事情不但嚴重而且複雜,遠超出自己的意料,更加后怕,從心裏對劉大可有了更多的敬畏,也更大氣不敢喘一聲。

「作為領導幹部就是要善於解決矛盾和問題。毛zhuxi不是說過嗎?世界上沒有矛盾,還要我們領導幹部幹什麼?發生點問題,並不可怕,關鍵是如何應對。越是棘手複雜的問題,越能考驗領導幹部的能力水平。解決問題的過程是一個領導幹部提升能力的有效途徑。」劉大可若有所思道。

劉大可深知向來唯唯諾諾的馬順亮不會向自己提出有建設性的意見或是建議,就繼續道:「這樣吧,這件事,只限於你我二人知道,對其他人要絕對保密,不能走漏半點的風聲,否則,我們將陷入極大的被動。我們短時間內不答覆,梁海星不會上班,肯定有人要問其原因,就以休假看望父母作為應對,或內部掌握。既然黨組已研究將梁海星調整到教培中心,黨組的決定不變。我們不是還有一個副巡視員的名額嗎?抓緊與省委組織部溝通,抓緊啟動考察提拔程序,把梁海星副巡視員的問題解決了,以此穩住梁海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注意私下了解廳里和社會上對此事的看法,及時做出穩妥的應對。另外,做兩手準備,從今天開始,對梁海星離開廳機關的時間進行累積……。」突然間,劉大可似乎想起了什麼,,稍停頓后又道:「按照公務員法規定,如果連續曠工,或者沒有正當理由連續十五天不上班的,應給予組織處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劉大可如劍目光望向馬順亮。

未等馬順亮回答,劉大可又道:「作為領導幹部一定要有底線思維,處理任何事情都要有好壞兩手準備,從最壞處打算,往最好處努力爭取。」

劉大可的話讓馬順亮倒吸一口涼氣,對梁海星劉大可,馬順亮都非常了解,按梁海星的脾氣,既然提交了辭職申請,他斷然不會再上班了;而劉大可敢作敢為,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那將預示著,梁海星授予了劉大可開除自己的把柄。果真如此,梁海星將背上被開除的名聲,變得一無所有。雖然馬順亮聽出了劉大可的弦外音,但又不知該說什麼,就點了點頭,仍在認真的記錄着,心裏極不平靜。

終於記錄完了,馬順亮就不由的抬頭望向劉大可,劉大可看上去心情很放鬆,像是完成一件傑作,手捻著佛珠,滿臉的微笑,道:「你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馬順亮微微一笑,連忙搖了搖頭,兩眼繼續望着眼前的記錄本,在仔細的回味着劉大可說過的每一句話。

「那好吧。按我說的去落實吧。」劉大可說着,手裏盤捻著佛珠向辦公桌走去。

馬順亮沒再說什麼,靜靜的走出了劉大可的辦公室。

馬順亮剛剛走出劉大可辦公室不遠,似乎有心事,就不由的回頭一看,果然,不知是因為太緊張,或太匆忙,竟然忘記為劉大可關上辦公室的房門。馬順亮知道劉大可不喜歡別人打擾,有閉門辦公的習慣,就又轉身悄悄來到劉大可辦公室房門前,藉機向劉大可的辦公室掃了一看,此時,正兩眼望着梁海星的辭職申請,很專註,剛剛盤捻的佛珠,已不知被劉大可放到了哪裏。稍後,劉大可起身來到了窗前,兩眼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馬順亮生怕驚擾劉大可,就輕輕的為劉大可關上辦公室房門,長吁了口氣,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馬順亮剛走不遠,劉大可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又坐在了辦公桌前,兩眼再次望向梁海星的辭職申請,眼前始終追趕不掉梁海星遞交辭職申請時的情景,耳畔不斷迴響着梁海星的不敬之語,不住的暗問自己:「劉老大?!在梁海星的心目中我竟然成了黑社會老大,那他梁海星自然將扮演着警察掃黑除惡的角色了?而自己真的是黑社會老大嗎?」想到著,劉大可的目光不由的掃視了辦公室一眼,奇石、名硯、貴木幾乎擺滿了辦公室,拉開抽屜一看,淡淡的降香撲鼻而來,那黃黃的碩大蜜蠟佛珠更令其愛不釋手。突然,劉大可感到有些眩暈,不由的產生一陣幻覺,彷彿眼前站着一個人,再一看,是一警察,手裏拿着手銬,正威嚴的目光望着自己。劉大可不由地擦了擦眼睛。那警察就又消失了。原來是幻覺。

眼前的幻覺,使劉大可想起了前兩天酒桌上聽到的一個故事。

多年前的一天,兩名檢察官,奉命對一涉嫌貪污的行長逮捕。當檢察官敲開一行長的房門時,當那行長開門見兩名手拿着逮捕證的檢察官出現在面前時,頓時便明白了一切,嘴上不停地道:「我不就是那些事嗎?前兩天,我都向紀委交待了啊?」檢察官厲聲道:「少啰嗦,給我們到反貪局走一趟吧。」那行長見檢察官真的要逮捕自己,頓若篩糠,雙腳一軟,癱坐在了地上。另一檢察官將逮捕證連同簽字筆遞到了那行長面前,十分嚴厲地道:「按照相關程序和規定,在正式逮捕你之前,請你先在逮捕證上簽字。」

從檢察官手裏接過簽字筆,準備在逮捕證上簽字,不料,那行長卻突然站了起來,滿臉極為興奮的指著對門道:「檢察官同志,對不起,你們逮錯人了。你們要逮的行長不是我,他住對門。」經過核實身份,果然檢察官抓錯了人,原來該行兩個同姓的行長,而且住對門。檢察官向那行長道過歉后,又敲響了對面的房門。

起初,劉大可聽后,同其他人一樣,不由的大笑。但現在的情景則不同了。劉大可似乎預感到,那故事有可能在自己的身上演變為現實,似乎覺得,警察就站在自己的身邊,不寒而慄。

劉大可又站起了身,拿起梁海星的辭職申請仔細回味着每句話的含義,越發覺得,那辭職申請就是逮捕證。而自己該如何應對呢?

劉大可遇到了棘手的難題,搞不好,不僅會使自己身敗名裂,而且還有可能遭受牢獄之災。劉大可感到額前有些濕漉漉的,用手一抹,不知什麼時候滲出了些許的冷汗。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但有些事情,在沒有弄清楚之前,絕不能先亂了陣腳,否則,會適得其反。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只有愚蠢的人才坐以待斃。此時劉大可的腦子很亂,就又拉開抽屜,拿出佛珠繼續盤捻了起來。突然間,劉大可抬頭向牆上望去,見掛鐘的時針即將指向十點,似乎想起了什麼,就打電話讓機要秘書備車,他要出去辦點事。

不一會兒,司機推門走進了劉大可的辦公室。劉大可望了一眼手裏正在盤捻著的那串佛珠,然後裝進了文件包。劉大可將文件包交給了司機並道:「我們去2號辦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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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心兒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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