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40章  番外:浮生若夢(二)

第一卷_第440章  番外:浮生若夢(二)

夢裏,秦戎與白若芙在友人府上相識,然只是打個招呼,並未說過一句旁的話。

半個月之後,秦戎回京,請老太太派人去白家提親。

那時老太太已為他物色好了媳婦,就等着他去見,聽說他看上個五品小官家的千金,死活不肯替他求親,秦戎便在祖宗面前跪了三日三夜,沒進一粒米,沒喝一口水,把老太太急得團團轉,終於拗不過,派人去提親了。

成親那晚,是秦戎這輩子最歡喜的時刻。

他被灌了兩罈子酒,由僕從攙著回到喜房,直接在床上躺下了,全然不記得要給新娘子掀蓋頭,就拉着新娘子的手,訴說他頭回見她的靦腆,他在友人府上再見她時的心動,以及這幾個月籌備婚禮時他如何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對她如何日思夜想。

新娘子笑出了聲,拽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蓋頭揭了,笑看着他說:「我記得你,第一回見你我便覺你好面熟啊!」

秦戎傻笑着,將她往懷裏一拉……

成親後秦戎才知道,自己這娘子生得溫婉可人,管起家來卻是一把好手,她從不斥責下人,卻能把每件事理得井井有條,讓人心服口服,連原本嫌棄她出生不夠好的老太太也喜歡她,婆媳兩個親得像母女。

夫唱婦隨的日子過了半年,白若芙有孕,秦戎卻不得不隨父出征。

歸來時已是兩年之後,孩子已一歲多了,是個哥兒,喚作秦瓊。

不到二十歲便功成名就,妻兒在旁,他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好景不長,回來不過三個月,孩子突發高熱,不過兩日便氣絕了。

那段日子是秦戎最不願回憶的,白若芙日夜流淚,不能理事,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他請了太醫來診治,他們都說不是大病,開個方子吃吃就好了,然什麼方子都吃了,卻不見起色。

秦戎日日陪在白若芙身邊,陪她說話逗樂,終於半年後,她又懷了第二胎,如此,她的病反而好起來,比上一胎更小心翼翼地養。她不喜吃葷,懷頭一個時由著性子不大吃,懷這個時卻強逼着自己吃,每日端著話本子給肚子裏的孩子講故事,還叫他瓊哥兒,總之,她堅信是失去的孩子又回來了。

然而好景不長,到五六月時,她的身子又虛弱下去,因是孕婦,有些葯不能吃,病情日漸嚴重,某日府里來了個道士,向秦戎道:「你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克父母,一生下來,母親便會有血光之災。」

為此,秦戎送去了一碗打胎葯,求她喝下。

白若芙摜在地上,頭回沖秦戎發怒,「什麼破道士,滿口胡言,草菅人命,修的什麼道!夫君你也糊塗了,信他空口無憑的幾句話,連我們的孩子也不要了!」

秦戎只能將白若芙攬入懷中,「我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險,我們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不好,那是我辛辛苦苦懷的孩子,怎麼能因着個江湖道士的幾句話便不要了,瓊哥兒才去,又要把他送走,叫我可怎麼活呀夫君!」白若芙在秦戎懷裏大哭,秦戎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跟着落淚。

然而那道士所言不虛,白若芙日漸消沉,臨近生產時幾乎油盡燈枯。

生產那日,秦戎在產房外,聽着裏頭妻子的喊叫聲,心揪疼,他來來回回踱步,乞求上蒼,寧可自己這輩子再不打勝仗,也要換妻兒性命。

然而當孩子的哭聲響起時,嬤嬤衝出來跪在他面前,「老爺,夫人去了。」

如五雷轟頂,他直衝進產房,看着蒼白如紙的妻子的臉,再站不住,跪倒在床前。

孩子的哇哇聲吵得他心煩,他指著襁褓中的秦煜,「把這禍胎扔出去!」

……

從此在他眼裏,秦煜便是害死他愛妻的兇手,卻也是愛妻留下的唯一血脈。

他不愛見秦煜,秦煜養在老太太身邊,他甚至不大愛去向老太太請安了,每回只要老太太把秦煜抱給他,他便恨得牙根痒痒,命張嬤嬤趕緊把人抱下去。

等秦煜長到八歲,秦昭也有六歲了。

周氏待秦煜極好,常讓兩兄弟在一起玩兒,某日大房二房幾個小孩子一起蹴鞠,秦煜沒當心把圓鞠踢到秦昭臉上,恰好秦戎跟着周氏過來,聽見哭聲,急急上前來看,見秦昭額上一片青紫,哭着指向秦煜,秦戎當即大怒,狠狠地把秦煜拉到校場外的梧桐樹下,「你害了你母親還不夠,還要害弟弟?」

秦煜昂頭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這樣對你爹我說話?」

秦煜恨恨瞪着他,自他記事起,這個所謂父親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還叫他如何跟他說話呢?

「在這兒給我站兩個時辰!」秦戎將他拉到沒有樹蔭的地方。

於是秦煜便頂着烈日,在梧桐樹下站了兩個時辰,一次次汗水流進眼睛裏,擦了,又流下來,又擦了,終於袖子都濕透了,後頭汗流浹背,渾身都濕透,那日他流沒流淚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流了,譬如在看見秦戎和周氏為秦昭額上一塊小小的青印着急忙慌時。

期間,老太太聽說此事,親自過來拉他走。

他倔著不肯走,高聲道:「父親說,要站滿兩個時辰!」

老太太便去罵秦戎,「你怕是昏了頭,小孩子小打小鬧犯得着這樣,大熱的天兒讓他站在日頭下,中暑了可怎麼好?」

秦戎見秦煜渾身被汗水浸透的可憐樣子,想命他回去,又覺沒面子,便道:「說了兩個時辰,一息也不能少!」

秦煜深深看了眼秦戎,低下頭任由一滴淚隨着汗水落下……

當日,他果然站了兩個時辰,回去后也果然中暑了。

昏迷時,秦戎親自去看了他,那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頭回站在秦煜床前,整整半個時辰。

他的目光靜靜描摹了秦煜的輪廓許久,彷彿看見另一個人,於是視線模糊了。

秦煜是這世上,最像若芙的人,是她唯一留下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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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小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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