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話 夢和失誤

回到舊宅不是科爾先生的本意，雖然他的母親瓊斯夫人從來沒有告訴別人她自離婚之後住在哪裡，但這個地方有可能已經被傲羅辦公室記錄在案了，畢竟科爾先生的童年是在這裡渡過的，魔法部肯定有匹斯街23號觸發蹤絲的記錄。

遲鈍如魔法部也不可能對如此明顯的魔法痕迹置之不理，所以科爾先生並沒有打算在這裡逗留太久，他把薇薇安置穩定之後就走出門外，啪的一聲消失不見了。

之後的一個月時間都是由薇薇自己看家，沒有類似魔法部門的人來訪，就連科爾先生也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她倒情願如此。

顯然，女孩的心智年齡不止11歲，因此即便不會使用魔法也足以在麻瓜世界中生存。

事實上，薇薇和老巫師在離開奈非一家的時候帶走了不少英鎊，現金存款足以讓兩人過上一段衣食無憂的時光了……哦對了，巫師也是需要購買新衣服的，當薇薇發現修復咒居然不能使生活用具煥然一新時，她驚呆了。

【恢復如初】。

還在奈非家的時候，薇薇曾『失手』打破科爾先生的坩堝，讓那些辛苦煉製的魔葯傾瀉一地，因為老巫師不讓她睡覺。而當他使用這個咒語時修復坩堝時，邊上的一角沒有恢復。

「咦？」薇薇奇道，渾然沒有闖了大禍的覺悟，「科爾先生，為什麼這個缺口沒有修復？」

「這個坩堝是我老媽留下的，她傳給我的時候這個缺角就已經存在了，自然不能修復。想要恢復坩堝的原狀只能使用時光回溯之類的魔咒，那樣就太麻煩了，而且這都過了這麼久，我可辦不到。」老巫師在放她回去睡覺之前這麼回答，順手給了女孩一記赤鞭咒作為懲罰。

科爾先生把源力靈晶留給了薇薇。

她把最大塊、成色最好的靈晶放進哈利送給她的領口袋子里，灰白色的石頭在裡面發出微弱的光芒，但除此以外別無他用。

當老巫師不在的時候，女孩沒法使用魔法。

原因無他，她的魔力是藉助外力產生的，比尋常的小巫師是要弱上一籌的，而且就算是天賦異稟的孩子在沒有魔杖的情況下也無法會很好的施展魔法，他們通常需要強烈的情緒來彌補魔力和技巧上的不足。

當然，魔法世界也是有例外的，總有那麼一兩個怪物違反常理，只可惜薇薇不是他們。

她花了很久時間才習慣房子內那濕乎乎、灰撲撲的味道，不得不說，倫敦陰晦潮濕的天氣總是令人提不起精神，尤其是當她獨自一人，身處於廢棄空置的老房子之中時。

所有傢具都腐爛不堪，木頭髮出的腐朽氣息讓人昏昏欲睡，她仔細地掂量了許久，仍舊無法決定是否要在睡在已然泛黃的床褥上，而當她終於鼓起勇氣掀開被單時，滿床的老鼠屎替她做出了決定。

客廳的沙發硬邦邦的，像石頭一樣硌人。

但當薇薇躺上去擺好姿勢以後，坐墊起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並照著她的身形曲線調整成適合的弧度，使她一度以為自己是躺在棉花里。

屋內的大部分擺設她都很熟悉，只有天花板是個像藏酒石窖一樣的圓弧穹頂，看起來是用古老的岩石砌成的，上面還隱約生著青苔。

柱子上插著幾盞油燈，一端被鐵鏈鎖著，那裝飾好像古時候城堡里的地牢，但上面點著的不是油燈，而是插著永遠燒不完的蠟燭。

它發出蔭綠油亮的燈光，使得廳內的氣氛因著昏暗而陰冷，

並且有種異樣的陰森感。但當薇薇適應以後，她發現這種氛圍其實還不賴，思維開始變得懶洋洋的，身子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薇薇夢見她來到了霍格沃茨，正坐在晨光熹微、綠意盎然的草地上，享受著火腿芝士三明治、烤香腸和南瓜汁。

清風拂在臉上的感覺使人快樂，但也許只是因為身邊圍繞著夥伴的關係。女孩和她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個朋友：哈利坐在一起，另外還有他們的知己羅恩和赫敏。四個人的胸口上都有著格蘭芬多的標誌，一頭昂首挺立、威風霸道的雄獅在肆意咆哮，並用鮮艷的紅和璀璨的金為其助威。

他們的學院強調膽識、氣魄和豪爽，所以他們說笑的時候都特別大聲，有時還會在機緣巧合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印象最深的事迹是在作弄阿格斯·費爾奇——城堡里的管理員的時候，他們把草藥課偷來的跳跳球莖扔在他的後腦勺上，正中紅心，因為他們聽見那人在低聲底氣地咒罵著海格。

他們受到了許多關注，有時是因為四人組干出什麼匪AA夷所思的事情，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因著哈利的緣故。人們都在關注那個『活下來的男孩』，私底下討論他到底是怎麼打敗黑魔頭的，而當他又做出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時，他們就會大叫：「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麥格教授叫他們作四大搗蛋鬼，弗雷德與喬治有些不滿意，擅自把它改成廝打搗蒜龜。馬爾福則酸溜溜地叫他們作四大麻花旦：疤頭、麻臉、齙牙和矮瓜，因為他們既愛出風頭，又比常人喜歡蠢蛋和麻瓜。老實說這還有點創意，所以薇薇對這個稱號不是很介意，但羅恩和赫敏都氣瘋了。

夢境像被攪拌的魔葯一樣在坩堝里緩緩旋轉，把色彩繽紛的生活搞得一團糟，最終形成參雜著雜色的黑。

「廣大的廳，遠闊的頂，漆黑的門……沒有方向。這裡不能說話，因為寧靜在聽，它們提供知識，卻非無所不知。有的能使你眺望遠方，有的能使你見證死亡，有的能使你遺忘念想，有的能使你釐清真相。選擇只有一個……謹慎……不可回頭……」

一股嘶啞的聲音這麼說道，在匹斯街23號的客廳迴響，只可惜沒有人聽見完整的內容。

當薇薇再次醒來時，她的傻夢早已跟著一聲鳥鳴消散在雲際了。

…………

七月如期而至，又如白駒過隙悄悄離去。

天氣變得越來越悶熱了，在七月的最後一天時，薇薇終於捨得把編輯的工作拋到腦後，狠狠地放了一天假。

雖然這些天沒有人監視，她仍是不辭辛苦、沒日沒夜地著身於編輯事業當中，既然與科爾先生立下了約定，這份工作就必須進行到底。

她想早一點擺脫牢不可破的誓言的約束。

科爾先生留下的工作像山一樣堆積，薇薇一度認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

編輯工作量不僅僅是多，科爾先生的野心顯然超過了本該有的範疇，它提供的教材不僅晦澀難懂，並且含有大量不合適孩子們閱讀的內容。

魔葯能夠完成的事情多得難以想象，並且其用處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顯得有違倫理，也因著如此，這段時間薇薇的文字和心情一直都在道德上的界線肆意蹦躂，搞得她心神不定。

頭在隱隱作痛，氣惱之下，她用把筆扔在《僵停生命水》文章標題上的動作結束了當晚的工作。

那是七月的最後一天，哈利·波特的生日。

薇薇記得很清楚，這幾天她本該留在小惠金區，與哈利慶祝魔法世界的誕生。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每天都盼著這時候，然而事到如今卻事與願違。

可惡的科爾先生。

她手裡攥著領口的袋子，狠狠地瞪了羽毛筆一眼，令人驚奇的是，它居然移動了一英寸！

她的氣馬上就消了。

…………

老巫師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回家了。

據他所說，想要完成福靈劑就必須經歷失去的幸運的體驗，可他早已離開魔法社會好多年了，想要重新融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他還被傲羅辦公室通緝。

薇薇把注意力放回被他們帶回來的男人身上。那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流浪漢，自從他被科爾先生制服之後就一直被收押在客廳的小角落裡，一刻也不曾移動過。

男人一臉萎靡地看著她，眼裡滿是哀求，他上次還有意識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

科爾先生在離開之前把一整杯的藥劑灌入男人的嘴裡，並吩咐薇薇在他下一次醒來的時候照做。

那是一副僵停生命水，喝下它就能使人的生理活動停止，從而達到不能思考、不能行動和不能生長的效果。正因如此，流浪漢甚至都不用吃飯，他上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沒辦法，這是科爾先生吩咐的，他似乎認為這流浪漢還有用處，因此想方設法地留住他的性命。

或許是要在他身上嘗試什麼魔葯吧。

薇薇不得已之下只好照辦，畢竟……如果讓這流浪漢恢復行動的話，她自己可就麻煩了，區區一個小女孩可拿成年男人沒什麼辦法。

當然，這藥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副作用明顯得很。

上次流浪漢一喝下藥劑便開始劇烈發抖，全身似乎被凍僵了，開始像個縮水的毛球一樣圈成一小團，縮在客廳的角落。

薇薇嚴重懷疑這東西就是當小巴蒂·克勞奇在囚禁瘋眼穆迪時餵給他的東西，從而達到無成本囚禁的效果。

顯然麻瓜流浪漢的抵抗能力要比穆迪弱得多了。

在綠油油的燈光下，流浪漢變得極其蒼老，似乎在一個月間老了幾十歲，本就萎靡邋遢的身體更是肉眼可見地衰退，他的生命已然到了風中殘燭的地步。

流浪漢的那件破爛襯衫還在身上，似乎已有幾個月沒洗過澡了，頭面都被髒兮兮的毛髮和灰塵掩蓋著，油乎乎地捲成一團，只露出裡面兩隻哀求的眼神。

他全身僵直，如同石塊一般癱在地上，全身肌膚被一層冰霜覆蓋著，就像他被塞進冷凍機里凍了三天。他緩緩地、悲哀地搖著頭，嘴裡似乎在呢喃著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薇薇明白他的意思，估計再喂一次魔葯的話這流浪漢就撐不住了。

這幾天她也在猶豫著，是不是要放了這人。

不知道忤逆科爾先生的後果她承不承受的了，雖然老巫師已經答應賜下配方了，但也難保他不會就此反悔。

她思來想去，掙扎了許久，最後才發現為了自身利益而殺人總是不大對勁的，便湊在他的身旁說道，「聽著，你明白我對你沒有惡意的對嗎？」

男人艱辛地點了點頭。

「看來科爾先生暫時不會回來了，我今天就放你走，你答應我要乖乖地離開哦。」女孩打量了一眼，又問道，「你還可以行動嗎？」

他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好，一旦恢復了行動就趕緊逃跑，盡量使用麻……平民的公共交通，往人多的地方走，那樣就沒有危險了。」

他又答應了。

薇薇照著科爾先生的配方為他調製了一副簡單的生力劑，有些恢復力氣的功效，流浪漢喝下去之後整個人果然膨脹了一圈，臉上也恢復了一些血色，身上的冰霜在慢慢消退。

果然有用！

「太好了，」她笑道，看來魔法不是騙人的，胸前的那顆源力靈晶也隨著她的喜悅盈盈發光，「快走吧，快走吧！」

她領著流浪漢來到玄關，把頭從腐朽的爛門探了出去，想為他查看街道的情況。

什麼人都沒有，只有一隻黃貓蹲在街邊，瞪著對面的房子發獃。

就在這時，她身後一個嘶啞的、發音不準的聲音說話了。

「不許動！」

薇薇的後頸被一根尖銳的東西抵住，生生地按出了一個小坑，似乎再用力一些就會刺破皮膚了。

「你是誰，給我喝了什麼東西？」那流浪漢用嘶啞的聲音問道，他的口鼻在冒出蒸汽，像個火車頭一樣，「客廳里那些會動的植物又是什麼鬼？」

「我打算放你走的，」流浪漢的舉動嚇到她了，就連街上的貓也轉頭望來，薇薇的心往底一沉，不可置信地叫道，「我打算救你一命！」

「那真可悲——」男人把她從身後掐住，用另一隻手挾持住她不住揮動的雙手，將女孩拖回客廳之內，「現在換我抓住你了，要是你的回答令我滿意的話，我就還你一命。」

他露出邪惡的笑容，嘴裡邊的臭氣撲面而來，搞得薇薇一陣泛嘔。

「放開——你放手！」她不住掙扎，在過程中把後頸給扎破了，後背立時一涼，「你要是敢動我，我就把你宰了！」

「嘿嘿嘿，小女孩好凶。」

「你——滾開——臭家……」

男人把薇薇按在硬邦邦的沙發上，順手反拉，把她的兩隻手都給控制在身後並狠狠地按住，完全不顧女孩疼痛地尖叫，沉聲問道，「話說回來，那晚你們絕對是憑空冒出來的，那天我可沒嗨，你們休想瞞過我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你在做夢！」薇薇使出一招撩陰腿，奈何小腿太短沒有夠著，男人的力量實在太大了，她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除非……

「盔甲附身！」「昏昏倒地！」「腿軟腳綿！」「統統石化！」

她亂七八糟地喊出腦子裡的各種咒語，想當然爾一點用都沒有，就連眼前的灰塵也不動分毫，不過這倒是疑惑了流浪漢好一會兒，

「這都是什麼東西？」他不急不躁，似乎很享受女孩反抗的感覺，感興趣地問道，「小鬼，你會變魔術嗎？」

「我會變你媽！」

「臭丫頭！」薇薇雙手驀地一痛，流浪漢攥緊了抓著她的那隻手，並舉起拳頭要打。

這時，一條奇異的黑線在空氣中，從薇薇的眼前劃了出去，一直延綿到客廳的角落處，並在那裡發生爆炸。只一瞬間，科爾先生的所有容器全都爆裂開來，連帶著屋子裡的傢具、窗帘、紙張都給吹飛了出去。

劇烈的衝擊波在薇薇身邊狂暴地震動，卻唯獨把她給繞開了，在空中漂蕩的玻璃碎片如同芭蕾舞者緩緩旋轉，而她的稿張則被撕裂碎片。

整個客廳的空間似乎被分成了兩半，留下中間一片混沌，空氣過了半晌才又重新縫合起來，並且互相擠壓，在周圍形成一陣陣的漣漪。

這一切就像慢動作一樣，似乎過了很久，直到身後的流浪漢飛了出去、玻璃碎片和其他傢具一同落在地上時，她才意識到這僅僅過了不到一秒鐘。

砰！

一聲驚天巨響轟然炸裂，爆炸聲在客廳內發出轟鳴的巨響，並且又發出一次次的回聲，不絕於耳。

衝擊力終於影響到她了。

準確來說，是那條黑線隨後帶動的空氣動能。一陣狂風隨著流浪漢飛出去的方向猛刮，把薇薇整個人掀得人仰馬翻，倒著飛了出去。

薇薇還沒來得及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一抬頭，發現有個人正怒髮衝冠地站在門邊，手裡舉著魔杖。

燃著火焰的目光肆意掃蕩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