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41節 觀山與觀海

二人來到觀山酒家門前，酒家位於南區的鬧市中心，街上熙熙攘攘。時間還不到正午，街邊兩旁各種生意攤已經擺了出來。除了北區能見到的物件以外，還有很多小廣沒見過的各種手工藝店，服飾店，甚至是專門表演戲曲唱歌的店，有不同的少男少女定時在台上表演，觀眾可以免費進去觀看，但到了一定的時間就要花錢買票，南區的商業比之北區繁榮太多。

小廣還注意到南區的街道上除了馬車以外，還有很多單獨騎馬的行人，大多數都騎行的很慢，跟悠然逛街沒有區別，偶爾也有高頭大馬快速略過街道，惹得行人快速避讓后罵罵咧咧。這在北區是很難見到的場景，他問方中傑，方中傑一臉奸笑地說：「少年郎果然是在天子腳下待久了。你們北區是什麼地界啊，那是帝國皇帝陛下和各位朝堂大佬的地界，誰敢在你們那騎馬揚鞭，衝撞了大人物怎麼辦？在我們南區就不一樣了，市井隨性，像剛才快速疾馳過去那匹馬，看到了吧，那就是我們老闆的大少爺。」

小廣還想拉著方中傑繼續追問，方中傑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廣小友快些回去休息休息吧，看你這身行頭該累了，你要在我酒家住上三天，還怕沒時間嘛。等明天白天，我差人帶你到這南區好好逛逛，保准你滿意。」小廣這才被方中傑安排到了酒家中單獨的一個房間中休息下來。

整個白天小廣沒有再出門，梳洗完畢沾著枕頭一覺睡到了傍晚，醒來感覺體力無比充沛。這也是他修行體術后帶來的好處。想著自己雖不似秦安然和小牛那樣天賦異稟，但單單這些表皮的好處已經讓自己無比受用了。

「小廣少爺，大掌柜差我來問問你準備好沒有，馬上七點了，外面等著你出去開始說書吶！」

小廣推開門，一個瘦小的身影躬著身子守在門口。看穿著是觀山酒家的夥計。在夥計的引導下，他從後堂的宿舍區走到了酒家的後門，再從後門穿進去，進入了前廳。他直接被指引到了觀山酒家的二層。酒家共計四層，只有二層的平台延伸出來一大截，做了一個戲台。其餘樓層都往後縮進去，保證面對戲台能被大多數酒客看到。

小廣還沒走向戲台，樓上樓下爆發出陣陣驚呼。這讓他感覺到緊張起來，從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大場面」，酒客們前一刻還是高聲長談，喝酒碰杯的聲音此起彼伏，直到他走上戲台，聲音漸次停歇，最後不知是那一層的酒客大喊了一聲，「英雄少年郎來了，大家安靜，安靜！」

小廣在二層戲台上坐了下來，剛開口，聲音還有些生澀。

「我叫廣康之，來自北區，滿過了十五歲，剛從北區穿越瞭然烏中央森林公園，用時十一天。」小廣在描述中自然是省去了和九風的相遇，添加了自己想到的森林中的各種景緻，說道後面漸漸進入狀態，將密林樹木遮天蔽日，營帳外昆蟲鼠蟻在厚厚的枯樹葉中穿行等細節都盡數說的繪聲繪色。酒家中人群聽的屏氣凝神，他們大多都是南區的平民，同北區一樣，一輩子生活在城中的一個角落，不太有機會進行什麼冒險，今天突然來了個北區的少年，全都聽的都津津有味。

一層有個少女，和小廣差不多年紀大。坐在一個老者旁邊，看樣子像是爺孫。她反應過來沖著二層小廣所在的戲台高喊：「少年，你說的這麼清晰，但口說無憑啊。我們怎麼知道你真是穿越了中央森林公園過來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覺得少女說的有理，

紛紛要小廣拿出證據。

這能有什麼證據呢，小廣沒有準備。就算有準備，總不能撿起幾枝樹木的枯枝出來給他們看吧。一旁的方中傑額頭也滲出汗水，自己早上跟著南區森林公園入口也只顧著興奮，忘了追問這些細節。小廣站在台上沉默了片刻，放慢口氣，緩緩地說：「你要問我有什麼憑證，我只能和你說，中央森林公園中有些動物，樣貌奇怪，是外面從未見過的。」這是九風那晚提醒他要注意的，他一路出來都未曾遇見。但神秘九風說過的話一定是真的，小廣只能臨時拿出這個噱頭。

「怎麼個樣貌奇怪法？之前每年有幾人完成了穿越，從未聽他們說起過啊。」

「兔子長了四隻耳朵！」

這話如同巨石落入平靜的湖面中，立即讓一至四層的酒客炸開了鍋，紛紛開始側耳討論。兔子長了四隻耳朵，那不是怪物么？也有部分人因為小廣這樣說選擇更加相信他，理學飛速發展的當下，幾十年前哪裡有人見過火車，若是他們的祖父輩第一次見到轟鳴的火車賓士在特定的軌道上快速行駛，也會理解為陌生體型醒龐大的怪物，現在聽聞那森林公園中有四隻耳朵的兔子也不覺得太稀奇。不過是人們沒有發現的新物種罷了。

「少年，你說謊！」

從樓上穿來一個年邁的聲音，吐字清晰而又擲地有聲。那語氣不像是故意要戳破他的謊言，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眾人抬頭，視野都往四層看去。觀山酒家四層的分佈，大體還是按照酒客的尊貴程度依次往上排布。四層基本都是有屏風將每一個大桌分割開來，保證每桌客人的私密性。最裡面還有外人不得見的包房。發生那老者正是屏風后的一人。人群見不到他的真實樣貌，更好奇此時駁斥少年英雄的人會是誰。

「你且說說，見到的四隻耳朵的兔子，另外兩隻耳朵都長在什麼地方。」

小廣覺得在人群的哄鬧聲中有些耳鳴，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四層提問的人。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中只能硬著頭皮說，「兩隻耳朵就在正常的位置。另外兩隻耳朵嘛，長在背上。」

「一派胡言，少年，你說謊！」

屏風后那聲音明顯有了怒氣。一層一些酒客看熱鬧不嫌事大，對著四層高喊：「你說少年英雄說謊，那你可是自己穿越過？不然怎麼證明他說謊？」

「我的確沒有穿越過中央的森林公園，但是生物的耳朵是為了收聲定位。四隻耳朵的兔子違反了生物進化的最優路徑，自然不可能存在。另外我剛問少年，額外的兩隻耳朵長在哪裡，他說是在背上。那更是荒謬，耳朵的作用原理就是通過耳廓收聲，通過耳骨傳達到大腦。背上的耳朵怎麼傳導到兔子的大腦？」四層的屏風緩緩撤下，坐在桌上的正式一位白髮的老者。老者神態威嚴，旁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一層的人大多聽不懂他的解釋，又不願相信他的話，仍然吵吵嚷嚷。方中傑不曾見過那四層的老者，這時店裡的大老闆從後台走到他身後。大老闆付觀山是個中年男人，觀山酒家就是取自他的名字，在南區開了好幾個酒家，平常不常來這裡，酒家的日常事務全交給他這個大掌柜打理。

「老闆怎麼你來了。」

「你哪裡找來這個少年的，滿嘴謊話現在被人識破了。」

「可我真的是儘早在南區公園出口親自見他出來的。而且當時他滿身污穢，一看就是經歷了長途跋涉穿越出來。老闆怎麼判定他說謊？」

付觀山不動聲色，用手指了指四層屏風后那位老者。別人不知，他卻是知道他的底細。「這位是誰？少年滿嘴胡鄒就算了，偏偏扯出什麼奇怪的動物。這位是帝國至理大學生物理學的張教授，在他面前說什麼奇怪動物，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帝國至理大學？教授！」方中傑也懵了。那可是帝國理學的最高學府，這位老者如果真是研究生物理學的，那他的判斷必然不會是假的。自己本是想找個噱頭為酒家生意再添一把火，哪裡知道反而惹出事情來。

「老闆，那該怎麼辦？我找小二把少年喚下去，換了說書先生上來補救？」

「你此刻讓人把他替換了下去，我這觀山酒家還開不開了？到時候南區的人不都要來砸我的場子，說我們請了騙子來說書。」付觀山也感頭疼，他當下只想到一個辦法，自己親自上樓去給那位張教授賠不是，請他不要繼續揭穿少年。那張教授他原本也不認識，更攀不上這樣的關係，只是生意場上朋友的朋友介紹，說是北區大學的大人物要帶著學生來南區做些考察研究，自己才討得這個機會安排到了自家酒家的四層，沒想到因此惹了大麻煩。

「少年，你我都是北區的人，我今天不是為了當場揭穿你，只是理學的事不是市井雜耍，更容不得當中扭曲。」老者在四層居高臨下地繼續說。

小廣滿臉通紅，剛才說的話半真半假。自己是穿越中央森林公園，但也確實也是借了九風的捷徑，只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總不能當眾把那神秘的少女說出來，這干係就太大了。

「誰說少年說謊，我也見過不少奇怪的動物。」

正在一層眾人半信半疑中，人群中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方中傑和付觀山都對她很熟，正是霖凌區觀海酒家的老闆，人稱稱雲姨。

雲姨已過了中年，但皮膚細膩，說話聲音細聲細語。加上日常喜歡古風的穿著，身上總少不了薄紗流蘇的穿戴，讓人一眼便能記住。她開設那觀海酒家處在霖凌區的邊緣，位置不如觀山酒家，但人氣絲毫不比這裡差。本來同行是冤家，今天不知為何跑來付觀山的地界上替他說話。

「少年英雄見過的四隻耳朵的兔子沒見過，但五條腿的狗子我是親眼見過的。」

「觀海酒家的老闆雲姨？」

「雲姨也是穿越過這森林公園的？」一層人群中有人認識她，這下場間更加熱鬧。

「又是一個一派胡言的，五條腿的狗，呵呵，老夫第一次來南區，總算見識了你們滿嘴謊言的樣子。」老者不想再辯駁一層的中年女人，眼睛不再向下看，心中既感到荒誕，又對這群平民十分不屑。

「雲姨可是南區的奇女子，她的話我信，你個老頭哪裡來的，開口就說少年英雄和雲姨滿口謊話，我看你才是在那裡胡說八道！」

一層不少人急了為雲姨辯解。四層的張教授不予爭論，他旁邊兩個年輕人站了出來。「你開口放尊重點，這是我的老師，帝國至理大學生物理學的張教授！」

此話一出場間再沒有人生出辯駁的心，南區的人就是再生的隨性洒脫，帝國至理大學的名頭也足夠讓他們閉嘴。作為普通平民，沒有接觸過理學，不懂理學都不要緊，但這些年跟他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種種變革卻是改變了每個人的生活。

被稱作雲姨的中年女子今天正好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寬大薄紗長裙，見人們都逐漸安靜下來，她笑呵呵地從裙擺地下拎出一個物件。等眾人看清不由發出巨大的驚呼聲音，有人連連後退，也有人擠著腦袋往前，想要看的更清楚。就連四層那倨傲的張教授也站起身朝樓下仔細觀看。雲姨手中拎出來的正是一隻長了五條腿的小狗。小狗只有半隻手臂長，在右後腿上，還額外長出了一隻毛茸茸的小腿，此刻被拎起來在半空中，五條腿本能的不停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