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漠螳螂

第七章 大漠螳螂

所有人都愣住了,因為這人的形象和大家想象的實在相差太多了……

他沒有高大的身軀、粗壯的臂膀,居然只不過是個黝黑乾瘦的小個子。

現在他正在笑,一頂又大又破的斗笠低低的壓在他腦門上,遮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黑瘦的下巴,和那一口又白又齊的牙齒。

他的皮膚雖黑,卻絕不是天生的,只有經歷長久的風吹日晒才能形成這種膚色。

他的個頭雖小,但身材卻很勻稱,四肢有力,從上樓的動作就看得出,他一定是那種靈活且極具爆發力的人。

但最引人注意的卻還是他腰旁的刀,兩把刀!

這種刀江湖中並不少見,挎兩把刀也不少見,可是他的刀卻太長,比正常的刀至少長了一尺。

一個人越缺少什麼,往往就會越拚命為自己找補什麼,他的個子很矮,所以他就要用更長的刀,這樣不僅威風,而且與人交手時也正好可以彌補他手臂長度的不足。

但是這樣卻使得他的人和刀看起來是如此的不成比例,極不協調。

他輕輕扶了扶斗笠,終於露出了帽檐下的眼睛,也許是他的人太瘦小了,所以這雙眼睛看來也特別的大,眼白和他黝黑的皮膚也正好形成了一種極鮮明的對比。

「原來九方鏢局的少東主也在,失敬!失敬!」他目光收斂,沉聲笑道。

沒有人回應,因為江湖中認得他的人本來就不多,只有鐵爪神鷹忽然冷冷道:「想不到大漠名匪『雙刀螳螂』也會到中原來,能在此處見到閣下,實在也榮幸的很了!」

雙刀螳螂笑了,啞聲道:「不錯,我就是唐朗!唐朝的『唐』,晴朗的『朗』,我也想不到中原居然也有人認得我。」

鐵爪神鷹道:「只因閣下一向極少踏足中原,我老頭子比別人活的久些,聽過見過的人自然也更多些。」

唐朗目光閃動,嘿嘿怪笑:「我雖然活的不太長,但最近卻也聽說中原武林出了很多名人!」

鐵爪神鷹道:「所以閣下這次是來找人的?」

「是!我是用刀的,江湖人都知道,用劍的一向瞧不起我們用刀的,而我們用刀的卻偏又最看不過別人的刀比自己快……」

他冷笑著,目光在幾人臉上緩緩掃過,接著道:「聽說中原最近發了個什麼新秀榜,榜上也有一個快刀手,所以我就忍不住想來見識見識。」

聽了這番話,飛狐狸又轉過頭悄悄去看沈愛花。

沈愛花卻又拿起了筷子,屋子裡的事他好像根本什麼也沒聽見。

吳承業忽然冷冷道:「閣下既是來找人的,又何必無故打傷旁人?莫非……是想在我們中原人面前顯顯威風么?」

唐朗忽然大笑起來,他的笑聲粗澀而沙啞,就彷彿那大漠深處颳起的沙暴:「少鏢頭誤會了,我用不著在九方鏢局面前逞威風,因為幾位並不用刀的……」他目中的笑意變得更譏誚,又沉聲緩緩道,「何況憑几位也還不配!」

此言一出,用刀的人已霍然站了起來!

不是沈愛花,卻是那兩個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原來他們衣擺下也都藏著刀。

兩人目光灼灼,大步向前,吳承業卻突然伸出手臂攔住了他們。

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少一個對頭少一堵牆,開鏢局子的又怎麼能輕易樹敵?

唐朗卻笑得更放肆,目中滿是挑釁之色:「怎麼?這兩位朋友莫非不服氣?」說著,他開始向前走,忽然抬起右腳,懸在了那虯髯大漢的胸口上。

吳承業的拳已握緊,緩緩站了起來:「他們兩個與閣下無冤無仇,又已受了重傷,尊駕有什麼話不妨對我們說,又何必一定要難為他們!」

「哦?」唐朗的腳果然又抬起了一些,「這兩位莫非是少鏢頭的朋友?」他又怪笑起來。

「可是據我所知,他們是當今天下第一大幫會——山河會的人。誰都知道,山河會老大本就是在江河上劫掠船隻,靠做水賊起家的,少鏢頭既是鏢師,又怎麼會和強盜做起了朋友?還是說……現在中原的鏢局子和強盜本來就是一家的?」

「你放屁!」那雙胞胎兄弟終於發作,齊聲爆喝。

也就在這時,眾人忽聽「嗖」的一響,猶如利箭破空,唐朗的臉色變了,驟然側頭,一枚豆子箭矢般打在他身後柱子上,「噗」的一聲,竟不粉碎,卻已入木寸許!

「好指力!」唐朗獰笑道,「鐵爪神鷹果然名不虛傳,只不過……」他抬起的右腳忽又猛踹出去!

「在厲害的『神鷹』終究也要老的!」

這一腳正踹在那精廋漢子的肩膀上,他的人立刻被踹飛出去,接連撞爛了三四張桌子,六七把椅子,摔在牆上,方才停下。

「欺人太甚!」吳承業終於忍無可忍,反手一掌,拍塌了桌子,人卻已獵豹般飛撲了出去!

身後的雙胞胎眼疾手快,金不換伸手一抓,已將窗邊黑布包著的鐵戟拋了過去。

吳承業反手接住,他人在空中,身子一擰,腳未落地,手中鐵戟直刺唐朗胸口!

長槍大戟本就是極沉重的兵器,若沒有強勁的力量,精純的技巧,絕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力,可是吳承業凌空接戟,一招「蛟龍出水」卻使得一氣呵成,果有猛龍過江之勢!

唐朗不躲,居然又笑了:「來得好!」刀光一閃,刀已出鞘!

「呲」的一聲,鐵戟上裹著的黑布已被長刀削破,碎布一片片飄散開來……

飛狐狸這時卻又咬住了唇,皺眉盯著沈愛花:「你居然還能吃得下!」

酒樓里已打成了一團,能跑的食客這時自然都已經溜下了樓,跑不了的就只有擠在牆角,一群人連大氣也不敢喘。

沈愛花離戰團不過七尺,卻好像還是什麼也沒看見,居然真的還在吃。

「這麼多菜,不吃豈非可惜?」

「兩個人已經打起來了,你至少也該想想辦法吧?」

「你讓我想什麼辦法?」

「這人是來找你的,至少不能讓他在這裡撒野!」

沈愛花看了看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又看了看那邊的雙胞胎,和依舊紋絲不動的鐵爪神鷹,嘆了口氣,道:「誰讓這位少鏢頭非要救他的朋友呢?況且……」

鐵爪神鷹忽然道:「況且什麼?」

沈愛花笑了,緩緩道:「況且我覺得這瘦螳螂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既然是鏢師,又為什麼一定要救山河會的人呢?」

「因為並不是所有的黑道中人都該死!也因為今天的山河會也再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水賊幫了。」鐵爪神鷹沉聲說道。

沈愛花點了點頭,這種事他當然能理解的。

開鏢局的,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人緣要好、廣交朋友,山河會是當今武林最大、也是崛起最迅速的一大幫會,若不能和他們搞好關係,押運貨物又怎麼還能暢通九方?

況且這世上的事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原來如此,」沈愛花淡淡說著,不知何時卻已拿出一朵小金花按在桌上,然後他忽然就站了起來,「唐朗!你說要找用刀的人,現在為什麼卻和一個使戟的打?!」

唐朗和吳承業此刻正打得難解難分,他開始本來還只用一把刀,但是交手二三十招,方知吳承業非但戟法純熟,而且勢大力猛,單刀絕不可勝,終於雙刀齊出。

現在已交手六七十招,吳承業一桿鐵戟大開大合,虎虎生風,他兩把長刀卻也上下分飛,風雨不透。

這時忽聽沈愛花大聲呼喊,他雙腳一錯,滑開半步,雙刀自右而左,一招「螳螂捕蟬」,斜劈下來!吳承業只有橫戟格擋,「嘡」的一聲!兵器相碰,火花四濺!

唐朗的眼睛已瞟向沈愛花,目中卻已帶著笑意:「那麼我應該和誰打?」

「自然是誰有刀就和誰打。」

這句話說出來,沈愛花已轉身露出腰后的佩刀,接著他撩起衣擺,人影一閃,竟翻過欄杆,躍下樓去。

「好!」唐朗大笑一聲,「你果然在這!」

他突然拔地而起,鴛鴦連環腿,凌空踢出三腳,他變招極快,吳承業只有挺戟再擋。

三腳都踢在戟桿上,力道甚猛,吳承業一連退了幾步方才站住。

「下次再陪你玩,現在我要去追用刀的!」刀光一閃,刀已回鞘,人卻又凌空一翻,螳螂般追下樓去。

飛狐狸這時也站了起來,重重跺了跺腳,罵道:「混蛋!要走為什麼也不告訴我!」身型一晃,竟也不見了……

打架的人走了,樓上自然便安靜了下來,牆角的幾個食客終於長長輸了口氣,一顆心也終於放到了肚子里。

這時,也不知在樓下躲了多久的酒樓掌柜也終於探頭探腦的走了上來,看著滿屋的狼藉,不禁愁眉緊鎖,長長嘆息,可是他剛一轉頭,忽然又笑了。

「吳少鏢頭……您的朋友們都走了,所以您看這些打壞的桌椅餐具……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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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刀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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