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老狼說故事

007老狼說故事

「你們這才分開多久?」辭深嗤笑,他彎腰撿起一塊石子,沒扔,而是在手裏把玩著。

「看你這樣,應當沒等過別……不對,你應該也有要等的人。」洛書鯉揚唇一笑,越發篤通道,「不然你也彈不出動人心弦的《辭深》。到底什麼樣的人,或者說該成為什麼樣,才能讓你這種傢伙念念不忘?」

「……是《辭思》。」辭深說。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總感覺……」

「你今日話很多。」

「你不也是?思念嗎?那個人是不是…故去了?」

兩個人各說各的。

洛書鯉撇了撇旁邊的墨色側影,又運起靈息,金光由她的指尖轉移到木頭上,火光撲面,噼里啪啦的,冒着些濃煙……

辭深眯起眼,疲憊和倦意覆上他的眉梢,倒顯得他前所未有的生動。

洛書鯉抱着膝蓋,抬頭欲言又止,然後又垂了下去。

辭深注意到她的舉動,輕嗤:「你是想勸孤,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你想多了。我巴不得你也一起早點長已矣!」洛書鯉翻了個白眼。但是內心卻忍不住,她又想到斷腸人愁斷腸的曲,那種催人淚下、還感同身受的感覺……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那一刻產生共鳴,會體會得到,那種痛苦的、糾結的、掙扎的……

心悸的感覺到底出賣不了自己,她忽然就覺得剛說的話屬實有些傷人,雖然他是敵人吧……

洛書鯉還是悶悶地補充自己的看法,似是安慰道:「人故去了,可是回憶沒有。放不下和忘不掉的都很珍貴,因為失而不復得。既然珍貴如斯,我倒覺得不該忘掉,逃避太懦弱了,還是銘記好。」

辭深良久不答,隔着石頭坐在了洛書鯉旁邊,一大一小的身影圍在火堆那兒,明明昧昧的,在凌晨倒多了幾分馨和。

「……你師姐不會有事。」

「?」洛書鯉側目。

辭深望着水面,水面悠遠地懸溺在他的眸中:「孤活着,老狼就不敢。」

「……你這在變着花樣誇自己很厲害嗎?」

「隨你怎麼理解。」

……

皎月背後的夜幕已經像兌了水般,着色淺淺淡淡,空氣蒙上一層灰色輕紗,似乎已經黎明了。

辭深丟下一句「往後的夢境挑戰會越來越難,你好自為之」便消失不見了……

「切!來無影去無蹤了不起啊?等等——」

夢境?

「混蛋的殺千刀玩意兒!!白天我抄書就算了,你這夜裏都不讓我好好休息??」

洛書鯉對着空氣大吼惡狠狠的吼道。

於是就在洛書鯉這一次憤懣的大吼聲中,辭深也不再出現了,像是人間蒸發了般。而她的生活,也慢慢地變成了兩點一線——

白天她拚命抄書,修習木系的治癒術。

夜裏她拚命打怪,與夢境裏的一干人(夢魘)等進行放肆的神力對峙。

餓了就摘一些林中的野果,釣釣魚。沒辦法,餓了就吃,渴了就喝,誰讓她現在的境界還不夠,達不到辟穀階段呢?

苦不?

先不說其它。在這個荒郊野嶺里根本沒人,誰會問她這個問題?

就算真有人問了,洛書鯉聽到肯定也會翻白眼的,估計還得附上一句「你覺得呢」……

她生活中一系列趣味,大概就是抄書時偶爾有『沒眼色』的狼小弟來襲擊吧。

從剛開始的膽戰心驚、艱難擺平,到後來的處之泰然、輕鬆搞定。然後也因此,洛書鯉多了許多狼皮大衣,徹底過上了『茹毛飲血』的生活……

衣服髒了自己洗。

她不臟,這裏有皂莢樹。

她不臭,她還有香薰,茉莉味的。

而另一邊,江浼浼被老狼當人質擄了回去,擄回了他的地下宮殿。

她昏了幾天,醒來就發現自己跪在金碧輝煌的大殿當中。

高端奢華的地毯,衣着華麗的僕從,還有寶座上那個精緻而慵懶的男人——

白髦非雪而勝雪,眼眸半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頗有點風流和佻達。

狼耳抖擻了兩下,老狼說道:「原來還活着。終於捨得醒了?」

江浼浼看着左右立着的仆女,黛眉微蹙。

「書鯉呢?」

「你說的是那個討厭的人類幼崽?她能有屁事!倒是你——」老狼走下台階,一腳踩着江浼浼的肩膀,將她的下巴勾起來,「你爹江雲海、還有你娘洛伊珣欠老子的債!你知道老子多想一口咬死你泄憤嗎?!」

「……我爹娘雲遊四海,濟世救人,從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是你做錯的,無論怎樣都罪有應得。」江浼浼嗓音輕柔而堅定。

而就是因為這抹堅定,老狼氣不打一出來,他湊近她的臉,惡狠狠道:「呸!你爹娘不分青紅皂白給老子下毒,阻礙老子復仇在前,毀了老子的前途在後——人類,卑鄙狡猾之輩!我等狼族都自愧不如!」

「什麼意思?」江浼浼一臉迷茫。她沒聽懂,什麼復仇?什麼毀前途?

要說這事她還真是真的一無所知。

她爹娘雖然光明磊落,但在她三歲時就仙去了。

關於父母,她僅有的印象就是當時在破廟裏,父母滾燙的血灑在她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其他的行俠仗義之事,都是青案一夜又一夜給她講的睡前故事。

至於唯一和狼埋嶺有關的故事,大概就是…爹娘救師父那次?難道……

「也是,看你這年齡。」老狼捏緊她的下巴,捏的指下泛白,「多少年前,一個死小子來狼嶺偷狼血花,就是你爹娘在背後偷襲,還給老子下毒。老子到現在都妖力不穩,實力不定,都是因為這個!何其可恨!何其可恨!!!」

江浼浼忍住痛意,沉默著。

但到底還是從他這斷章取義中得到一些事實,看來就是救師父的那次了……師父雖然沒說狼埋嶺到底有什麼,但說了,壞人終究還是得到了該有的懲罰。

「毀前途可以理解……不過怎麼還扯上復仇了呢?我爹娘,怎麼就阻礙你復仇了?」江浼浼不卑不亢的問道,對上那雙流轉清波的眼睛,老狼突然覺得為難一個女孩很無趣。

他的腳和手終於收了回去,轉而腳跺了地,手攥成了拳。

「老子實力大不如前,還怎麼報復那些來偷狼血花的人類?打着打着不知道哪時就虛了,這還不算阻礙老子復仇嗎??」

江浼浼忽然有些好笑的看着它,說是狼妖,這炸毛的樣子倒屬實像極了一個人,她不自覺的就換成了誘哄的語氣:「怎麼就這般討厭那些偷花的人呀?」

「還不是因為……」老狼怒氣沖沖的砸著自己的胳膊,然後眼睛晦暗了起來,「反正你們人類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貪心不足的傢伙。死了活該。你到底治不治?不治老子這就立刻吃了你!」

「什麼?」

江浼浼還在總結它的話,她有個猜測。

這是一個土了吧唧的山大王,大概是因為人類總來它的領地摘狼血花,它出於報復,就要殺盡所有踏步這裏的人……

後來『山大王』從她爹娘那裏受挫吃癟,中了毒。然後為了維持『山大王』這份家業,這份前途,所以它現在的目的大概是……

「你要是不給老子治這個毒,老子就吃了你……的那個什麼,那個叫鼠什麼狸的……」老狼又恢復粗獷野蠻的樣子,抬手就要勾她的臉,江浼浼不動聲色的退了退,思索片刻,她說道:「我可以試試。但是無論怎樣,作惡終究會有惡報的。沒有人,也沒有妖逃得掉……」

「哼,老子心裏有數。還有你別以為你可以糊弄過去,六年過去老子好不了,就……」

「知道了知道了,一口吃這麼多,你都不不怕噎呢?」

「老子還可以分給狼小弟們吃……」

……

有時候吧,眼睛一睜一閉,一閉一睜,這樣反反覆復百八十次,幾個月就過去了。

入冬了,一棵又一棵的樹光禿禿的,奇形怪狀的只剩下樹枝,像人的骨架一樣,不好看。

河面也結冰了,這個季節想抓魚還得先破冰。整個地面銀裝素裹,白雪洋洋洒洒落在梢頭、還有誰的肩頭。

「阿嚏~」

洛書鯉攏好身上披的狼髦,揉了揉鼻子。

「狼小弟你們一點也不抗打!都不來找我了?嘶…這狼還需要冬眠嗎?」

「呵,愚不可及。」

不屑又低沉的輕嘲,在這個荒無人煙的白色世界,顯得格外空寂。

洛書鯉尋着聲,滾滾墨袍擋住了些許枝幹,男人從樹上一躍而下,沉沉的踩雪聲。

「辭深?你怎麼……拿着包裹?」

「……」

辭深不理會她,淡淡地將包裹擲過去,正好被洛書鯉接個滿懷。

「這是?」洛書鯉抬起胳膊擠了擠包裹,軟軟的,又茸茸的,她心裏有個猜測,於是大膽的問道,「我師姐給的對不對?」

「……」

「你回答一下啊!」

「……」

「我可不覺得你會這麼貼心,天冷給我添衣的只有一個人。我師姐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

「真是急死我了,我來替你說吧。沒猜錯的話,她現在過得很好。而且老狼顧着你的原因,應當不會為難她……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了……」洛書鯉眼圈紅了,淚水不自禁的溢出,淌落。

「不對。」

辭深的否認當即讓洛書鯉頓住了,整個人踉踉蹌蹌,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對?什麼不對?是師姐過得不好,還是師姐把她忘了……

無論怎樣,這都夠洛書鯉心碎一場的。

「……不是老狼顧著孤的原因。」辭深幽潭般的紫眸里跟以往比少了分神秘,藏了一抹玩味。

洛書鯉破涕為笑,對着辭深就是怒罵:「你這個混蛋殺千刀玩意兒!」

『混蛋殺千刀玩意兒』轉身走了,大概走到林子深處,『玩意兒』不自覺的,彎了唇角……

紛紛揚揚打大雪中,他踩出痕迹很快又被掩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洛書鯉親昵的擁著包裹,臉上流露出了最真實的幼態。

她心裏暖暖的。

人活一世,還有事能什麼比得上,有人記掛着你,天冷也不忘給你添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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