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而且，我相信你。

星稀月明，風平浪靜，海邊的高崖之上，黑色的高牆包圍豪華宅邸。

「黑石官邸」，這是這裡的名字。

黑石官邸內的櫻花樹旁，穿著月白色絲綢浴袍的蘇恩曦坐在溫泉池邊，面朝大海的方向，手裡握著一把尚未打開的墨色雨傘，緩緩敲打著手掌心。

宅邸內的僕人和管家都被暫時勒令閉門不出，海灘上的人們也被提醒離開——為了躲避海嘯。

小幅度的地震晃碎了原本如鏡子一般平靜的溫泉水面，圈圈漣漪盪起，水中的倒影被迫碎裂。

蘇恩曦笑了笑，撐開了純黑的雨傘，眺望視線盡頭處的那一抹銀白，那是高歌勐進的白色巨浪。

但那其實不是蘇恩曦所關注的東西。

在白色的海浪中，有一抹黑色極其顯眼，對方在巨浪中沉浮不定，順著那股力量向海岸線而來。

那是一隻二十幾米長的黑色「龍屍」，雙翼和胸前以及腹部都空蕩蕩的，只剩下黑鐵色的龍骨，沒有一絲血肉的痕迹，背部卻有漆黑而堅硬的鱗片。

古龍屍守，生前是一隻次代種水平的古龍，死後被人煉製為屍守，守護那座尚未墜入海底的古代城市。

在古龍屍守的肋骨之中，幾十隻普通屍守躲在其中，發出連綿不絕的嘶叫聲，如同大量嬰孩在啼哭，亦如幽冥中的魑魅魍魎，正覬覦著城市中的人類血食。

狂風呼嘯，巨浪拍擊高崖，沿著崖壁逆流而上的「河流」勐然潰散，化作漫天雨滴下落，連同飛舞飄落的櫻花雨一起。

蘇恩曦撐著傘不為所動，只是看著古龍屍守的後方不遠處。

屍守群們仍然在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音，透著即將開始獵殺的興奮，似乎並未發覺身後的異象。

一道身影沿著海面踏步而來，所過之處風浪平息，不快不慢地跟在古龍屍守身後不遠處，如同鬼魅般安靜而極速。

對，就是踏步而來。

海水彷彿有靈一般，總在他需要之時出現在他腳下，但卻並不將他吞沒。

「看起來很像在裝酷，但他是想裝給誰看呢？這裡還有其他人嗎？」一道慵懶的女聲從一旁傳來。

蘇恩曦轉過頭，看見了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窈窕女子在身旁坐下，那其實是潛水服。

「長腿，你怎麼可能跑得比路明非還快？」蘇恩曦驚了。

「雨傘借我蹭蹭。」

酒德麻衣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手裡的手提箱，然後躲進了蘇恩曦那並沒有太大作用的雨傘下。

然後她才略帶感嘆地回答道：「因為那傢伙是先把我送上岸，然後又單獨找了個地方放下昏迷的楚子航和凱撒，最後才回海里尋找有沒有蛇岐八家遺漏的屍守。」

「？」

蘇恩曦雖然沒有說話，但可以從她那「你在逗我？！」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想法。

酒德麻衣並沒有在意路明非的移動速度，而是咬牙切齒地看著海面上的那道身影。

「怎麼了？」蘇恩曦問，「他在海里忽然獸性大發了？「

」不可能吧。」

「確實不可能。」酒德麻衣皮笑肉不笑，「他對他那兩個好兄弟的待遇可好了，那可是一手抱一個，卡塞爾的那幫女生看見了估計要羨慕死。「

」至於對我嘛……那就更好了！」

「他給我扔了把匕首，讓我抓緊刀柄，說可以讓我體驗一下御匕首在海里飛行的感覺。」酒德麻衣面無表情。

在整個人被拖在匕首後面，只能努力抓住刀柄防止自己被甩下去的那段時間裡，酒德麻衣曾真心懷疑過路明非的性取向是不是男性。

然後想起三無的她緊接著又開始懷疑路明非是不是真的鐵血蘿莉控，對長腿御姐的看法是敵方教派的聖女——需要處以火刑的那種。

可是路明非的網盤裡，無論是三次元還是二次元，都明明是御姐的素材更多啊？？？

酒德麻衣覺得自己受到了針對。

蘇恩曦努力憋笑，將雨傘換了個手握著，然後右手環抱酒德麻衣的妖嬈腰肢，開玩笑道：「愛妃別生氣，你還有朕疼愛你呢，莫要與零貴人在宮外偷養的小相好一般見識。」

酒德麻衣懶得搭理她，「放手，不然我會告訴你口中的零貴人，她莫名其妙就被編入了你妄想出來的男女混合版後宮。」

蘇恩曦表情微滯。

「哦對了，你還說她正兒八經的男友是她在宮外偷養的小相好。」

蘇恩曦乖乖放手。

而在高崖上的兩人說話之時，路明非自然不會什麼都沒做。

時間往前倒退一小會。

路明非跟在古龍屍守後方不遠處，他看了看海岸線與它們的距離，心說這裡應該差不多了，蛇岐八家應該可以發現屍體，也不至於明天早上被大量普通人看見。

於是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路明非拔出匕首，隨手對準前方一劃，很像小孩子胡亂揮舞樹枝的樣子。

但剎那間，二十幾米長的龐然大物，連同它肋骨中盤踞的幾十隻屍守一起被凍結，形成一座飄在海面上的冰山。

不過下一秒冰山就勐然碎裂，古龍屍守掙脫而出，但它肋骨內堆積的普通屍守群卻已經被下達了死亡的命令——雖然屍守不能算正經的活物。

路明非也不驚訝，那本來就是他的隨手一刀，目的只是和對方打個招呼。

他當然可以在認真狀態下全力一刀秒殺古龍屍守，但路明非想多砍幾刀，這樣蛇岐八家找到殘骸的時候，就會認為是發生了正兒八經的戰鬥，而不是一刀瞬秒。

古龍屍守打開自己的肋骨，將失去「生命」的屍守群拋棄，被冰凍的屍守群如落石一般墜入海中。

然後它揚起頭顱，對夜空發出無聲的咆孝——它已經腐爛到沒有發聲這項功能了。

而路明非的回答，就只是再次舉起匕首，僅此而已。

於是，死亡的花朵一次次在靠近海岸線的海面上綻放，那是瑰麗而寂靜的極寒之冰。

時間逐漸流逝。

路明非投出手中匕首，匕首上環繞著死亡氣息，以死寂但極速的姿態刺入古龍屍守的頭顱，帶著它沉入海中。

他轉頭看向一片狼藉的海灘，那是海嘯留下的痕迹。

不過海灘是否一片狼藉，這當然不在路明非的關心範圍內，他看的是海嘯結束后出現在海灘上的那個女孩。

路明非朝對方揮揮手，很快就來到了她面前。

「這兩隻貓哪來的？」

路明非低頭看著這兩隻，看見他之後就屁顛屁顛跑過來親近他的暹羅貓，其中一隻似乎還想爬上他的肩膀，不過被路明非擋回去了。

嗯……這兩隻貓有點肥。

「看著有點眼熟啊……」路明非下意識喃喃自語。

「它們是……」零思考了一下措辭，「它們是你和他一起養的貓，十年以前送過來的，就住在那邊高崖上的宅邸里。」

路明非眺望了一眼遠處的高崖，以他的視力當然能看見上面的蘇恩曦和酒德麻衣，不過他也沒在意。

他蹲下身，與那兩隻體內流淌著微弱力量的肥貓對視。

路明非眉頭緊鎖，摸著下巴，試探著喊道：「凸守……還有小鳥游？」

他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來了兩隻貓的形象和名字，很顯然是路鳴澤乾的。

兩隻肥貓喵喵叫，算是回答了路明非。

其中的姐姐蹭了蹭路明非的手掌心，弟弟也想蹭卻被姐姐頂開了，只好獃呆地蹲在一邊，一副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樣子。

可路明非卻顧不上姐姐霸凌弟弟這件事。

「你們倆原來不是很正常的體重嗎？為什麼現在這麼肥了？「

路明非驚了，」你們貓咪也有肥宅群體嗎？那你們貓咪里有沒有抖M貓？給我引薦一下唄，我想問問它看貓和老鼠的時候是什麼感受，想來應該很羨慕吧？」

兩隻肥貓都歪歪頭，一副呆萌的樣子。

很顯然，就算被強化過，它們也聽不懂路明非這奇奇怪怪的腦迴路。

路明非嘆了口氣，站起身。

片刻之後……

「你感覺怎麼樣？」零轉頭看著路明非，語氣很平澹，但冰藍色眼眸的最深處卻有著一絲關心。

對方的臉色蒼白，顯然是消耗過大的表現。

此刻兩人正坐在空蕩蕩的公園的長椅上，兩隻貓在旁邊玩耍，弟弟偶爾會跑去扒拉一下公園裡的綠植，而姐姐則對此不屑一顧。

「我還好……」

路明非忽然頓了頓，「好吧確實有點累，主要是壓制屍守群蘇醒這件事，比砍死它們還難。」

這麼說著的同時，路明非靠在了女孩身上，一副體力不支需要倚靠在別人身上的樣子。

零瞥了一眼左肩上近在遲尺的臉龐，沒有說什麼。

「我們這次的計劃，就要從現在正式開始了啊……」路明非忽然說。

零冷冷地說，「準確來說是你的計劃，我只負責執行。」

路明非尷尬地笑了笑，然後陷入了沉默。

「……」

路明非絞盡腦汁，想找一個話題。

結果沒想到零在他找到話題之前忽然開口。

「你之前說為了防止被懷疑，你要有不在場證明，說要讓長腿去把上衫繪梨衣帶出來。但你的那些準備還不夠，只靠著那些的話，上衫繪梨衣不一定會願意跟長腿走。」

零的語氣其實很平澹，但可惜聽的那個人不敢不當回事。

路明非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零從兜里掏出一塊菱形水晶，「我問過羅納德，以你現在的水平，應該可以做到把言靈-審判的力量封存一絲在這裡面。」

「加上我們兩個之前靠精神鏈接融合過幾次言靈，和我經過尼伯龍根計劃強化過的言靈-鏡童……」

零頓了頓，就算是她，此刻也有些不確定，「我應該可以用這塊特殊的水晶，小幅度使用幾次言靈-審判，然後在上衫繪梨衣那裡博取同病相憐的感情。」

路明非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然後它就應驗了。

「我的意思是，」零冷冷地說，「我和長腿一起去見上衫繪梨衣，並把她從源氏重工裡帶出來。」

「就算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和長腿一起的話，目前的日本領土內應該不存在能攔住我們兩個逃跑的人……除了你之外。」

路明非沉默了。

忽然他笑了笑，輕聲道：「好，你和酒德麻衣一起去帶她出來。」

其實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緊張的，零不可能會對繪梨衣做什麼，那不符合她的性格，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路明非自然知道這些，之前只是受慣性思維影響，覺得零和繪梨衣見面的話可能會不太好。

可零在學院里的時候還和師姐抬頭不見低頭見呢，有出什麼問題嗎？

路明非上輩子喜歡師姐，可現在不喜歡了。

繪梨衣上輩子喜歡路明非，可現在也沒契機喜歡了，說不定最後她對路明非的印象就只是「零姐姐的男朋友」，僅此而已。

沒必要避嫌，也沒什麼嫌可避。

「看來我是動畫里的修羅場劇情看太多了。」路明非在心中吐槽自己。

忽然，零冷冷地說道：「你剛剛說你有點累，但你的手好像很有活力。」

路明非神色如常，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右手。

小問題，談戀愛就是得不要臉，這是廢材師兄對路明非說過的話，當時瞬間就讓他開悟了。

零沉默了一下，轉過頭與路明非對視，忽然湊上前，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沒關係，你想保護的人，我也會保護好她。」

女孩的冰藍色眼眸中彷彿帶著光，她的聲音極低，卻透著堅定。

「而且，我相信你。」

「……」

其實路明非真的不是蘿莉控，要說喜歡的類型，他真的更喜歡御姐。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在此刻的路明非眼裡……

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那個女孩子，就在他的懷中，並且屬於他。

同一天的夜晚，在日本偏僻海域中的某座無人島上。

一行人正完成著自己分配到的事情，兩座範圍覆蓋整座島嶼的煉金矩陣，正在他們手中緩慢構建。

「這是陛下目前的收藏中幾乎一半的高級材料了吧……」其中一人心想，「結果就用來構建這種性價比極低，效果時間極其短暫的煉金矩陣，真是暴殄天物啊。」

要知道，這種性價比極低的煉金矩陣，使用完以後，那些煉金材料可沒辦法回收再利用。

領頭的長發女子並不知道隨從們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既然這是主人的命令，那自己只需要執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