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流

「什麼情況？」

時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面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女。

熟悉是因為多年前這個少女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

陌生則是因為這麼多年沒見了，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會變得陌生。

對面的少女看他那麼拘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她指了指兩邊的軟座，示意他坐下。

「坐。」

時蕪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不小心碰到了什麼開關。

坐墊十分柔軟，讓人靠上去就升起了一種倦意。

他看著旁邊這面容姣好的少女，是真的有些心情複雜。

多年以前，他們還在同一所孤兒院生活來著。

那時候陽光孤兒院最出名的兩個瘋孩子就是他們倆了。

一個天天吵嚷著身邊有鬼，天天哭喊，導致孤兒院的「媽媽」們也禁不住地頭疼。

另一個則覺得自己有超能力，總是不小心因「超能力」而摔碎東西。

然後兩個被孤立出來的異類就莫名其妙地見面了。

時蕪現在想起來還想笑。

那時候一個自稱有超能力的小女孩信誓旦旦地拍著他的肩膀，和他說要用超能力把鬼怪給全部幹掉，結果等他開始和小女孩描述起他世界里的怪物，她就已經被嚇得無影無蹤了。

不過他們還沒有相識多久，那個女孩就被人領養走了。

想來也是當然，一個自認為有超能力的小女孩，比起一個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的小男孩，要可愛多了不是？

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當年那個被「鬼」侵擾著的小男孩，如今卻似乎因為他世界里的「鬼」而和真的有超能力般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長官的女孩相遇了。

「被領養之後……你過得怎麼樣？……十一？」

這幾乎是這十幾年來時蕪第一次在現實中和女孩子主動的交流，因此不免顯得有些緊張。

少女則沒有他那麼拘謹，只是托著下巴思索了一陣。

「嗯……被領養之後，我有了自己的名字。說起來還忘記和你介紹了，我現在的公民信息上的名字叫林一。」

「領養我的那家人挺好的，真的把我當親女兒來對待。只不過自從我14歲那年，也就是5年前，進入了這個組織之後，就沒怎麼和他們見面了。」

林一歪了歪腦袋，看著這個一臉沉思表情的兒時好友，禁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時蕪握緊手心，把那些兒時的幻想回憶甩去，儘管心裡似乎有太多的問題要問，但他知道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做。

「所以說我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時蕪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發問。

他緊緊盯著少女，期待著她的回答。

「嘛，和你敘敘舊？」

林一側了側腦袋，有些小俏皮似的回答，讓時蕪大跌眼鏡。

不過林一的表情馬上恢復正常，變得有些嚴肅。

「開玩笑的，確實是有正事。」

她指了指肩上的一個眼睛狀的徽章，中間是一個十字架的標識，時蕪沒有認出來這是什麼部門的，但他知道林一會為他解惑，於是便靜靜聆聽。

「現在，是污染監測部門第18核心區長官林一對你說話。」

時蕪很快就被她話里的關鍵詞吸引了過去。

污染監測部門？

監測什麼污染的？

環境污染嗎？

時蕪向她投以好奇的目光，

正準備開口發問，林一便已經開口解答他的疑惑。

「好奇污染是什麼吧？」

「這個污染並不是現實層面上的污染。」

「它代表的是精神層面上產生的認知偏差所導致的認知錯亂，也就是精神污染。」

「至於它的來源嘛……你現在許可權太低，最好還是不要知道。」

「不過你大致可以認為，你眼中所能看到的鬼怪一樣的存在，就是污染。」

聽到這裡，時蕪那認真傾聽的表情突然一滯，有一種多年來的囚困著他的枷鎖突然被打破的感覺。

原來那不是幻覺嗎？

原來這不是精神疾病嗎？

污染么……

看到時蕪那獃滯的表情，林一很能理解他現在的感受，多年前她被灌輸了這些知識時，內心的震撼大概不比現在的時蕪少。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咳嗽兩聲，打斷時蕪的思考，繼續說下去。

「不過因為認知偏差的存在，其實我們每個人也無法確定對方所看見的污染和自身所見是否相同，所以你那可能真的是妄想症也說不準……」

「只不過你在污染共鳴裝置檢測下的結果很特別，這讓我們有理由相信你能夠觀測到污染的存在。」

說到這裡，她臉上的表情突然特別有意思了起來。

「你知道你的污染共鳴結果有多特殊嗎？」

「呃……有多特殊？」

時蕪很想讓她別買關子了，但出於個人的禮貌，他還是咳嗽了一聲，開口發問。

「污染共鳴裝置，能發出輕度極低的污染，你可以大致理解為某種被污染的生物的叫聲，人耳一般聽不見。」

「共鳴裝置利用污染共鳴效應，嗯……這個之後再解釋，反正是檢測個體吸收波的幅度，獲得相對應的反饋來檢測個體所受的污染程度。」

「對於身上有污染的個體，吸收波的強度的不同也代表著個體所受污染程度的不同，哪怕是身上沒有污染的正常人，接受到污染共鳴裝置的輕度污染波，也會吸收極少的一部分。」

「但你的檢測結果很有意思，你竟然呈現出我們迄今為止沒見過的反射波。」

「這也就意味著，你竟然是個污染絕緣體。」

林一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看著時蕪的臉，似乎期待著他的反應，也似乎是為了給他一個消化的時間。

雖然說對其中夾雜的大量陌生名詞聽得雲里霧裡的，但是時蕪還是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

「污染絕緣體，也就是說我有極高的污染抗性么……」

「嗯……所以說污染波的反饋居然是因人而異的嗎？可是人體構造不是大同小異的嗎……」

時蕪撓了撓頭，嘗試著詢問自己的疑惑，污染的概念，實在是有些超出他所學的物理規則了。

「污染波的反饋其實來自於你自身的腦波，屬於精神層面上的波。」

「當來到精神層面之後，你就可以暫時遺忘認知中的大部分物理法則了，這可是個純粹依賴於意識狀態的國度。」

「可沒有多少人在夢裡發現自己會飛后還會在乎重力。」

林一擺擺手，表示無可奈何，似乎時蕪的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無腦。

「呃……所以說我就是因為這個特殊之處才被邀請到這裡的嗎？」

時蕪還是有些不解。-

隨後他就聽到林一接著開始介紹起了當下的情況。

「其實我們本來並不明白你竟然如此特殊，污染共鳴檢測的異常結果只是意外發現。」

「原本我們只是來調查地區污染程度異常升高的原因，卻沒想到好巧不巧，幾個有嫌疑的污染引發源中，你竟然是最特殊的一個。」

她從旁邊拿出一份圖表文件，翻開其中的一頁，時蕪雖然說一點也看不懂，但還是好奇地湊上去看了一眼。

林一一邊指著圖表，一邊向他解釋著圖表顯示的內容。

「這是剛剛那兩個和你接觸的污染清除部門的工作人員身上所佩戴的污染程度檢測裝置的檢測曲線。」

「發現了嗎？曲線的變化雖然不明顯，但都有一個明顯的趨勢，離你越近污染濃度越高，而離你越遠污染濃度就越低。」

「你有相當高的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污染引發源。」

林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美麗的面容此刻竟讓時蕪又感覺到十分的陌生，他不自覺地動了動身子。

反射波……

污染引發源……

時蕪捏了捏大腿，真實的痛感傳來，告訴他不是夢。

明明只是想擺脫現在這樣異類般的生活，怎麼又被牽扯到了這麼複雜的圈子裡……

「請容我好好緩和一下。」

時蕪輕輕嘆息一聲，雙肘撐著膝蓋，交叉相握，他閉上了眼睛，用手指關節抵住了額頭，有些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