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寫給老師的信（上）
「致恩師布德里克·洛卡斯：
學院一別已有數年，老師近來可好。
雖有十數年不見，學生仍惦念著老師，惦念著學院。聽聞圖書館在上年重建，新收錄了大量舊時代的藏書，可惜我當時被派往奧萊克斯，直到現在也沒能回學院一次，本想和老師您通話又怕打擾，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以書信的形式向老師請罪。
學生慚愧，近年來忙碌於王城官圈，位置在向上爬，對魔法的感知卻不斷往下走，直到凌晨微微感應到霜元素的能量變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今天是霜火日。
十二年前的今天也是我從學院光榮畢業的日子，仍記得您當時在大鐘樓對我的教導，直至今日，那三十二陣隆重的鐘聲依然響徹在我的耳旁。
當時的我對自己的未來十分自信，並且充滿著希望，天真地認為能用從學院獲得的知識建設更好的王國，甚至自大到對鐘樓的提議充耳不聞。
現在想來真是可悲，經歷了那麼多年的摸爬滾打，天真早已變成了一種負擔，如今我坐在王城三座高樓的其中之一，放眼望去，竟全是骯髒。
而幸運地從這攤泥團中艱難爬出后，我的身上也沾滿了渾濁，無法洗去。
越站在高處才越發覺得老師的遠見，您睿智的眼眸早已透過時間的紛擾在十二年前看到了今天可憐可悲的我，學生愚笨，自己給脖子套上了無法解開的枷鎖。
但我既然站在這裏，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昨天我又夢到了那個夜晚，即使過了那麼多年，我仍沒有勇氣去面對它……
……」
雨聲滴答，無數水珠從天而降，濕潤着乾燥的土壤，雄獅要塞已經許久未曾下過雨了。
霍爾斯站在城牆上，望着遠處的不法之地，距離老法師通過大傳送魔法陣將自己送入晨星一夢的中央已經過去了三天，每一天霍爾斯都會站在這裏，期盼著那道愈發黑暗的屏障碎裂。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上任審判長的那天，那時候的自己也是看着雨點發獃，感受身體逐漸倒向深淵卻無力求助。
恍惚間，在那個夜晚中喊得撕心裂肺的孩子正站在身旁，哭聲混合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陣一陣扣響着心臟的大門。
「嘶…吸不上氣了！」芙靈感覺心臟一頓抽搐，眼下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超出她的想像力了。
半個小時前，芙靈還在祈禱自己不會因為看了什麼超出魔力容納範圍內的東西而承受不了，為了防止這個意外發生她甚至一直低着腦袋在心裏默念這桌子可真桌子啊，但最終還是把頭抬了起來。
實在是太香了！
舊時代的法師上課居然能做現場實踐，這堂課還偏偏講的是魔法生物研究，於是在短短几分鐘內芙靈從冰龍國度旅遊到火元素領地，剛開始她還是有些害怕遇到危險的，但當看到周圍的學生為了敲一塊元素石做研究而隨手扔了個持續十分鐘之久的風暴刀刃，聞聲而來剛要發怒的火元素地主看到領隊的老師又默默轉頭回去時，她徹底想通了——就算自己當場暴斃也會被無數治療魔法抬到打奶嗝吧……
隨後發生的事情更是讓她震驚到頭腦宕機，當時只是因為有學生問了一句「在世界之外是否有生物」，老師居然當場從「星河」中掏出來一顆拋給提出問題的人並說出「看完傳給下一個看」這種話。
芙靈觸碰到那顆炸彈的時候腦子都是渾渾噩噩的，她感覺自己好像活在一場夢裏，
夢中無邊無際的魔法能量包裹着她，就算自己躺平，魔力都無時無刻不在上漲。
她感嘆著怪不得古時代法師一個個都那麼能打的同時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絲毫沒有注意到講台上的艾蘿菈正眨巴着眼睛盯着她，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
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的芙靈迅速恢復表情，臉色嚴肅地向四周張望一番——她生平第一次享受這麼富裕的魔法，心臟有些抽抽，怕露出什麼要猝死的表情被人發現，丟幾萬個治療魔法淹死她。
至於做夢什麼的，就算是夢，也請別讓自己醒過來吧……
「唔，這夢太真了吧…怎麼連小金庫都給我搜出來了……」
略顯凌亂的房間內，洛林有些無語，他做好了自己死後「遺產」被夢境使徒或者腐朽素靈分乾淨的心理準備，但這也太乾淨了，合著真就連牆壁都不放過，能拆一塊是一塊唄。
稍稍整理了一番，在發現確實沒有東西留下后，他便準備離開這間辦公室。
然而在開門時，他隨手拍了拍空蕩蕩的書架，一股微弱的魔法氣息突然出現在感知中。
順着這份感應洛林在書架的背面看到了一個陌生的法陣，確認了腦海中並沒有關於這個法陣的記憶后，本着法師都會有的作死心態——試一試，他將雙手按了上去。
場景發生了某些變化，辦公室從略微有些凌亂變成了徹底荒亂。
對此沒有太多驚訝的洛林淡定地重新審視了一邊，發現破舊不堪的書桌上放着一本自己有些印象的筆記。
隨手拉來一張椅子坐下，他先按了按重度腐蝕化的書桌，感覺有些心疼，「真是可惜了這張桌子，古樹木可不太好找。」
如果芙靈在場的話一定會再次受到驚嚇並在心裏吐槽一遍舊時代法師的奢侈程度，古樹木可是傳說中世界樹的樹皮，這玩意兒擱王城就算是一直把體面當成座右銘的貴族都要撕破臉皮爭搶，在這裏居然只是一張書桌？！
僅僅可惜了一刻不到，洛林就把注意力轉移到筆記上，泛黃的封面落滿了灰塵，由於魔法封存的原因，這本一千多年沒有被人翻開過的本子並沒有他想像中的脆弱。
隨着封面被打開，兩行優雅的法爾體文字映入眼帘。
「星辰因魔法而閃耀，時代因您而驕傲。」
「致敬恩師——洛林·梅林。」
與此同時，遠在一片黑暗深淵中，一雙緊閉的雙眼驟然打開，猩紅的豎眸彷彿永不熄滅的地獄之火般，燃燒着任何直視它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