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日

「布德里克·洛卡斯，你來回答下面這個問題，通過思維方式重組指定魔法的途徑有幾種？」

「三種，第一種是思維震蕩，以遠超指定魔法能級的思維力量強行斷裂每個魔法粒子間的吸引力；第二種是思維傳遞，從一至多逐步影響指定魔法間每個魔法粒子的定性；第三種是思維投影，藉助大幅度的思維能量覆蓋整個指定魔法。」

「回答的不錯，在此之前魔法界公認的方式就是這三種，但我今天要講的是第四種——思潮共振，首先來看這個魔法……」

洛林的思緒在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千年前，略微有些陌生的回憶逐漸被身體所適應着，看着眼前的這間「教室」，他不免得有些感慨，「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啊……」

芙靈跟在他身後走着走着突然發現抱上的大腿不動了，謹慎的她第一反應是有情況發生，立刻警戒地觀察四周，然而在發現洛林只是站在原地發獃后便收起了匯聚的魔法，心裏嘀咕著這位老法師是不是上了年紀有點老年痴獃了，畢竟之前都差點忘了怎麼打開自己家的大門。

但跟隨洛林的視線，芙靈也看見了面前的房間，偌大的空間被分為兩塊，前半段像是講台，她有在學院的某些教室里看到過這種設計——以書架為背景，中間漂浮着一塊特別大的魔法水晶，聽院長介紹很久以前的法師們就喜歡待在這樣的環境下教課，雖然沒有什麼魔法依據，但據說是能有效的提高教學水平。

房間的後半段是數片分裂成一塊塊的岩石地，芙靈能感受到每塊岩石地之間都充斥着豐富的魔法與元素，最壯觀的還是連接前後兩段的階梯——縮小版的晨星匯聚其中，如一條銀色河流般靜靜地流淌在虛空之中。

芙靈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迷失在那條「銀河」之中，連忙收回視線，這個房間給她一種既奇妙又危險的感覺，她帶着好奇問道：「洛林院長，這是間教室嗎？」

「是的，課外補習班，那個時候不是很允許私教行為，但學生的熱情實在擋不住，我只能把他們帶到家裏補課了。」洛林說着往事，卻在心裏補充了一句主要是艾蘿菈收了錢開設的補習班，然後把自己拉來無償頂班。

芙靈活這麼些年怎麼也想不到傳說法師還能有這檔子事情，內心直呼三觀碎了一地，不過聽八卦確實上癮，在她打算接着往下問時，洛林卻主動轉移了話題。

「芙靈，雖然很抱歉，但是我其實並不打算在白羅蘭城久留，處理完這件事情我就會前往西方那片破碎的土地尋找一些…遺產。」當提到自己前世那些沒解決完的爛攤子時，洛林猶豫了一下，他突然發現好像用遺產作為形容詞多少有點不太合適。

出乎他意料的是，芙靈對此沒有太多驚訝，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只是略微有些失落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您幫我奪回白羅蘭城已經是很大的幫助了，如果戰爭結束后白羅蘭城依舊挺立在不法之地，我會向王城尋求幫助的……」

「您同意白羅蘭城單獨在王城體系外？」雄獅要塞的城牆上，審判長霍爾斯震驚地看着眼前的老法師，「可是不法之地連一個象徵魔法派的學院都沒有，這是否有點……」

「所以芙靈一定會向王城妥協。」布德里克打斷了霍爾斯想說的話，「這場戰爭暴露了諾克亞爾多年來未曾被國王和議員們注意的問題——我們太過於警惕那片土地，讓萬靈之王打到家門口才反應過來，不法之地的出入關口不僅僅攔住了心懷不軌的腐朽素靈們，

也將王國的視線封鎖在家門內部，萬幸這場戰爭來的不算太遲，等打退萬靈之王的軍隊后，不法之地將會成為諾克亞爾的外交地界，我也會幫助芙靈建造一座學院作為王國魔法派的象徵。」

霍爾斯看着老法師的雙眼，如群星般深邃的眼眸彷彿要將他的心靈吞噬，時隔多年，他再次想起了在自己年少時作為學生初見這位傳說法師，彼時彼刻，又恰如此時此刻。

布德里克收回了視線，霍爾斯眼前的點點星光盡數消失，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不法之地單獨於諾克亞爾之外卻仍有一座學院來象徵王國魔法的話，將會是第一座魔法派與城主共同掌管的城市。

又聯想到王城近年來頒佈的種種針對貴族們的法案，他頓時低下頭冒出一身冷汗，等到再次抬頭時卻發現老法師正看着他，嚴肅地說道：「這是國王的命令。」

在諾克亞爾數代國王沿襲至今的基本法令中，有着這麼一條——王國承認一座新城市的建立必須在它同時擁有城主府與學院的基礎上，老城主萊恩·路易斯多次與王城交涉未果的原因就在於此，不法之地實在找不出一個能委以院長重任的人，於是老城主計劃在自己的女兒芙靈·路易斯留學歸來后，讓她成為白羅蘭城的魔法院長，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意外和明天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很明顯，這一次是意外比較快……

芙靈自然也是知道這一條法令的，所以在綻放的魔法白羅蘭下，頭腦一發熱說出了梅林院長，洛林前一秒還在感慨已經好些日子沒聽到過這個古老的稱呼，后一秒就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要被欽定了。

好在他這次反應過來並且勇敢說出「不」了，實際上不管他去不去當這個院長，都和戰後的事態發展沒啥關係，萬靈之王贏了就不必多說，不法之地都被劃出去了還管啥學院不學院的，而王國贏了，白羅蘭城就算沒有魔法學院也必定會被視為諾克亞爾的城市，剛守下來的地方不對外宣告總不能等著戰敗方先說吧。

但芙靈仍希望能讓白羅蘭城像父親所說的那樣，即使獨立在王國之外也可以是一片人人美好的仙境，這個倔強的女孩和她的父親一個脾氣，即便知道其中的艱辛，也願意為了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努力。

籠罩在不法之地的黑夜逐漸深邃，雄獅要塞已經完全失去了白羅蘭城的視野，魔法猶如一道幕布遮住了戲內，場下的觀眾只能靜靜地等待着戲目登台。

黃昏代表着一天之中的休息期，它總是令放下疲憊的人沉醉其中，而永恆的黃昏更是讓人想要在這長久的美好中好好地睡上一覺，芙靈也是如此，一天之內遭遇了數場變故，負重不堪的心靈早就盼望着一份安眠，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下一刻，芙靈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自己怎麼睡過去了！上一秒不是還在和洛林院長討論晨星一夢的破點問題嗎？

更奇怪的是，雖然能從周圍的場景看出這裏仍是「黃昏之息」，但相較印象里輝煌卻已冷清的宮殿，現在她居然能感受到一份熟悉的活力，就像回到了洛卡斯學院一樣。

「芙靈！現在是上課時間，你還站在走廊里幹什麼！」一個略顯憤怒的聲音從面前傳來，芙靈驚訝的發現那間教室的門口居然站着一個女人，從她黑底藍紋印有燙金色曜日花紋圖案的法袍來看，這是位古時代的法師，而且等級不低，芙靈在洛卡斯學院的圖書館中閱讀過有關法爾史黛拉的法師歷史，據記載這些古法師根據晨星的魔法能級來劃分等級，由下至上分別為閃爍的星之眼，冷靜的月之輝以及灼目的曜之芒，但在另一本野史中也曾提到過，高位法師通常會自定義法袍圖案，不能完全以星月曜去區分。

雖然歷史的記載會有不同的言論，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這位女法師絕對是古法師中最頂尖的那批人——她甚至沒有刻意去掩蓋身體中散發出的那如同曜日般的魔法能量。

然而下一刻她對古時代頂尖法師的印象只剩下痛這一個字——女法師看她還在發獃於是乾脆上前擰着她的耳朵把她拽進了教室內。

「啊疼疼疼…」在一片慘叫聲中，芙靈被迫踏進了這間堪稱壯觀的教室，然而在進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頂級法師的豪華程度——在外面看到的晨星階梯居然採用了真的材料！蘊含在每一顆小小星辰中的魔法能級都不是她能正面感知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這充裕過頭的魔力引爆自身。

她深知自己完全沒有資格走進這間教室，用盡全力逼着自己不去直視各種奇迹，卻在一陣恍惚間發現她已經坐在一張靠前的位置上。

女法師掰著指頭數完人數，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柄法杖，芙靈發誓自己沒漏掉任何一個細節，但這法杖就像活的一樣，根本不需要主人用魔力召喚，在它出現的這幾秒也沒絲毫魔法波動。

出於好奇，坐在前排有着視野優勢的芙靈仔細地觀察著這柄法杖，結果越看越熟悉，好像自己的閨蜜也有一柄一模一樣的，還是剛被專業人士翻新過的二手貨！

站在黃昏之息的大門前，洛林感受着這座略微有些陌生卻在不斷自我補充完善的宮殿，在違和感完全消失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設置過什麼進門口令，其實在這座建築剛完工的時候是有的，但是後來艾蘿菈嫌每次都要說口令實在是太麻煩了，就自作主張的刪除了這個設定，而作為背景被腐朽素靈抄過來的時間片段不應該擁有這段只存在了五天不到的歷史事實。

除非有其他經歷過這件事情的思維介入，影響了魔法粒子的定性，並且提供這個思維的主人能在重組魔法不崩潰的情況下做微微調整，按照夢境使徒這些思維宗師的水平來看的話，洛林基本已經確認了符合這些條件的熟人是誰。

可能是過於深入思考這些因素，當他轉頭髮現芙靈不見時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稍微感知並定位了後者的思維位置確定她暫無生命危險后，洛林決定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夢境使徒到底給自己家抄成什麼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