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靈堂驚變

七洲大陸，不知廣袤幾許，蒼蒼茫茫綿延數千萬里。歷經亘古歲月，斗轉星移，演繹幾多文明。

神禱者歌曰：

七洲何有？有地有氣，上天垂恩，仙君降貴，遷化萬靈。

七洲何有？有風有雷，往來激蕩，幾多繁華，萬世之所。

七洲何有？有月有陽，七陽輪值，六洲不沉，無邊渾海。

七洲何有？仙獸妖魔，相伐無忌，顧盼之間，塗炭於靈。

七洲大陸梅洲安國降魔山上的明道觀山門籠罩在一片氤氳霧氣中。

後院的凈心殿已經早早被佈置成了靈堂，一場法事正在一片肅穆中舉行。

大殿正中，一副漆黑如墨的棺材居於正中，兩側招魂幡高懸，靈帷低垂。

棺前案几上，擺放着諸多祭品和一尊靈位，上書「大聖賢師雷雲子真人之位」。

棺前香爐內，幾根供香正絲絲縷縷飄向屋頂，黑棺兩側三十餘名髮髻高挽身着黑服法衣的道士肅立。

正前方蒲團上，一個十歲左右頭扎孝帶的小女孩正哭得梨花帶雨，鼻涕橫流跪伏於地。

她一邊不停地在火盆中燒着紙錢，一邊壓抑著小聲啜泣：「師父，你不是說壽元還有幾年的嗎？怎麼就這麼走了啊。」

火盆中的火光照得小臉紅通通的，臉頰一側還有擦拭香灰后留下的痕迹，一張圓乎乎的小臉已經成了大花臉。

旁邊一名四十餘歲的黑服白冠的儒雅道士，輕撫其背，柔聲安慰道：「師妹，師父業已升仙了，不必過於哀傷。」

順手也丟了幾張紙錢在火盆中，隨即也開始閉目低低念誦。

棺中之人名為雷雲子，是他們兩位的師父。

雷雲子出身凡間農家，卻天資卓越，未上山門前居然能感應天地靈氣，無師自通，不到三十歲就已經鍊氣期大圓滿。

在宗門內勢頭如日中天，只要在餘下的七八十年壽元里築基成功，他就可以坐掌當年還是明道宗的宗主之位。

可惜，三次築基均告功敗垂成。

最後一次自感今後再無機會，殊死一搏，再次慘敗。

雖未身死，卻已傷了丹田根基，從此築基再也無望。

由於丹田受損，他不僅修鍊再難以寸進，反而像凡人一樣變得垂垂老去。

尤其是這幾年，臉上溝壑縱橫，牙脫齒松，站立不穩。

一般鍊氣期壽元都在百歲上下，鍊氣期大圓滿最多能達一百五十歲。

但雷雲子尚不到百歲，看上去卻好似隨時可能油盡燈枯、壽終正寢一般。

當今觀主仁慈，念其老邁，於是讓其掃後山墓園，將養天年，並讓其兩個徒弟不務雜事，專事服侍一二。

前日，雷雲子拄著拐杖與兩個弟子清掃墓園裏的積雪。

卻突然烏雲滾滾，雷霆震怖，天空突然撕開一道黑黝黝的裂縫。

一道圓球狀閃電從天而降，瞬息而至將其全身籠罩。

兩名弟子也被閃電餘威所震，摔出十丈外暈厥過去。

良久，兩位弟子醒來時，雷雲子已經氣息全無，這才有了今天的喪禮。

可以說，雷雲子死於上天降罰，不明不白。

正在此時，大門處有人唱諾：「觀主駕到！」

隨即門口眾人分列兩側躬身行禮，口中齊呼：「觀主」。

有幾個道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有人輕語道：「一個掃墓園的老頭死了，觀主怎麼也來了？」

另一人回道：「雷雲子是他師兄嘛，

過來送送做做樣子而已。」

門口一暗，一行五人跨過高坎來到殿內。

正中一位身着紫色法衣，年約五旬春秋，花白頭髮、濃眉星目的道人緩步而入，移步黑棺前，定定出神。

小女孩和黑服白冠道士見是觀主宏道真人，慌忙跪迎。

宏道真人肘搭拂塵，手抱太極，腳踩八卦，行了一禮，良久方起身。

嘆道：「師兄羽化登仙，過於突然，沒能及時相送，請原諒則個」。

禮畢，顧左右言道，「一應籌備都齊了？何時行祭奠之禮？雷師兄的葬儀要辦得風風光光，不可墜了高道臉面。」

後面閃出一個頭戴南華巾的道人，名為青文，正是觀中執事。

一應葬儀準備，都由其操辦。

他是個禿頭，作為一個道人，着實難看。

其為人苛刻，只認觀主，不及其餘。

若有絲毫不敬者，就會絞盡腦汁，挾私報復。

背後有厭惡的人給其起了個渾號為「癩頭奴」。

南華巾能嚴密遮擋頂門，故此無論在哪裏他都頭戴南華巾。

他躬身低眉答道：「回稟觀主，萬事皆備，待大長老那邊閑暇，即可舉辦祭奠大禮了。」

「如此甚好，傳我的話，請大長老務必正午開始行祭禮，界時我會親自上香。」

「是，小道遵命，馬上去請大長老。」

宏道真人又回頭對身後剩下的三位道人言道：

「三位長老今天辛苦，今天做得法事，幫我師兄羽化升天，宏道萬分感激。」

這三位道長，正是二長老渺目真人、三長老玄清真人和四長老文妙散人，他們均是築基初中期的高道。

渺目真人白須白髮，身穿一襲玄色戒衣，頭扎冠巾，長須飄飄，手持八卦寶牒，嘴角上翹，眯縫眼，眼珠滴溜溜亂轉，不管任何時候看到此人都會覺得此人在笑。

在這個葬禮上，這種面相，顯得頗為不協調。

玄清真人五十餘歲模樣，著斜襟長袍，頭戴混元巾，面白無須，目光冷冽，隱含煞氣。

文妙散人頭頂棕笠，亭亭玉立，身披鶴氅，黑紗遮面，看不清面孔，一雙眼睛露出清冷的光。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是一個冷美人。

渺目道人道：

「觀主為了一個鍊氣期修士，竟能屈尊降貴，親臨送行，真是慈悲為懷，重情重義，體恤下情，渺目真是感慨良多啊！」

三長老玄清真人聽得此言，不由得雞皮疙瘩暴起，他深吸一口氣，斜眼朝天，不願白眼被人瞧了去。

他最看不得渺目這副嘴臉，境界不比宏道低，又貴為二長老，至於如此溜須嗎？

宏道當年是雷雲子最好的兄弟，現在希望高規格地送一送，不也是人之常情嗎？

文妙散人倒是默默無言，眼神黯淡。

想到當年自己入門時，雷雲子何等意氣風發，帶領眾道驅魔降妖，指點宗門，揮斥方遒。

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內門翹楚，追隨者、仰慕者無數。

她也是其中之一，曾言「道侶當如雷雲子師兄」，一時成了桃花之談。

很多人私下裏都認為，只要雷雲子能築基，一定是宗主不二人選。

誰知仙道艱難，今日卻落得身死道消，駕鶴西去，不由得心下黯然，眼角含淚。

正在言語之際，異變陡生。

門口雪地突然變得金燦燦一片，反射進殿內照得一片通亮，讓人莫名所以，驚詫莫名。

門口一個抬頭望天的小道士失聲驚呼：

「天上有隻眼睛！還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