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老懷特

「在那荒誕詭譎的噩夢中，拯救我的，是那仲夏夜的蒼藍……」

稚嫩的手在紙上書寫，從降臨之夜開始已經過去六年了。

霍利認為自己恐怕是轉世重生了，他很確信在那個荒誕的夜晚前世已經死去。

現在的他還是霍利，帶著前世的記憶和靈魂，但有時他也很疑惑，現在的自己真的是自己嗎？

這個哲學的問題在前世的地球就充滿爭論，如何來定義一個人的存在是無比令人頭疼的問題。

「既然重生了就不要考慮這些事了。」

霍利在那次驚鴻一瞥后，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那個夜晚自己所見到的美麗少女，那溫柔的目光和瑰麗的藍寶石……

霍利承認，他戀愛了，一見鍾情。

對方那不似亞洲人的容貌，讓霍利下意識的說出了一句英文詩，拜託，那是他醞釀了很多年的告白語，沒得病的時候霍利也是少年懷春，也幻想過遇見自己那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可惜，再一次醒來后，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要說一睜眼看見的不是美少女而是個樸實木納的老頭，霍利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摯愛離開的沮喪使霍利一度不能分辨現實。

不過很快，霍利就振作起來，因為困意和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作祟，這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嬰兒的身體是很容易犯困的，霍利常常一睡就是一天，雖然疲憊，霍利也會努力觀察老人的家。

一處不算小的木屋，自己第一天是睡在老人自己的那張大床上的，第二天外面敲敲打打的聲音吵醒了霍利，然後他就搬到了一個小床上，兩頭系著草繩掛在屋頂處的橫樑。

這時霍利意識到他應該是被收養了。

霍利少有清醒，醒來時往往都能看見屋內穿針引線的老人，於是就這樣他穿上了新衣服，一件舒服的像是棉布和絲綢的嬰兒裝，這是為了給能下地走路的他所準備。

終於離開了那小小的領地，成功在獸皮製成的毛毯上開疆擴土，昏睡的情況也好轉了一些，他的精力愈發旺盛。

作為在路上忘喝孟婆湯的轉生者，他為了維持前學生黨的尊嚴，以及不為了給老懷特添麻煩，霍利安安靜靜的圍繞小床周邊巡邏，也會在睡覺時間主動爬回去，老懷特又貼心的為他準備了一個滑梯，安裝在床邊可以爬上爬下。

老懷特，這是某天有客人來拜訪老人時，他隱約聽到的，於是霍利就這麼知道了對方是稱謂。

「按照英語音譯的話，就是『老白』嗎，真是質樸的名字啊……」

霍利停筆把樹皮收起，不過這與其說是筆，也不過就是一根木炭。

看著對面牆上掛著獵弓和桌上用作照明的蠟燭，這個世界所處的年代應該很落後，但霍利不敢肯定，萬一是他這處出生點很落後呢。

咯吱

活板門敞開的聲音在裡屋傳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從地窖爬上來，正是老懷特。

霍利跳下凳子，跑去給老懷特搭把手，霍利兩隻小手拉著對方布滿老繭的大手，老人就這樣一手撐地輕鬆的上來了。

老懷特這處木屋的佔地面積可不小，而且結構布置簡潔而精緻，前院還有個小菜園，又常常有村民來拜訪他送些水果和佳釀，白天還會去森打獵。

老實說，霍利想象中的鄉村生活清貧而單調，但他得承認這位獨居老人的小日子過得很好。

據他所知歷史上的歐洲普通農民恐怕不會這麼滋潤，

他有時會幻想老懷特該不會是這個小地方的退休領主啥的。

因為老懷特識字！他甚至還有一摞用來學習語言文字的羊皮紙！

這讓老懷特在霍利眼裡簡直無所不能。

剛才他在樹皮上使用的文字，正是這個世界的語言，他還以為轉世之後要長久的做個文盲。

儘管沒有書看，但有充足的食物和溫暖的被窩，這還要啥自行車。

可惜老懷特不會說話，他和老人相處多年，從來沒有聽到對方說過一句話。

霍利牽著老懷特的手讓他蹲下，拍了拍沾染灰塵的肩頭，老懷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入地窖下面，很有規律。

據他估計，這段時間大概是這個世界所謂的「季」，包括他認為的六年，也是根據這推算出來的。

他注意到，夜晚的月光是會變化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輪新的月亮出現在夜空。

他目前發現的有：

瑰麗璀璨，初見的［蒼藍］

潔白無瑕，最明亮奪目的［白銀］

似真似幻，雲霧繚繞中的［翡翠］

如鮮血般張揚，不詳的［猩紅］

微光贏弱縹緲，不起眼的［黑灰］

龐大，有著裂紋與鏽蝕的［破碎］

這六種不同的月亮會經歷四個輪迴，便是六月一季，而四季一年，所以一年二十四月，並且和地球相似，這個世界的人也會選擇一個冬夜作為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來慶祝。

霍利從自己記憶中，想起他在木屋裡聽到的蟲鳴，判斷自己應該出生在夏季的［蒼藍］。

而老懷特則會在每一季［翡翠］開始輪值的時候，會像今天晚上這樣進入地窖很久才出來。

他不會去探究對方去下面做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很正常，而且對方從不會避諱自己，這多半不是什麼有壞處的事。

領著老懷特來到桌子前，向對方展示樹皮上寫著的詞句。

「爺爺。」

對於霍利來說，這個把自己從林子里撿來的老者，是養育自己六年的恩人和家人，不考慮其他因素，作為嬰兒時，霍利無法想象該如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存。

他相信這位雖然不會說話，但心靈手巧的老人同樣將自己視為己出，他在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愛的溫情。

「謝謝你。」霍利又拿起下一塊樹皮展示給老懷特。

至於那張寫的最長的一句話，自己已經給擦掉了，一個才開始學習文字的孩童，是不可以使用那麼複雜的語法的。

老懷特抬起寬厚的手掌，揉了揉霍利黑色的齊肩短髮，眯眼微笑著。

「辛苦了。」霍利站在椅子上抬頭對著老懷特說道。

老懷特點點頭，幫霍利把樹皮和木炭收起來，夜深了，到了睡覺的時候。

老懷特嚴格要求霍利必須按時上床睡覺，他在這方面很執著，就算平時忙碌到晚上，他也會放下手中的活，去拿起一盞燭燈，準備去睡覺。

神奇的是，雖然村民們大概睡覺的時間不一，但霍利觀察到，每一戶人家都會點著蠟燭。

「這是一種習俗嗎，可為什麼呢？」

霍利還小，生活在這個村莊的時間尚短，而且幾乎沒怎麼出過門，他對這裡的一切了解不多。

「不過，點著蠟燭睡覺，不知為何有特別的安全感……」

霍利閉著眼睛想著，很快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