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寂靜

大長公主的寢室中透著股悶氣，那是門窗緊閉所導致的。再加上屋裏點着的安神香所散發出的味道，更讓人難受。

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把窗子打開些。」

在一旁候着的嬤嬤聽到這個要求，臉上不由得露出為難，「這……可太醫說了，公主您不能透風。」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撇開嬤嬤要安撫的手，長公主的聲音顯然帶上些怒氣，「怎麼，本宮難道淪落到想吹吹風都不可以的境地了？」

「嬤嬤，把窗子打開吧！今天過年，讓祖母看看外面的喜慶，心情也好受些。」嵇羲從外面走了進來，對着屋裏的嬤嬤吩咐道。

嬤嬤眼底泛著淚水，看了眼自己一直伺候的主子，如今因為病情面色蠟黃，而且，想到太醫的話。年嬤嬤到底是把窗子打開了。

屋外的涼風吹了進來，屋內煩悶的空氣被吹散，長公主的氣色逐漸恢復了過來。

她揮了揮手，底下的人們會意后，紛紛退了下去，只留下嵇羲陪伴着長公主。

長公主面帶慈愛地看着嵇羲，當視線觸碰到嵇羲的臉時，眉頭不由一皺，「葯沒喝嗎？怎的還是如此蒼白。齊安呢？怎麼做事的！」

儘管病的虛弱，可是在面對嵇羲這個孫兒時，大長公主才能拿出點精神氣來。

嵇羲揚起一抹笑，想讓自己顯得好看些，他語氣輕柔的對着大長公主說：「祖母還不放心齊安嗎？我是喝過才來的。」

「既然喝了，怎還是半點效果都沒見。」大長公主費力地伸出手，想摸一摸嵇羲。

嵇羲連忙抓住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臉，大長公主輕輕撫過嵇羲的眉眼。她看着這個自小就在自己膝下長大的孫兒，如今成了這個模樣，語氣中不免帶上了怒火，甚至是恨意，「你身上的餘毒本就難處理乾淨，別讓他們影響到你。務必要情緒穩定，心緒安寧。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叫你爹他們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就算祖母走了，也不要他來操辦喪事。」

「祖母大過年的，可別說這種話。您會長命百歲的，太醫都說了，只要好好調養，都會好的。再說，桃夭我還沒帶您認識呢？」嵇羲揚起一抹難看的微笑，這段話除了安慰大長公主，其實更可以說是在安慰自己。

其實大長公主的病情，全府乃至皇宮都是知情的了。只因養病需要清凈，而且也是因為病太重了，整天都在昏迷著，是以，嵇羲才會通知下去，謝絕人拜訪。

但今天，大長公主卻一反常態，精神的很。

嵇羲和伺候大長公主的嬤嬤侍女們都大致猜到了是什麼原因，所以才會更加沉默和傷心。

大長公主顯然也意識到了自身的變化，她看着嵇羲，像是怕把自家孫兒什麼模樣的給忘了，她要把嵇羲記得牢牢的，說到桃夭，她帶着可惜的話語：「是呀，好不容易碰上個我家羲兒喜歡的女子，可是祖母卻不能看到了。」

嵇羲直到這時，眼中的淚水終於沒能忍住，落了下來。

他搖了搖頭，把自己埋在祖母的肩頭，像小時候那樣。那時祖母身體還健康著，陪着他玩，陪着他笑。而他，玩累了，就待在祖母的懷抱里，慢慢的睡着，那是他最安心的時候。

時間可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啊！雖說離別是每個人必經的路，但是嵇羲此時卻想這條路能夠再慢些，再慢些。

「這個世子之位，祖母知道你未必看得上。但是，這個既然是你的位置，屬於你的東西，沒道理便宜了別人。懂嗎？羲兒？」

「答應祖母，別作踐自己的身體，好好養著，好好活下去！」

畢竟是從小養到大的孫兒，嵇羲什麼性子，大長公主再清楚不過。這孩子心中有時自毀意識太大，她還真怕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她回想過去，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沒能狠下心來，把那個從邊疆來的女子給趕出門外。要不然，後面發出的一系列事都將不會發生。

自家孫兒也不用遭受平常小孩不用遭的罪。

「祖母已經跟聖上說過了，我走後，大長公主就是你的府邸，國公府的牌匾會送過來換上……」

這一晚上，祖孫二人講了很多的話，主要是大長公主在交代，嵇羲在一邊聽。

天色漸亮，新的一年過去了一天，而大長公主也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她看着眼前的孫兒，滿眼不舍。

一室寂靜。

大門從裏面被打開，嵇羲緩緩走了出來。

初陽已經隱隱照射了進來，而嵇羲卻感到周身的寒涼。

在屋外等候的人們，見到嵇羲的樣子，都紛紛意識到了，全部跪了下來。

陪伴長公主最久的嬤嬤忍不住哭出了聲。漸漸的，哭的人越來越多。

嵇羲閉上沉痛的雙眼，語帶悲痛道：「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