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靈術

時間如流水，奔流不息，三年時間轉眼而過。

和三年前相比，長平縣幾乎沒有多少變化，縣裏最富有的還是楊、黃、陳、高、湯等幾家。

但楊家和其他幾家不同，時至今日，三年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大變還是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且，即便到了今天，他們也沒有弄明白，在當時當家主母被家中管事譚福陰謀害死，楊家只余從未掌事又一直體弱多病的楊辰的情況下，他是怎樣發現並拿下楊家武力最高的譚福，又忍着沒有動他，而是讓崔源連夜秘密出城，從莊子裏調來數十名護院后，一舉將譚家及被收買之人全部覆滅的。

他們無法把這件事和當時的楊辰聯繫在一起。

當然，事後真真假假的消息多了，眾人又都認為楊辰本來就胸有謀略，只是因病一開始被譚福蒙蔽，發現之後才降下雷霆一擊，並且得到了一個「病龍」的外號。

三年過去了，被外人稱為「病龍」的楊辰，此時正在家裏的池塘邊拿直鈎釣魚。

直鈎自然不是為了釣魚，而是為了模仿那幅古畫上老者的姿態。

當日在解決了當時的「近憂」后，又花了些時間掌控住楊家，他很快就把精力轉到了「遠慮」上面。

首先，他通過楊家族譜，了解到有記載的先祖楊大壯只活了三十五歲，是一名軍漢，次祖楊樹活了三十八歲，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都沒有超過楊家歷代壽命的上限，很顯然不可能留下可以導致短壽的東西，且幾百年的時間裏也搬了數次家。

如此基本上就能排除掉外物的影響了。

也就是說，楊家短壽是因為遺傳病。

這對楊辰來說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自然不會放棄，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分兩個方向努力，一是嘗試了常規的方法，把周邊有實力的大夫他挨個請了一遍，看他們能否有辦法。

但是，楊家歷代祖先肯定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們所有人都沒解決，他自然也沒有成功。

這也在楊辰意料之中，畢竟是影響到壽命的遺傳病，放在前世都未必有辦法，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沒辦法才是正常的，而他之所以仍然去做，除了做萬一之想，更多的是總結和學習日常的保養。

有前世的常識，關於日常保養，在醫藥之外，鍛煉肯定也不會落下，而且，有三年前慘重的教訓，他肯定也想練武自保。

說到練武，這具身體在這方面竟是很有天賦，不到一年就小有成就了，但結果卻很矛盾：因為練武，他的身體確實變得有力量了，可他自己卻能感覺到內在的虛弱。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現象，大體就像是正意氣風發的大殺四方，卻突然一泄如注，沒了支撐……

而且，這種虛弱並沒有因為他練武而改善，反而還在繼續發展。

除了這兩種常規的方法，他同時也在努力尋找奇人異士和非凡的事物。

結果全都一無所獲……

不過，奇人異士沒有找到，說起來他那幅古畫應該也屬於非凡之物的範疇。

經過研究，他發現古畫除了老者伸出的食指，其它地方沒有任何異常，但要是關注那根手指，又會不可避免的陷入到大腦一片空白之中。

因為只有它符合「非凡」的要求，於是他先是把畫中老者的姿勢當成某種樁功，跟着練習，後面又試着把它當成觀想圖，一邊觀想，一邊站樁。

在開始的半年時間裏，不管怎樣做，好像都沒有結果，他之所以能耐住性子堅持下來，一方面是因為古畫本身有着他看不透的玄異，但最重要的則是有一天他突然發現，他身體內在的虛弱竟然大致和三個月前的狀態相當。

這意味着他通過觀想古畫並站樁的做法至少抑止了身體的惡化！

這個結果讓他大為振奮，接下來探索古畫的勁頭更足了。

又過了一年，夏日的一天午後，他如往常一樣，把古畫站樁融入到釣魚之中，一邊釣魚，一邊觀想古畫，很快進入到一種無思無想的空明狀態，然後，池塘中一尾魚跳出了水面。

這原本是很正常的畫面，但在當時卻像是開關一樣觸動了他，讓他隱隱有些感悟到了古畫的真意，進入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狀態。

那一次，儘管因為突然的變化，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但結束之後，他第一次從身體里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溫暖的活力！

這個改變意味着什麼，他自是比所有人都懂。

從那天之後，他更加用心的練習，時至今日，他已經可以在釣魚時比較熟練的進入那種狀態。

他仍然弄不清那種狀態到底是什麼，但身體卻是一天好似一天，最近站樁過程中，更是感到有什麼東西堵在嗓子眼裏，吐的時候又什麼都沒有。

今天那種要吐東西的感覺比原來更加強烈了。

有了前面的經歷，他知道這件事要順其自然，所以仍然沉浸在那種玄妙的狀態之中繼續站樁。

隨着時間的流逝，終於，他感到嗓子眼一癢，身體自然而然的咳嗽起來，隨後輕鬆的咳出了一口給他的感覺冰寒、顏色烏黑的濃痰。

說來也奇怪，這口濃痰只有硬幣大小，但咳出之後，他卻感覺神清氣爽，整個人從裏到外的通透，並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緊接着，他又清晰的感覺到，他整個人都有明顯的好轉。

這個改變，不僅意味着壓在他心頭三年、關於如何解決楊家遺傳病的難題終於有了正確的方向，同時也重新燃起了曾經熄滅的關於這個世界有修仙之士存在的猜想。

所謂好事成雙，今天晚些時候，長平縣捕頭鄭馳打扮成送糧商販偷摸的來到楊家，帶來了另外一個好消息。

「楊兄弟，我們已經完全佈置好了人手，隨時都可以動手，今天就可以！」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兩眼冒光，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可見心情絕對不平靜。

楊辰則很從容的道：「此事自然由鄭兄和劉將軍作主。」

譚家叛亂雖然已經被解決，但楊辰當時就判斷出，如果沒有外人的支持，譚家就算有那個賊心，也要顧忌事後能不能吃下楊家的產業，無法在長平縣立足。

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譚家以這樣的方式霸佔楊家的產業，縣裏的其他大族肯定會忌憚和反感，而楊家既然都不存在了，那些產業在其他人眼裏也就成了肥肉。

正是因為這個猜測，當日他控制住譚福后，才沒有急着處置，而是先從城外招來信得過的農戶和護院。

事後，經過一番小心的調查，果然就查出了他們是受了長平縣黃家的攛掇和驅使。

黃家在長平縣也是大族，前幾年黃家的女兒又嫁給了縣尉陳歸的兒子，勢頭更旺，然後見楊辰病殃殃的，就盯上了楊家這塊肥肉。

身邊有人虎視眈眈，楊辰自然不會置之不理，但因為這件事牽扯到了縣尉，他也沒有急着採取行動，而是打探清楚縣衙里的關係，知道了鄭馳也有來歷，其表兄劉棋乃是雙元府府軍一名游擊將軍。

接下來就簡單了：他調查出黃家和外面山賊勾結的罪證——這省了他很多事，否則還要費心製造——再有縣尉的位置和軍功的強大吸引力，鄭馳和劉棋是拒絕不了這種誘惑的，自然就能替他解決掉黃家。

今天鄭馳過來，一方面是替劉棋傳遞消息，另一方面，此前的安排，都是楊辰幫他們制定的，包括提前在黃家和縣尉附近以及山賊中安插人手，等等，每一步都很周密，現在一切準備妥當，他自然還想聽一聽楊辰的意見：「楊兄弟足智多謀，我表兄都很敬佩，什麼時候動手，不怕楊兄弟笑話，這麼大的事，你要不說個準話，老鄭我心裏也沒底。」

楊辰忙擺了擺手，道：「我只是動動嘴，事情能做好，完全是鄭兄和劉將軍能力過人。如果問我的意見的話，所謂夜長夢多，如果一切都準備好了，自然是動手越早越好！」

鄭馳也迫不及待的做成此事，聞言一握拳頭，道：「好！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今天就動手！」

楊辰以茶代酒，道：「那在下就預祝鄭捕頭和劉將軍今天一切順利了。」

鄭馳哈哈一笑，自信的道：「放心好了，此事我和表兄都做了充足的準備，絕對不會出什麼岔子！」

「對了，還有你說的，事成之後我就派人來通知，你想要古董字畫，到時隨意你挑！」

鄭池和劉棋對解決黃家和陳家如此上心，兩家大量財富自然也是重要的因素，而他想要古董字畫，則是想看一看他們那裏有沒有和古畫一樣的物品。

是夜亥時前後，黃家方向突然暴發出了喊殺聲。

楊辰在收到了三波手下傳回的消息后，就知道黃家的落敗已成定局。

隨後，他又習慣性的在臨睡前的拿出那幅古畫端詳。

和往常一樣，當他想仔細觀看古畫的時候，視線和注意又很快被吸引到了畫中老者伸出的食指上。

不同的是，這次他的注意力雖然被吸引過去，卻不像往常那樣大腦一片空白，而是可以思考。

只是思考，也沒有想不出什麼，但他又福至心靈的讓自己又進入站樁時的玄妙狀態。

當他徹底沉浸於那種狀態后，就感到古畫上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清晰，彷彿畫中是另外一個世界似的。

接着，他就感到老者的食指像是從畫中世界伸出，點向他的額頭，隨後一股玄妙的靈韻融進了他的身體。

那種玄妙的靈韻，他雖然無法言說，卻清晰的知道了它是什麼：《點靈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