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請支持晉·江唯一正·版

第18章 請支持晉·江唯一正·版

於景渡排行第三,是當朝三皇子。

在他後頭,皇帝還有五個兒子,也就是說他有五個弟弟。

但這麼多年來,於景渡在宮中從不知何謂兄友弟恭。

都說皇家薄情,卻也有太子和六皇子那樣的兄弟情深,只不過這樣的感情從來不屬於於景渡。

他的兄弟們不想弄死他,已經是最大的善意了。

今日容灼突發奇想說要與他拜把子,於景渡只覺得小紈絝胡鬧。

但方才對方在夢中朝他叫哥哥時,他卻忍不住想到,若他的兄弟們也能如容灼這般,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他不需要去走那條路,也不需要整日如履薄冰。

可天不遂人願,他沒有這樣的兄弟,就連唯一待他真心實意的小紈絝,也只能陪他走到這裡了……

於景渡知道,自己要走的那條路註定是血肉橫飛的。

沒有陽光和花,只有劍戟和荊棘。

那是容灼唯恐而避之不及的東西。

甚至就連於景渡自己,都是小紈絝最不願沾染的人之一。

時至今日,他唯一能為容灼做的,就是徹底離開對方,不讓容灼和宴王沾上半點關係。

次日一早,於景渡便帶著容灼離開了清音寺。

回去的路上,容灼一直很活躍,掰著指頭細數著自己回京后要去吃的東西。

這幾日在清音寺天天吃齋飯,可是把他憋狠了。

雖然那齋飯的味道也不賴,但禁不住天天吃啊!

「從前也沒覺得多想吃肉,但是吃不著了又想得厲害。」容灼道:「等到了京城,咱們直接就奔著江月齋去,點一桌子大魚大肉!」

他說這話時,目光里滿是憧憬,彷彿此刻吃一頓肉就是他畢生最大的追求。

容灼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這樣的人很容易獲得快樂。

於景渡回想起與他相識以來的點滴,記住最多的就是他的笑。

小紈絝那雙明亮的眼睛里,似乎永遠都帶著笑意,說話時的聲音也總是輕快清越的,有時候高興起來,走路的步伐也會跟著雀躍起來。

「你怎麼了?」容灼見他不說話,伸手在他胳膊上戳了戳。

「我在想,一會兒到了江月齋要攔著你,別吃壞了肚子。」於景渡道。

容灼被他這麼一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就是隨口一說,不至於真點一桌子,吃不完多浪費啊。而且我現在在心裡都把菜點了一遍,就跟自己吃過了差不多。」

他說著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渾身都寫滿了迫不及待。

兩人進了京城之後,便直奔江月齋。

容灼點了自己最喜歡吃的幾道菜,還要了一壺淡酒。

於景渡今日話不多,吃飯的時候也一直忍不住看他。

容灼一直專心吃飯,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異樣。

直到兩人吃過東西之後,一起回了尋歡樓。

容灼如今和於景渡同吃同住數日,早已習慣了,也沒回自己的住處,直接進了於景渡的房間就大咧咧的坐下了。

「明日我回家一趟,午飯前就回來。」容灼朝於景渡道:「你想想有沒有想去的地方,這幾日天氣也好,我帶你到處轉轉,別老悶在屋子裡。」

於景渡立在窗邊,背對著少年,眸中帶著一抹悵然。

「這兩日你先別來找我了。」於景渡開口道。

「為什麼?」容灼不解,「我不來找你,我去找誰?」

「兩日後我有箇舊識過生辰,我想去給他賀個壽。」於景渡道。

「怎麼又有舊識?」容灼擰了擰眉,目光頓時一黯。

「你認識我之前,我在這裡待了那麼多年,舊識自然不會少。」於景渡道。

「也是江繼岩那樣的嗎?」容灼問他,「你都答應我了,不和這麼複雜的人來往。」

「我何時答應過你?」於景渡轉頭看向他。

容灼一怔,這才意識到那日於景渡並沒有給他任何承諾。

他雖然可以大言不慚地宣告於景渡是他包了的人,可這是建立在於景渡配合的基礎之上。若對方不給他這個面子,容灼不可能真因為這個,拿出金.主的架勢去跟他理論。

一來他不是這樣的性子,干不出這樣的事情;二來他從未將於景渡當成過自己的人……

那一刻容灼突然發現,原來一直以來,他和於景渡的關係能發展的這麼順暢,並非是因為他花了銀子,而是因為於景渡願意配合他。

一旦對方不買他的賬了,他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嗎?」容灼問道。

「嗯。」

「你想去就去吧,只要別惹不該惹的人就行,保護好自己。」容灼道。

小紈絝明顯就是不高興了,卻還是沒朝他發脾氣,甚至還惦記著他的安危,怕他惹上麻煩。

容灼越是這樣,於景渡心中就越是發悶,但他還是忍著情緒道:「容小公子,你有沒有想過,我和你其實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什麼意思?」容灼問他。

「我知道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也感激你替我籌謀良多。」於景渡看向他,目光疏離又冷淡,「可那是你一廂情願做的決定,我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

容灼眼底滿是不解和震驚。

「你不想攀附權貴,視他們如猛虎,只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於景渡道:「可我不同,我貪慕虛榮,又渴望功名利祿,註定和你走不到一條路上。」

「你胡說!」容灼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兩人雖然相識不久,但容灼知道「青石」不是那樣的人。

這個骨子裡都透著清冷的人,整個人看著就沒什麼世俗的欲.望,怎麼可能會喜歡那些東西?

「你並不了解我。」於景渡道。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容灼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你自己,就是為了氣我嗎?」

「我只是想讓你早一些看清事實。」於景渡道。

「你不就是想去給你那箇舊識過生辰嗎?你去便是,我又不攔著你。」容灼有些不高興地道:「但你也不必朝我說這些讓人不高興的話。」

小紈絝癟著嘴,氣得眼圈都有些紅了。

於景渡不動神色地深吸了口氣,忍住了上前安慰人的念頭。

他走到內室,從箱子里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放到了容灼面前。

容灼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第一天見面時,他給於景渡贖身的那包金葉子。

不過後來他得知暫時沒法替對方贖身,便將贖身改了包年。

而花姐將包年的銀子算在了他的貴賓待遇中,這包金葉子就沒用上。

「這裡頭的東西,我沒有動過。」於景渡道:「你拿回去吧。」

「我給了你的東西,怎麼會拿回去?」容灼道。

「你給了我的東西,我也可以不要。」於景渡將那包金葉子推到了少年手邊。

容灼看著他,表情有些委屈,「你這幾天一直都好好的,為什麼回來突然就這樣了?」

「這幾天好好的,是因為想最後再哄哄你。」於景渡道。

容灼一聽他這話,心裡頓時有些難受,看起來委屈得不行。

「那日我勸你不要和江繼岩來往的時候,你就決定要這樣做了?」容灼問他。

雖然容灼問的事情和於景渡想的並不是同一件事,可這個答案卻是肯定的。

於景渡就是那日徹底下定的決心。

那晚當他在花園裡看到地上那枝被踩過的月季時,心中曾閃過一個念頭。

他想,若是小紈絝有個萬一,就是他害的。

他那點想把人留在身邊的貪念,險些害死了容灼。

雖然事後容灼有驚無險,且證實了刺客不是沖著他來的。

可於景渡卻知道,一旦容灼和他扯上關係,將來面臨的危險只會比這更多。

更重要的是,容灼不止一次明確地拒絕了他。

小紈絝不喜歡太子,對他亦是如此。

所以那日於景渡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尋個由頭,徹底離開容灼。

江繼岩說的法子雖然不算高明,卻是眼下最穩妥的選擇。

「這幾日我看你也挺高興的,就當我還了你的贈花之誼吧。」

他執起容灼的手,將那包金葉子放到了他手裡。

「容小公子,這花樓里的人,講究的就是一個露水情緣,你往後可莫要再這麼當真了。」於景渡道。

「誰當真了?」容灼也有些動了氣,起身道:「都跟你說了,本公子不喜歡男人,什麼當真不當真的?」

見於景渡沒有要和好的意思,容灼也不想繼續跟他爭執,轉身便走了。

於景渡下意識伸手,指尖擦過少年的衣袖,卻生生忍住了將人拉住的衝動。

江繼岩說的沒錯……

有些事情,拖得越久就越麻煩。

若是他早些時候就下定決心,事情應該會更容易一些吧?

容灼氣呼呼地離開了尋歡樓,直接回了容府。

金豆子見他回來忙迎了上去,隨即便發現他面色不大好看。

「公子這是怎麼了?」金豆子問道。

「生氣了!」容灼將荷包往桌子上一扔,然後便徑直走到榻邊躺下了。

「這金葉子不是說給了那個小倌兒嗎?怎麼又拿回來了?」金豆子不解道。

「人家不稀罕!」容灼哼了一聲,「不要拉倒!」

金豆子鮮少見自家公子生氣,也不敢多問,便先退了出去。

直到下午,他估摸著容灼氣應該消了,這才湊上去。

「公子……」

「別提那個人,莫名其妙!」容灼一臉委屈地道:「我也沒不讓他交朋友,就是勸了幾句,不想聽可以不聽嘛,幹嘛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啊?」金豆子一怔,「那個小倌兒竟然敢沖公子發脾氣?」

「也沒發脾氣……」容灼忙道:「但是和發脾氣差不多,金子都不要了!」

事後容灼再想起於景渡的話,也沒覺得特別過分,對方的語氣態度都還算和緩。

但容灼就是忍不住委屈,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這麼委屈。

他想,大概是「青石」以前待他太好了吧?

如今稍有不順著他的地方,他就覺得不舒服。

最讓他難受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於景渡為什麼會這樣……

容灼掂了掂那袋金豆子,「不要算了,改天見了表哥還給他吧,我也使不上。」

「對了公子。」金豆子見他提起段崢,忙順著話茬道:「表公子在您不在的這幾日,來了兩趟,說讓您回來之後一定要去段府尋他。」

容灼這會兒氣已經消了大半,聞言便道:「明日再去找他吧。」

金豆子聞言忙應聲,也沒再多說什麼。

當日容灼住在自己家裡,身邊沒了於景渡,覺都沒睡好。

這幾日他們在清音寺一直同吃同住,他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對方的陪伴,如今自己一個人睡,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次日容灼起來之後,面色便有些不大好。

他皮膚本就白皙,眼底稍有些青黑便掩不住。

「公子您臉上的傷是哪兒來的?」金豆子伺候他洗臉時忍不住問道。

容灼臉上的傷其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血痂都掉了,只是傷口的位置還稍稍有些印痕。

昨日金豆子只顧著關心他的心情,沒來得及問,今早才忍不住提起。

「磕了一下,早就好了。」容灼隨口道。

他不想將於景渡認識江繼岩的事情說出去,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金豆子聞言不疑有他,也沒再追問。

吃過早飯後,容灼便帶著金豆子去了段府。

段崢數日沒見他,一見到人之後高興得不得了。

「你可真行,我差點以為你帶著那個小倌兒私奔了!」段崢攬著他將人帶進屋,「快跟我說說,你這幾天都去幹什麼了?」

容灼嘆了口氣,「別提了,一提我就來氣。」

「怎麼就來氣了?」段崢忙問道:「那個小倌兒欺負你了?」

容灼將那袋金葉子丟給段崢,「我見面時送他的東西,還給我了。」

段崢拿著那袋金葉子,意味深長地道:「金子他都不要,這人能處啊!」

「啊?」容灼被他說蒙了。

「你想想,花樓里的小倌他們速來是最愛錢的,這人不圖你的金子,那說明什麼啊?」段崢循循善誘道。

「圖我什麼?」容灼一臉茫然。

「他是不是對你動了真心?」段崢分析道。

「不可能,怎麼會?」容灼連連否認。

「你年紀太小,不懂人心。」段崢拉了椅子坐到他身邊,「你先朝我說說,他還給你金子的時候,都說了什麼?」

容灼想了想,便隱去了關於江繼岩那部分話題的討論,將於景渡要去給一個舊識過生辰的事情朝他說了。

「他說要給舊識過生辰,你怎麼說的?」段崢問道。

「我說讓他想去就去吧。」容灼道:「沒想到我說完他更來勁了,叭啦叭啦跟我說了一堆,說他跟我不是一路人之類的。」容灼想起於景渡那態度,又忍不住有些委屈。

「還有嗎?」段崢問道。

「還說了些妄自菲薄的話,說他就是攀附權貴什麼的,還說花樓里都是露水情緣,叫我別認真。」容灼道。

「這不就對了嗎?」段崢一拍大腿,「你想想啊,他若是攀附權貴,喜歡錢,為什麼要把金子還給你呢?」

「對啊。」容灼道:「我也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那些話傷我的心。」

「你真的不懂這種男人。」段崢一本正經朝他解釋,「有時候你不能看他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

容灼想了想,於景渡只還了他金子,沒做什麼啊。

「我來給你捋捋啊!」段崢掰著手指頭道:「首先他說要去見朋友,你同意了,他就生氣了……一邊說著自己攀附權貴,一邊把金子還給了你……」

容灼一臉茫然,沒聽出什麼問題來。

「他這是說的反話。」段崢篤定地道:「說不定他並不想去見什麼朋友,這話就是在試探你的態度,你同意了讓他去,說明不在乎他,他生氣了呀!所以才說後頭那些話。你應該跟他鬧,死活不讓他去,他知道你在乎他了,或許就不會再這樣了。」

「不可能吧!」容灼道:「我跟他說了我不……」

容灼剛要說自己不喜歡男人,又想起來這事兒段崢不知道。

「我跟你說,我那個也愛這麼鬧。」段崢說著眼底染了幾分笑意,「每回跟我鬧脾氣就會說什麼她配不上我,說我跟她就是露水情緣,你看詞兒都一樣。」

容灼一臉狐疑地看著段崢,顯然不大相信他的分析。

「青石」怎麼可能會對他有那種心思?

他都朝對方說過了,自己不喜歡男人啊!

但是話說回來,容灼也的確想不明白「青石」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他雖然遲鈍,但好賴總分得清吧?

在清音寺那幾日,「青石」明明對他很好,看不出半點敷衍和虛情假意,沒道理一回來就變了臉,而且連個由頭都沒有。

再說了,容灼感覺自己還挺討人喜歡的。

「青石」沒道理不喜歡他這個朋友啊!

「小灼,不是表哥朝你顯擺,你呀確實是年紀小。」段崢一臉老成地朝他解釋道:「這花樓里的人本就心思敏感,偶爾自卑也是常有的,你得理解。」

「再說了,他金子都還了你,這樣的人可不好找了。」段崢又道。

段崢這人有錢又大方,但他卻不是個冤大頭,越是不圖他錢的人,他越喜歡,越要給人塞錢。

所以聽說於景渡把金葉子還了,他對這個小倌兒的好感度蹭得一下就上來了。

其實容灼對於景渡的人品還是相信的。

不管對方怎麼說,他都不會相信「青石」是個貪圖富貴的庸俗之人。

而且兩人相識以來,他是真的把對方當朋友處的。

他內心深處覺得,「青石」也是在乎他的。

在清音寺里住著的時候,好幾次他半夜驚醒,都是靠著對方的安撫重新入睡的。

有時候他迷迷糊糊中能覺察到對方幫他蓋被子,甚至還會在他背上輕拍,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一般。

這樣的耐心和溫柔,容灼記事後就沒再經歷過了。

他不相信這樣的「青石」,對他們之間的友誼會毫不在乎。

「兩個人之間啊,沒有不吵架的。」段崢語重心長地道:「別置氣,該說開的還是說開了更好。」

容灼本就不是個愛生隔夜氣的人,今日氣就消了大半了,被段崢這麼一開解,心情好多了。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挺有意思的。

他和青石之間還是第一次吵架,這說明他們已經有點像正常的朋友了。

人和人之間,有情緒的涌動才會有感情的推進嘛!

「上回在馬場宋明安不是說要帶你去賭坊嗎?」段崢道:「前幾日他還問我呢,今天就帶你去玩一玩。」

容灼原本聽了段崢的話想去看看於景渡來著,聞言只得點了點頭。

段崢帶著容灼去了宋府,時隔許久,宋明安見了容灼還是頗為熱情。

他身邊的朋友不少,卻沒有像容灼這麼漂亮乖順的,所以他對段崢這位小表弟,表現出了獨有的耐心和喜愛。

「進去以後你就跟著我,想玩兒哪個告訴我,我教你。」宋明安朝他道:「今日說好了,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不必,我帶了銀子的。」容灼忙道。

「別客氣,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宋明安道。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了賭場。

這賭場和容灼想象中差不多,嘈雜又熱鬧。

宋明安是這裡的常客,再加上他家裡有錢,所以一進門就有夥計迎了上來打招呼。

容灼跟在他後頭,看得眼花繚亂。

他沒進過賭坊,對這裡頭的東西該怎麼玩兒完全不了解。

宋明安十分有耐心,挨個把賭場里的東西都試了一遍,讓容灼選自己喜歡的。

容灼對賭有些犯怵,怕自己沾上有了癮,所以不大想嘗試。

「不想玩兒也沒事兒,你就在旁邊看著。」宋明安也不勉強他。

隨後,宋明安和段崢各自玩兒了幾局,兩人都手氣平平。

「今天不適合賭。」宋明安朝容灼道:「幫我押個大小,不論輸贏這局開了咱們就走。」

容灼聞言便隨口說了個「小。」

沒想到這局果然開出了小。

宋明安高興不已,非要把這局贏來的銀子送給容灼。

容灼再三推辭,他才作罷。

「行吧,你不要銀子,那明日我帶你們去個更好玩兒的地方吧。」宋明安道。

容灼剛想說明天他打算去找於景渡去把話說開,一旁的段崢卻先一步答應了。

當日眾人從賭坊出來,宋明安又張羅著去吃了飯。

紈絝們吃飯自然又要喝酒,這麼一折騰容灼回去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這麼晚了,顯然不是聊天的時機,他自然也沒法再去找於景渡。

臨睡前容灼還忍不住自嘲,覺得自己老這麼惦記著「青石」,還挺沒出息的。

但他朋友不多,總算遇到一個一見如故的,自然不想輕易失去。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段崢朝他分析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萬一於景渡說的不是真心話而是反話呢?

他們就此分道揚鑣,那也太冤枉了。

次日,宋家的馬車來接了容灼一趟。

容灼上了車才發現段崢也在裡頭。

馬車一路兜兜轉轉,將他們帶到了一處偏僻的巷子里。

容灼下了馬車四處看了看,總覺得這地方不大對勁。

「這不會是什麼違反亂紀的地方吧?」容灼小聲問道。

「什麼違法亂紀?」段崢失笑,「咱們可是正經人。」

「這地方外頭看著簡單,裡頭可大有乾坤。」宋明安一邊帶著人朝里走,一邊朝他們解釋,「這地方在京城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不但要有熟悉可靠的人引薦,還對身份有要求。」

「什麼意思?」段崢問他。

「你知道我為了能進來這地方,花了多少銀子嗎?」宋明安問道。

「多少?」容灼問。

「一千兩。」宋明安,「這一千兩隻是能進門的錢。」

一兩,按本朝的物價相當於現代社會的一千塊左右。

一千兩那可就是一百萬啊!

宋明安花了一百萬就為了來這種地方?

容灼這回是越發好奇了,想知道裡頭究竟是幹什麼的。

「我們不用交錢吧?」容灼問他。

「不必。」宋明安道:「咱們三算是一起的。」

容灼擰了擰眉,心道這是幹什麼事兒,還能三個人算一個人?

待他跟著引路的夥計進了包間,才明白過來,他們這裡可能是按包間算名額。

這地方的包間和尋歡樓的格局略有些相似,也是類似環形的包間,中間的天井裡架了個高台,只不過這高台並不大,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三人坐在包間等了一會兒,夥計只上了茶點,就退了出去。

不多時,便有人端著個蓋了東西的托盤出來,將托盤放到了高台上。

「今日的第一個物件,是象牙雕。」那人開口道。

容灼看著這架勢不由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了,這是古代版的拍賣會啊!

入場券極高,搞得神神秘秘,也不知道拍的會是些什麼東西。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這樣的場面,還挺好奇的。

那人介紹完了象牙雕,便讓各個包房裡的人出價。

那流程和現代社會的拍賣有些相似,都是價高者得。

「這有什麼好玩兒的?」段崢忍不住道:「這裡頭的物件我看著也一般啊,還死貴!」

段崢雖然人傻錢多,但也是見過世面的,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是個砸銀子找刺激的。

要是東西好他倒是不介意玩一回,但至今為止拿出來的東西他覺得都挺一般的。

「前幾天我聽說他們拍了個西域美少年,上個月好像還拍了一窩沒滿月的虎崽。」宋明安道:「而且他們這裡有很多貢品,平時你有銀子也買不到。」

段崢一怔,「私賣貢品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民不舉官不究。」宋明安道:「而且這地方上頭的人不是一般的身份,真捅出來也有人兜著。」

段崢聞言這才明白過來。

好些東西看著雖然一般,但有了貢品的名頭那可就不一樣了。

本朝規矩,只有宮裡能用貢品,民間非賞無人能用,哪怕官再大,再有錢,也不能僭越。

但人往往就是這樣,一旦擁有了權利和金錢,就會忍不住奢望更多自己沒有的東西。

哪怕明明知道這東西很危險,但依舊有人會存著僥倖心理。

「琉璃花瓶……」上頭那人再次開口。

容灼抬眼一看,見那琉璃花瓶看著還挺漂亮的。

「喜歡?」宋明安問他。

「想起來我有個朋友喜歡花,這花瓶要是擺在他屋裡,應該挺好看的。」容灼道。

「買了!」宋明安當即叫了價。

「你幹什麼?」容灼嚇了一跳,「我沒打算買,這是貢品!」

「這不是貢品,就是一西域琉璃花瓶,沒什麼稀罕的。」段崢忙道:「你看都沒人搶。」

容灼聞言這才發現,這琉璃花瓶竟然真的沒人搶著出價。

後來他一問之下才得知,本朝百姓的審美還是更喜歡瓷器,對琉璃的東西不大欣賞得來。

容灼暗道幸虧這個時代沒有炒作,否則這西域來的花瓶加點關鍵詞包裝一下,肯定能炒成天價。

就這樣,容灼花了五十兩銀子的底價,就將這琉璃花瓶拍下了。

當然,他覺得五十兩也挺貴的。

當日拍賣的物件中倒是沒有什麼太稀奇的。

但容灼還是長了不少見識,意識到京城裡花錢如流水的人竟然這麼多。

「我今日得早些回去,不陪你們吃飯了。」宋明安道,「宴王殿下兩日後進京,我爹這幾日太緊張,氣兒不順,我回去表現表現。」

容灼聽到宴王回京的事情,忍不住眉頭一跳,又想起了江繼岩……

尋歡樓內。

江繼岩正和於景渡議事呢。

「明日實在是有些遲了。」江繼岩道。

依著他的想法,於景渡就不該帶著容小公子又去清音寺耽擱這幾日。

這回可好,事情生生拖到了最後一日。

「事情辦好了讓花姐知會他一聲就是,你別再去見他了,免得盯著你的人注意到他。」於景渡道。

「不當著容小公子的面嗎?」江繼岩問。

於景渡眸色一冷,沒有說話,江繼岩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家殿下什麼時候心腸變得這麼軟了?

江繼岩當真是無奈又犯愁。

「容小公子不親眼看著,萬一不信呢?」江繼岩問道。

「他沒那麼聰明。」於景渡道。

話音一落,於景渡便眸色微動。

廊上,熟悉的腳步聲慢慢靠近,最後停在了他的門口。

「青石。」外頭響起了少年的聲音。

江繼岩無奈,只能又躲到了屏風後頭。

於景渡走過去打開門,便見容灼懷裡抱著個琉璃花瓶立在門口。

「街邊路過買的,想著你喜歡花,送你吧。」容灼說著將花瓶塞到了他手裡。

於景渡手裡拿著琉璃花瓶,一顆心又酸又澀,目光都不敢去看容灼。

小紈絝不記得,其實他根本就不喜歡花。

是對方自作主張每次都要給他送,在江府那次甚至因為摘花險些丟了命。

可他自己不喜歡花,卻還是將小紈絝送來的花一直在瓶里養著,還會時不時給花瓶換水,或讓裡頭的花晒晒太陽。

容灼見他不說話,一肚子話也有些說不出來了。

「那我走了。」容灼看著他,表情還有點委屈。

於景渡目光落在他漂亮的臉上,見他眉眼處的傷痕更淡了一些,稍稍有了些安慰。

「路上小心。」於景渡道。

見他沒有挽留,容灼失落地癟了癟嘴,委屈巴巴地轉身走了。

於景渡張了張嘴,險些就要忍不住叫住他了,但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會給小紈絝的人生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儘管他很想那麼做,可是他不敢。

因為他能給容灼的,是和容灼憧憬的一切截然相反的生活……

「西域琉璃花瓶,這是貢品。」江繼岩從屏風後走出來,目光落在了於景渡手裡的花瓶上。

「想查就去查吧。」於景渡看著手裡的琉璃花瓶,「只一點,別把他裹進去。」

江繼岩忙點了點頭。

「這東西不可能是在路邊買的,你讓人去查一查,是誰帶著他買的。」於景渡道:「他身邊這幫紈絝也要留意著些,別犯渾把他拖下了水。」

於景渡忍不住又有些犯愁。

小紈絝口口聲聲說要過太平日子,可他身邊結交的儘是些這樣的人,這日子能太平得了?

「過了後天等我能露面了,去找一趟季修年吧。」於景渡嘆了口氣,「再讓他跟著這幫紈絝混,早晚要出事。」

「公子是打算……」江繼岩問道。

「讓他回國子學讀書。」於景渡道:「小小年紀,學人家當什麼紈絝?」

容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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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紈絝他有點乖[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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