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懸崖下的屍體

第五章 懸崖下的屍體

映照著微亮天光的湖面上,飄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顯得神秘而寧靜。

我和肖凱、鍾勤三人在天色還沒完全放亮的時候就從營地出發搜尋張希和劉紅,營地里留下了胖子和紫妍。紫妍昨天被冰冷的湖水一泡,終於還是感冒了,今天早上發起了燒,一張俏臉泛起了紅暈,雙眼更加腫脹了。我們隨身攜帶的應急藥品包裡帶了感冒藥和消炎藥,給她吃了,並留下胖子照看她,順便守在營地等候救援隊的到來。

湖邊的一處空地上有一堆枯木,這該是昨天張希和劉紅收集起來準備做木筏用的,附近都是他們踩踏的痕迹。

我們三人圍繞小湖轉了一圈,仔細地尋找是否有人落水的跡象。我們找到兩處破損的湖岸,一處在靠近南坡的小湖的北岸,湖岸有一塊小小的殘缺,看樣子只是蹭掉了一點湖岸的土,但人應該沒有掉落下去,因水裡的淤泥上沒有陷入的痕迹,岸上倒是有些踩踏翻滾的痕迹;另一處在靠西邊的湖岸,踩踏的痕迹很明顯,也很大,顯然人已經掉落水中,湖邊淺灘底部的淤泥有被攪動的跡象,也就僅止於岸邊,那應該就是紫妍不小心掉落湖水的地方。湖水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底,岸邊的湖水很淺,只有約半人高。其他地方就沒有再發現可疑的跡象,如果有人落入淺水中,我們一眼就能看到,除非他們沉沒在湖水中間較深的位置,但他們又怎麼去得了呢,木筏都沒做成。如果他們真的沉入了湖水中央,這麼低的水溫,也不可能馬上浮起來,至少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我們沒有潛水裝備,這樣的搜尋沒有太大的意義。

於是我們轉而向西,散開來朝著架子山西側溝谷的方向一路慢慢地搜尋過去。半小時后,我們來到了溝谷。溝谷深切,溝邊大多是光禿禿的岩石,到了溝谷邊就像被刀斧砍過一樣戛然而止。有些岩石的縫隙里長有一些生命力頑強的雜草和野菊花,懸崖邊也有不少遒勁的岩柏、冷杉和松樹。

我們不敢離溝邊太近,免得失足掉落。我們沿著溝邊由南往北搜尋,沒有路,非常難走。一直走出好幾公里,到了溝谷的盡頭,都沒有發現異常,再往前,就將進入密集的森林了。眼看天將中午,我們決定先回營地,再從別的方向展開搜尋。於是,我們從原路沿著溝邊返回。

三人繼續散開來往回走,以增大搜尋的面積。走過大半的路程,剛轉過一個彎,走在溝谷邊的肖凱突然指著前方的溝底大叫:「你們快來!快!快看!那是什麼?」

我們趕緊聚集到肖凱身邊,凝神朝肖凱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在離我們好幾百米靠近我們這一側的谷底,依稀見到一團醒目的黃色物體。

我的心一陣狂跳,張希昨天穿的正是一件黃色的羽絨外套!不好的預感終於還是兌現了!

我們之前走過那裡並沒能發現什麼,那是因為視野的局限,我們無法看到靠近我們一側的谷底,除非我們把整個身子探出懸崖朝下看才有可能看到下面的狀況。往回走時,也只有在轉過這個彎道的位置或者進入到溝谷里,才能看清楚那段溝谷靠我們這一側的情形。

三人旋即轉身快跑,在溝谷邊的岩石上飛奔,一路跌跌撞撞重新返回到溝谷末端,折轉方向進入溝谷朝黃色物體方向快速前進。

還沒走到近前,我們就看出那就是張希!空氣中飄蕩著血腥的氣味。

他趴著一動不動,半個顱頂已經不見了,頭前的卵石上灑滿呈扇形飛濺的斑斑血跡和粘稠的腦漿,死狀慘不忍睹。

胃裡不禁一陣翻滾,我強行忍住,身後的肖凱和鍾勤卻早轉身對著地下嘔吐起來。

明知張希不可能還活著,我依然還是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頸部,身體冰冷。我仰起頭,脖子仰得吃力,才能看到懸崖的頂端,目測了一下,懸崖很高,足有五十多米,十幾層近二十層樓的高度,非常陡峭,簡直是刀砍斧劈出來的。

三個人站在張希的屍體前,默默地低頭致哀,心情沉重。我忽然想起,還有劉紅呢!我趕緊對肖凱和鍾勤說:「我們再往前找找。」

我們馬上就發現了劉紅的屍體,她就在張希的屍體以北,離張希七、八米遠的幾塊巨石背後。她被夾在兩塊巨石中間,仰面朝天,嘴角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成紫黑的血痂。

我們都異常沮喪和難過,兩名隊員終於都沒能幸免於難。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我拿出手機,發現在這谷底根本沒有訊號。我對肖凱說:「辛苦你回營地一趟,出了溝谷就給森林公園打電話,給他們報告這裡的情況,如果救援隊到了,就帶他們一起過來。我和鍾勤留下來看守屍體。」現在看來,兩人的屍體都還沒有遭到野生動物的撕咬破壞,但誰也不敢擔保下一刻將發生什麼。

肖凱答應一聲就匆匆往回走。

警察到來之前,我們不想對現場有任何破壞。我和鍾勤離開兩人屍體二十米開外,開始搜檢枯木,準備晚上的篝火,這將是一個漫長難熬的夜晚。在野外,最重要的兩樣東西,一是水,二是火。現在是枯水季節,但在谷底中間最低洼處還是有少量的泉水緩緩流過,這裡不缺水。於是我們在懸崖邊的一個凹陷處,生起篝火。在溝谷里選擇露營的地址很重要,溝谷南北縱向,現在是秋天,西風和北風被兩邊的群山擠迫著湧入溝谷,風會非常大,是一個天然的風道。我們選的地方既要可以避開晚上冰涼沁骨的夜風,也要能避開從崖壁上方可能因風化而掉落的石塊。

做完所有的準備工作,我回到了張希的屍體旁,儘可能小心地不觸碰他身體周邊的任何東西,仔細地檢查起來。

張希的屍體頭朝向溝谷中間,雙腳朝向崖壁,俯身朝下趴在谷底,頭部已經被劇烈的衝擊撞得七零八落,頭的整個前半部一片血肉模糊,像砸碎了的西瓜,脖子彎折得厲害,下頜緊緊地折向頸部,雙手耷拉在身體兩側,看樣子,他應該是頭部先著地,直接一摔斃命了。我注意到,張希露在外面的手臂皮膚表面呈現出羊皮紙樣的紫紅色屍斑。根據我所了解的刑偵常識,這大概是死後二十四小時左右的狀況。

我又走到劉紅的屍體旁,劉紅摔下來的地方正好有幾塊巨石,像幾根粗壯的手指支楞著朝向天空。劉紅也是頭朝向溝谷中間的方向,腳朝向崖壁,身體仰面朝上,腰部被兩塊相鄰巨石的狹窄處卡住,頭和腳猛地向下彎折成弓形,身體被攔腰截斷,雙手無力地向兩邊攤開,右手上緊緊地握著幾支野菊花,雙眼有些渾濁,空洞地望向懸崖上狹窄的天空。相對張希來說,劉紅的屍身乾淨很多,只有嘴角有血流出。看情形應該是從懸崖落下時正好掉在巨石陣里,被緊挨著的兩塊巨石卡住腰部,折斷脊椎而亡的,也是當即斃命。劉紅裸露在外的手臂前端的皮膚表面也同樣呈現出羊皮紙樣的紫紅色屍斑,還有根據眼球的渾濁程度來判斷,死亡的時間與張希大致差不多。

接著,我圍著屍體附近慢慢搜尋,沒有找到死者散落的物件,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東西。

回到篝火旁,鍾勤長嘆一口氣:「好好的野營搞成這樣,真讓人難過。」

「是啊,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意外。」可張希和劉紅到底為什麼會雙雙摔落懸崖呢?我皺著眉頭思索這個問題。

「有什麼不對嗎?」或許鍾勤看到我沉思的樣子有些古怪吧。

「哦,沒有。」

「他們太不小心了,或許他們是想摘懸崖邊的菊花吧。」我們曾看到,懸崖邊,開著紫紅與黃色的野菊花,在風中瑟瑟搖曳。

「也許吧。」我說不上哪個地方不對勁。

天完全黑了,南北縱向的溝谷里,北風呼嘯,奇寒無比。就算我們處在懸崖底端的凹陷處基本上吹不到風,我和鍾勤還是需要不停地添加篝火來抵禦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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