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里黃小白菜

雲非若回到一樓房間時，雲淺離正坐在床上等着他。

雲非若大踏步上前，抱了抱雲淺離，說道：「淺淺，抱歉，爸爸回來晚了。」

雲淺離眼珠子隨着雲非若移動，不過，他並沒有回應雲非若。

雲淺離有一個習慣，這是從他一歲左右養成的習慣。

這個孩子其實很好帶，哪怕雲非若不在，也能一直自己一個小朋友獃獃坐在一旁等待。

但是，但凡入睡時，他必須要等到雲非若回來。

如果雲非若不在，他就不會睡覺。

雲非若抱着雲淺離進入浴室，給小朋友洗洗刷刷，全程，小朋友都沒有出聲。

雲非若還是明顯地察覺到了。

相對比之前，雲淺離的反應明顯多了許多。

以前，他讓雲淺離抬手，小朋友不會有任何反應，但他今天會乖乖聽話，抬手，抬腳，那雙漂亮的眼睛也會時時刻刻注視着雲非若。

給雲淺離換上小恐龍睡衣，他拉着他的手，回到兩人一起住的傭人房。

將小朋友抱上床，他給小朋友吹頭髮。

忽地，他想到了今天雪依給他發來的小視頻。

小視頻中，在雪依的糾纏下，雲淺離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雲非若雙手捧住雲淺離精緻漂亮的小臉。

隨着雲非若的動作，雲淺離的瞳孔移動，始終放在雲非若身上。

雲非若輕聲說道：「淺淺，笑一笑好不好。」

雲淺離雙唇抿在一起，沒有任何反應。

雲非若想到了小雪依的百般糾纏。

如果他像雪依一樣煩雲淺離，這個孩子是否也會給他一個反應？

雲非若：「淺淺，就給爸爸笑一笑好不好？」

雲淺離還是沒有反應。

雲非若生怕會傷到小朋友，用食指很輕很輕地戳了戳小朋友嬰兒肥的臉頰，「笑一笑吧？嗯？就笑一笑。」

雲淺離：「……」

雲非若摘掉遮住自己大半張臉的眼鏡，少了這麼一個微調眼鏡，他整個人像是換了一個人。

冷白燈光的照射下，他好看的外貌給人一種破碎感。

彷彿一觸就碎。

雲淺離兩隻小手放到雲非若的臉頰上，之後什麼都不做。

雲非若眨了下眼，有點高興，小朋友難得主動親近他，他雙手覆蓋住雲淺離放到自己臉頰上的小手上，以誘哄的口吻繼續說道：「淺淺，笑一笑好不好？爸爸想看你笑一笑。」

雲非若完全不知道雲淺離是怎麼想的，這個小傢伙竟然閉上了雙眼。

雲非若有點不甘心，用手輕輕地掀小朋友的眼皮。

已經閉上眼睛的小朋友被迫睜開眼睛，與雲非若冰灰色雙瞳對視。

雲非若說道：「淺淺，你今天都給雪依小少爺笑一笑了，也給爸爸笑一笑好不好？嗯？」

雲淺離：「……」

雲非若：「好不好？淺淺，笑一笑吧？好嗎？也給爸爸笑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非若覺得，他從雲淺離那雙冰灰色雙瞳中看到了一抹嫌棄，之後，小朋友唇角像是極度勉為其難一般彎了彎。

雲非若雙瞳瞠大。

雲淺離雙瞳看着雲非若，唇瓣又抿直，面上沒有絲毫表情。

這是一個與雲非若在視頻中看到的如出一轍的極度敷衍式笑容，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笑容卻讓他無比高興。

沒有忍住，他一把抱住雲淺離。

雲淺離小臉乖巧地貼在雲非若的胸口。

雲非若雙手放到雲淺離的腋下，將小朋友微微抬高，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雲淺離：「……」

雲非若又在雲淺離另一邊臉頰上親了一下。

就在雲非若打算親小朋友第三下時，小朋友動作緩慢地抬手，用小手捂住了雲非若的嘴，彷彿是在對他說，爸爸你不要再親了。

雲非若面上笑容加深。

現在無論雲淺離任何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反應，都讓雲非若感到十分高興。

忽地，一陣熟悉的敲門聲響起。

說是熟悉是因為，聽聲音判斷，門板上聲音響起的地方十分矮，毫無疑問，門外的肯定是雪依小少爺。

雲非若放下雲淺離，拿起眼鏡戴上，確認自己的外觀沒有問題，他走向門口開門。

果不其然，入眼的是身穿一身柔紗質地睡衣的雪依。

雪依身後是兩位負責照顧他的仆佣，一男一女。

雪依仰起頭看着雲非若，說道：「夜安，非若叔叔。」

雲非若微微蹲下，儘可能與雪依平視，說道：「夜安，雪依小少爺。」

雪依朝着裏面探頭，看向雲淺離，對他揮了揮小胖手，一雙黑瞳彎起，打招呼：「夜安，淺淺！」

雲淺離只是看着雪依，沒有說話。

雪依收回目光，看向雲非若，一雙柔軟的手臂摟住他的脖頸，聲音嬌嬌軟軟，像是在撒嬌，「非若叔叔，雪依睡不着，找叔叔要香香。」

這時，雪依在看雲非若，雲非若以及兩位跟過來的仆佣則都在看着雪依，因此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在聽到雪依這句話后，雲淺離小朋友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

雪依小臉靠近雲非若，紅艷艷的小嘴嘟起。

雲非若唇角彎了彎，他雙手放到雪依的腋下，分別在小朋友兩邊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雪依小嘴高高地嘟起，說道：「雪依想非若叔叔親嘴嘴。」他聲音綿軟。

雲非若揉了下雪依的頭髮，輕聲說道：「不可以哦，雪依少爺已經三歲多了，不能親吻這裏。」他的手輕輕點了下小朋友的嘴唇。

雪依小下巴微抬起，兩邊嘴角向下，聲音不滿，「但我還是小朋友呀。」

雲非若又分別在雪依臉頰上親吻了一下，說道：「小少爺，現在夠了嗎？」

雪依小朋友周身開始冒起愉快的小泡泡，臉埋入雲非若的懷中蹭蹭，又和雲非若道了一聲「晚安」，對雲淺離揮揮小手，走出房間。

雲非若對雲淺離說了一聲，跟在雪依身後，一路將他送到樓梯口才回去。

讓雲非若非常意外的是，開啟門，他竟看到了守在門口的雲淺離。

雲淺離微微仰起頭，看向雲非若。

今天對雲非若而言，是非常高興的一天。

哪怕柏得溫的忽然回歸帶給雲非若強烈的不安，哪怕一星期後西里斯家會為柏得溫的回歸舉辦一場宴會，在那一場宴會中他或許會見到許多熟人，甚至於林恩殿下也有可能會出現在那一場宴會中……

種種不安都不妨礙他此時的開心。

雲非若雙瞳氤氳，將站在門口的小朋友抱起來，柔聲說道：「淺淺是在等爸爸，對嗎？」

雲淺離不說話。

雲非若抱着小朋友上床。

床很小，不過，卻也夠雲非若帶着小小的雲淺離一起睡。

雲淺離睡覺一直都很乖。

關燈。

雲非若說道：「淺淺寶貝，爸爸今天給你講龍騎士的故事好嗎？」

哪怕小朋友並無法聽懂，每天入睡前雲非若還是會給他講故事，明知道希望渺茫，他卻還是希望通過這一個個小故事，小朋友能夠更多地知道外界的世界。

過去，雲淺離總會靜靜聽，直到睡熟。

不過，和過去不同的是，今天的雲淺離處處都透著一股不同。

雲非若才開始講故事，小朋友就坐了起來。

雲非若愣了下，下意識想跟着坐起來，但是，雲淺離兩隻小手剛好壓在他的胸口，彷彿在對他說，爸爸，你不要起來。

雲非若眨了下眼。

雲淺離跟着眨了下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之後……

他將自己嬰兒肥的左臉貼在了雲非若的唇上。

雲非若：「……」

下一刻，雲淺離又將自己嬰兒肥的右臉貼在了雲非若的唇上。

一共四次。

如果說，最開始雲非若並不知道雲淺離為什麼這麼做，回憶到之前雪依來找他要親親的行為，雲非若立刻明白了。

他家的小朋友醋了。

小朋友在用臉頰貼貼雲非若的唇瓣后，又躺下，枕住雲非若的手臂，閉上眼睛。

雲非若在雲淺離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想繼續給他講故事，卻發現小朋友已經睡了。

雲非若已經很困了，不過還不能睡。

他打開個人光腦，進入設計界面。

他是Omega，作為Omega，從小到大所學的核心是，如何更好的取悅自己的Alpha。

興趣與愛好是天生的。

他身邊的Omega喜歡打扮自己，喜歡購買漂亮的衣服，喜歡烹飪料理。

對於這些，雲非若有跟着學習，不討厭，但也不會喜歡。

目前為止，他唯一喜歡的是……

機甲製造。

雲非若陷入遙遠過去的回憶，那時他還在上小學。

別的同學們喜歡花仙子等動畫片時，他更喜歡看一身鋼鐵的戰甲超人。

不過，為了不讓自己在孩子群中顯得格格不入，他有意將自己的喜好藏了起來。

身邊也不是沒有Omega喜歡機甲，但每當他們表達出自己的喜好時，往往伴隨而來的是他人的無法理解，「你是Omega啊，你怎麼會喜歡機甲這種東西呢？玩偶不好嗎？」

「沒有Alpha會喜歡這種打打殺殺的Omega。」

雲非若本能地將自己的喜好藏了起來。

上學時，老師教導他們三大性別。

Alpha強大，Omega柔弱，Beta介於兩者之間。

強大的Alpha會守護弱小的Omega。

老師說，Alpha的體質足夠強大，也是他們足夠強大的體質讓他們能夠駕馭機甲，成為最強機甲戰士。

也有小朋友詢問：「Omega呢？Omega不可以嗎？Omega不能成為機甲戰士嗎？」

老師的回復十分果斷：「不可以哦！」

她說：「Omega當然不可能成為機甲戰士，我們的身體柔弱，不適合操控機甲，而且……」她雙瞳掃了眾小朋友一眼，「Omega不能去戰場，也不會有Alpha喜歡這樣的Omega。」

雲非若忍了忍，沒忍住，詢問：「老師，Omega因為體質限制無法成為機甲戰士，那麼，他們可以成為機甲製造師嗎？」

老師看向雲非若。

兩人目光相對。

老師說道：「那麼，非若寶貝，你認為機甲好看嗎？」

當時年幼的雲非若對機甲的審美觀還在線，他想，好看。

那一身金屬冰冷色澤的外觀，高大的軀殼，似是能夠撼動山海的武器，每一處冷硬的線條都讓他感到美麗。

不等雲非若回答，老師又問：「非若寶貝，你認為機甲好看，還是布娃娃好看？」

不等雲非若回答，周圍同是Omega的小朋友們爭相說：「當然是布娃娃好看！」

「……」雲非若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他與老師雙瞳對視，說道：「……是的，是布娃娃好看。」

老師面上笑容加深，「對，很少會有Omega會喜歡那種冷冰冰的機械，所以，也就不會有Omega會走這一條路。」

雲非若還是很好奇：「老師，真的完全沒有嗎？」

老師似乎是在思考，之後回答：「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不過，一般情況下，你們的父母不會讓你們碰觸機甲，怕會誤傷你們。」

「Omega身嬌體弱，機械冰冷無情，每一個機甲零部件重量又重。」

「機甲製造師必須體質足夠強，才能有體能支撐他們製造完成一整個超十米，甚至二十米長的機甲。」

雲非若根據老師的話進行總結。

首先，一般家庭拒絕自家Omega孩子接觸機甲。

其次，Omega沒有製造一架機甲的體能。

再來，製造機甲也需要基礎門檻，在這一方面，老師所說的體能甚至談不上成為機甲製造師的門檻，他們需要的是精神力，以及協調能力。

還有最後一點……

機甲製造師學習過程中會進行大量的消耗，這是一筆龐大的金錢支出。

許多家庭願意為了Alpha孩子掏空家底，讓孩子學習他們所想學的，但是，帝國絕大多數家庭並不願意以這樣的方式培養Omega。

導致，帝國歷史上很少有Omega機甲製造師，即便有，也遠遠無法與Alpha相比。

雲非若的原身家庭不窮，但複雜。

父親不疼，母親早逝，繼母處處針對，更別說為了他的個人興趣支出龐大的機甲製造學費。

運氣比較好的是，那時父親與繼母都對他漠不關心，年幼的他還非常有夢想，對三大性別認知並不明確，為了夢想十分敢拼，簡直是人間真勇士。

他找到機會就跑去垃圾站撿鋼鐵。

在垃圾場，他認識了不少人，流浪者、星際海盜，包括貧窮的機甲維修師、機甲製造師等等。

那裏居住着一批十分複雜的人群。

他隱藏自己的性別，每天將自己弄得烏漆墨黑，之後以纏的方式，讓那些人教自己他有興趣的事情。

垃圾場有形形色色的人，走一群，又會來新的一群。

那一段期間，他通過這些人學到了許許多多關於機甲製造方面的知識。

有學習，也有付出。

在垃圾站的日子他也經常接一些維修的工作。

居住在垃圾站的人，那是誰比誰窮。

進入垃圾站之前，雲非若對機甲的審美觀十分在線，他喜歡恰到好處的染色，流暢的線條，以及華麗的外觀。

在成為垃圾站的一份子后，現實讓他明白，比起外觀，更重要的是錢。

垃圾站撿到的機械，普遍是破銅爛鐵，挑挑揀揀分分合合，組合一下就能勉強湊合著繼續用。

通性之一，就是丑。

雖然丑，但便宜，還能用。

也不是不能進行加工，讓從垃圾站廢棄材料拼湊出來的外觀再好一些，但那時雲非若的想法已經徹底被改觀。

染色不要錢嗎？

打磨不費力嗎？

精美的外觀更是需要不必要的材料支出。

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撿更多的垃圾，有這個閑錢，還不如湊一湊，想辦法購買更好的引擎將之拆卸、摸索、進行學習。

以這樣的心態，他一直朝垃圾站跑了接近十年。

直到十六歲時，他迎來屬於Omega的第一次發熱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