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的第六章

幾天不見，唐馳虎瘦了一圈，不過心情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到家的時候，他已經張羅好了一大桌子菜。

「這幾天辛苦你了陸揚，每天把小宛帶去學校。這是你最愛的紅燒排骨，多吃一點。」

陸揚笑：「不辛苦，姑父你不知道，我們班主任李夢雷可喜歡小宛了，在學校一直是他幫忙照顧小宛的，他還給小宛推薦了一個醫生，據說挺厲害的，過幾天我帶小宛去看看。」

唐馳虎眼睛里放光：「那就好啊，我一輩子在工廠幹活，也沒什麼渠道，還是他們當老師的厲害，畢竟你們江陽中學也是省重點，裡面的老師放在外面也都是體面人物。不像我……」

唐馳虎有些黯然，自責自己能力不足，如果小宛生在李夢雷那樣的家庭，可能會少吃很多苦。

陸揚畢竟有些閱歷，看穿了唐馳虎的想法：「哈哈，姑父，小宛這麼聰明可愛，只有你和姑媽生得出來，投胎也不是這麼算的。」

小宛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大雷哥的老婆可凶了，一點都沒有我媽溫柔。」

唐馳虎眼睛笑成了一條線：「是啊，你媽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趁著姑父心情好，陸揚想渾水摸魚：「姑父，前天，我把家裡的門換了，加裝了最新款的防盜門，這樣F級的夜狂病人就闖不進來了。」

唐馳虎吃了一口菜點點頭：「我看到了，應該的，花了多少錢？我待會兒拿給你，你生活費本來也不多。」

陸揚一陣尷尬：「我還，給家裡買了一部二手的鎮宅器，我仔細研究過，這一款雖然是翻新機，但性價比很高的，才一萬八千塊……」

唐馳虎停止了吃飯的動作，看了一眼小宛：「小宛，你先回房間去。」

小宛搖頭：「我不，你不要打哥哥！」

唐馳虎猛地摔下筷子：「你給我進去！」

小宛看了陸揚一眼，不情不願地回了房間。

唐馳虎爬到廚房的吊頂柜上，取出一隻密封的罈子，裡面果然少了一萬八千塊。

罈子上還工工整整地寫著「陸揚的大學學費」七個漂亮的大字。

唐馳虎放下罈子，走到陸揚身邊：「跪下。」

陸揚很聽話地跪下了：「姑父，小宛就是因為常年受夜狂之風侵蝕才這樣的，只有給她一個健康的環境，才有可能緩慢恢復。家裡真得很需要一個鎮宅器。」

唐馳虎倒持著擀麵杖：「鎮宅器你藏哪兒了，拿回去退掉。」

陸揚執拗地搖頭：「不退。」

唐馳虎怒不可遏，一棍子打在陸揚背上，發出一聲悶響：「退掉！」

「不退！」

「退！」「退！」「退！」一個退字一棍。

「不。」

唐馳虎努力壓抑住火氣，讓聲音聽起來正常：「你知道罈子上那七個字是誰寫的嗎？」

陸揚昂著頭：「那肯定是姑媽寫的，你寫不出這麼好看的字。」

「她去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這錢一定要攢著讓你陸揚上大學，你上了大學出人頭地了，咱們這個家才有出路，你懂這個道理嗎？」

陸揚神情冷靜：「我懂，而且我也一定會出人頭地，我能把錢賺回來！」

唐馳虎又是一棍落下：「你告訴我怎麼賺？我因為被拘留有案底，今天已經被工廠辭退了，咱家以後吃飯都成問題，你告訴我怎麼賺！」

這世間最令人心碎的，無過於一個中年男人內心坍塌的聲音。

陸揚完全懂得，唐馳虎的憤怒，一大半是出於對他自己無能的自責。

陸揚的眼睛里滿是堅定：「明天的考試，我會拿回五萬獎學金。」

唐馳虎氣樂了：「明天你們是理智考試吧，就你去年那十九分的成績，你告訴我拿獎學金？我去考都比你拿獎學金的概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