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140

第140章 140

第一百四十章

——番外:沈芝英和陳鳴衣(二)

沈芝英望着陳鳴衣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失神。她很快收起情緒,微笑着點頭。

陳鳴衣往前面去了之後,屋裏的其他賓客、下人待了沒多久,也都盡數出去,屋裏只剩下沈芝英和丁香。

丁香自小跟在沈芝英身邊,又一起經歷過許多,那份情誼頗深。丁香瞧著沈芝英的表情,心裏有話想說。可畢竟是大喜日子,只好把所有擔憂都壓下去,一張笑臉地走過來詢問要不要吃些什麼。

「你出去忙吧。我這裏沒什麼需要。」沈芝英帶着幾分自嘲,「又不是第一次出嫁,又不會緊張忐忑。」

等丁香也出去,洞房裏只剩下沈芝英一個人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並不是一點情緒都沒有。

她站起身走到窗口,站在窗前,能夠聽見外面賓客的熱鬧。

外面的熱鬧是因為她和陳鳴衣大婚,可她這個新娘子卻是一種置身事外的心態。她抬起手,將手輕搭在窗棱上,努力讓自己去感受外面的熱鬧,希望自己也能開心些。

·

今日賓客很多,給陳鳴衣這個探花郎灌了不少酒。雖然很多人不看好這門婚事,也不理解陳鳴衣正是京中炙手可熱的時候,為何突然要迎娶一個二嫁女?不過今日畢竟是大喜之日,來參加婚宴的人誰也不會多嘴,只有賀喜。

謝雲騁看着陳鳴衣被灌了很多酒,臉上都微微飄了紅,他無奈搖搖頭,走過去幫忙替了幾杯酒。

他將陳鳴衣拉到一旁,低聲:「你也別來者不拒,醉糊塗了一會兒怎麼面對新娘子?」

陳鳴衣這才收斂些,再有人來舉杯慶賀,他偷偷懶只抿一口。他在京中無親無故,剛來京時與謝雲騁結識,還在謝府小住過一段,今日他大婚,謝雲騁頗有幾分自家兄弟成親的姿態,幫忙招待客人。

賓客散盡,陳鳴衣回房前,立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衣擺。夏末夜晚的涼風吹過來,一陣涼意。陳鳴衣突然想到了謝雲騁的話——「你也別來者不拒,醉糊塗了一會兒怎麼面對新娘子?」

他確實喝了不少酒。陳鳴衣皺眉,抬起袖子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氣。

房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陳鳴衣趕忙收回手。

丁香笑盈盈地喚了聲「姑爺」。

陳鳴衣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穩穩地步進去。丁香退出房,視線越過陳鳴衣往裏看了一眼,然後關了房門退下。

新房裏一片喜慶的紅,和陳鳴衣身上的喜服一樣鮮紅。陳鳴衣的視線落在坐在床榻上的沈芝英。她當是沐浴洗漱過,白日時身上那套喜服已經退下,換上寬鬆的水紅寢衣。綰起的雲鬢也放下,服帖柔順地貼着她纖長的玉頸。

「丁香已經幫你把沐浴的水備好了。」沈芝英說。

陳鳴衣往前走的步子生生頓住,問:「是不是酒氣很重?」

沈芝英沉默了一息,道:「還好。我平日裏也會飲一些酒,並不覺得酒味兒難聞。」

陳鳴衣點點頭,說了句先去梳洗換衣,就往浴室去了。

這兒是沈芝英原先從俞嫣手裏買來的宅子,陳鳴衣並不介意旁人議論他與沈芝英在這宅子裏成親。只是他剛住進來,還有些陌生。他進了浴室里打量了一遍,用東西也小心翼翼,生怕弄壞了沈芝英的東西。

望着架子上的棉巾、皂塊和香露等物,因這些東西都是沈芝英的,陳鳴衣忽然笑了一下。

——他走近了一大步,真切地走進了她的生活。

等陳鳴衣拾弄完從浴室出來時,正好看見沈芝英立在床榻前彎下腰,去撿遺留在床上的幾粒花生和棗兒。

陳鳴衣走過去,在床榻坐下時,沈芝英才發現。她略嚇了一跳,轉眸望向身側突然多出來的人,默了默,問:「你晚上想睡哪裏?」

「當然是和你一起睡。」陳鳴衣望着她的眼睛。

沈芝英訝然,微微張了嘴,卻一時不知如何接話。片刻后,她才問:「不是說假成親嗎?」

陳鳴衣反問:「不是說真成親,更佳?」

沈芝英定定地回望着他,四目相對了片刻,沈芝英移開了目光,伸手去放掛起來的床幔。

大紅的床幔一陣晃動,徐徐降落。

像拉開序幕的新篇章。

床幔終於止了晃動,其上綉著的比翼鳥在連理枝頭並肩遙望,迎著朝陽。

若說他們兩個人匆忙的成婚真如陳鳴衣之前所說是一場交易——他幫她擋徐家和沈家的叨擾,她幫他擋尚公主的可能。沈芝英心裏也清楚,即使這是一場交易,她也是不虧的那一方。

更何況,陳鳴衣每次望過來的眼神太過澄澈真摯,並不掩飾。沈芝英又不是不知春事的豆蔻少女,他眼底暖如春風的情意,她不是看不懂。

假也好,真也好,同意這門婚事的那一日起,沈芝英心裏對這兩種情況都有了準備。

若假,那就純粹當成交易。

若真,那就試着去接受另一個人。也許會豁然開朗,也許走到散場,都有可能。

陳鳴衣望着沈芝英的臉側許久,放在腿上的手終於抬起,小心翼翼地去拉沈芝英的手。

他的指尖輕輕搭在沈芝英的手背上,沈芝英的手微僵了一下又放鬆下來,並沒有躲。陳鳴衣的指端慢慢前移,徐徐劃過她的手背,然後將她的手整個握在掌中。

「我們說說話吧。」他說。

沈芝英微笑着坐下來,轉眸望向他,靜等他說。

陳鳴衣輕咳了一聲,才道:「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交易,急於娶妻擋尚公主的差事只是我找的借口。」

沈芝英安靜地望着他。

「書上說……」陳鳴衣忽然住了口。擔心這個開場白太過書獃子。他稍微沉默了一下,扔掉那個開場白,重新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心裏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好像我已經找了你很久很久。」

沈芝英幾不可見的彎了下唇,心裏生出一絲好笑來。總覺得陳鳴衣這話更適合哄年紀小的小姑娘。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沒有我。可是沒關係,我整顆心裏都是你。」

「不用想法子找各種偶遇,能夠天天見到你,睡前看見你,醒來第一眼也能看見你,真的太好了。」

「天長地久,以後的日子那麼長,我覺得總有一天你心裏也會有我。」

「當然了,我不是要求你什麼,只要你舒心、自在、開心就好。」

「我心裏有好些關於你的決定、決心,可還是不說出來了吧。不是都說把話說得再漂亮也不如行動?反正來日方長,你總會慢慢知道的。」

沈芝英是個很冷靜很理智的人。這樁婚事,她分析利弊,知道只要自己不犯傻,利大於弊。

可是這一刻,她聽着陳鳴衣一句句真摯的話,望着他那雙乾淨誠懇的眼眸,沈芝英心裏突然生出一絲猶豫,開始懷疑自己這決定對他而言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所有人都說陳鳴衣和她成親太虧,她不可能不知道。

這一刻,她也在想這婚事對他確實不好。

陳鳴衣仔細瞧著沈芝英的表情,試探著說:「阿英,你要不要也和我說說話?」

沈芝英惋惜般開口:「你會後悔的。」

陳鳴衣眼底浮現一絲疑惑,可是下一刻,便是瞭然。他笑起來:「我只後悔三年前沒赴京科舉,那樣就可以早三年認識你。」

陳鳴衣身上有着讀書人的溫潤儒雅,也有着少年郎的純粹真摯,難免讓人動容。沈芝英從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轉過身去整理被褥,說:「很晚了,歇息吧。」

陳鳴衣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再將視線落在沈芝英身上。她半側着身,隨着欠身整理被褥的姿勢,水紅寢衣緊貼她身,勾出纖細的腰線。

陳鳴衣看了一會兒,慢慢靠過去,枕在沈芝英的腰上。

沈芝英整理床褥的動作頓時頓住。

陳鳴衣問:「我這樣算唐突嗎?」

隨着他說話,沈芝英甚至能感覺到他緊貼在她腰身上的臉頰細小動作。

沈芝英沒有回答,而是說:「我可以好好照顧你,可我不能保證以後會喜歡上你。」

陳鳴衣忽然輕笑了一聲,他抱住沈芝英的腰,說:「阿英,你只需要好好照顧好你自己。」

他又說:「既然你不反駁,我當你默認這不算唐突。那我就可以下一步了是不是?」

這次換沈芝英輕笑出聲。

她說:「洞房花燭,你想做什麼都不算唐突。」

·

徐家。

徐思博自幼讀書,以端正讀書人自詡,向來很少飲酒。這一日,他卻喝了個大醉。人已經坐不穩了,倒在地上,手裏還不忘拿着酒壺,也不用酒杯,就這樣握著酒壺直接往嘴裏倒酒。

本就酒量不大的人,一口氣喝了這麼多酒,臉上紅得駭人。吐了三次,又繼續喝。

人不人,鬼不鬼。

老夫人急匆匆趕過來,恨鐵不成鋼:「這是做什麼?你還要臉面不要!那個女人再嫁,你就這麼折騰你自己?

向來重孝道的徐思博,第一次母親站在他面前,他還呆坐在原地沒有起身相迎。母親斥責了很多話,可是他都沒有聽進去,好似天地間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誰也看不見,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阿英……」徐思博淚流滿面。

為什麼即使將自己灌醉,也還是不能忘記她?反而滿腦子裏都是她?

「我讓你別喝了你聽到沒有!來人啊,還不快去請大夫去煮醒酒湯!」老夫人氣得跺腳,「你給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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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爾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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